2分10秒。
如果他思考的时间超过10秒,时间一旦跌破2分钟,那么两次机会就会平白变成一次。
可事实证明剪刀并不可行。
他绝不会在不可行的方法上浪费时间和机会。
黑泽秀明将下一组拧在一起的铜丝对折,从工具袋里拿出一柄折叠刀甩开。
或许横向对切比用剪刀斜着剪会更有效。
计时器上鲜红的数字跳至2:05。
七月末的天气有些燥热,厚重的防弹衣更加剧了这种燥热感。
额发被汗水濡湿,紧贴在额头。
黑泽秀明顾不上抬手去擦,他紧咬后槽牙,将折叠刀插入对折的铜丝之间狠狠一滑。
拧成一股的铜丝在精心磨过的利刃下断裂。
不堪一击。
计时器上的时间不仅不满地跳动。
2:03
2:02
没有减少!
黑泽秀明几乎想重重呼出一口气,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膛。
肾上腺素的飙升没有让他感受到熟悉的愉快。
——如果我失败了,校车里的孩子们怎么办?
数分钟之内,这个问题像有自我意识一般跳进脑海。
无论他预演多少次,只要他失败,校车上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好无损。
黑泽秀明如法炮制,将剩下几根铜丝对折,用折叠刀切断。
但事情远没有他想想的那么顺利,拧成一股的两根铜丝就算用刀切也有失误的可能。
很快,他用掉了剩下的一次机会。
0:59。
还剩2根,但是他已经没有失误的余地了。
校车即将驶入高速收费站。
收费站上有限高杆,黑泽秀明拉好工具袋的拉链,俯身趴在车顶。
炸弹就贴在他的面颊边。
鲜红的数字映入虹膜,硝烟气钻入鼻腔,每一秒流逝的时间都带着轻微的提示音。
滴、滴、滴。
滴——您已缴费,请通过。
比炸弹提示音更响的电子音响起,校车缓缓驶出了收费站,接着开始加速。
黑泽秀明翻身坐起,从工具袋里掏出安全绳将脚踝和校车顶维修时才会使用的抓手绑在一起。
他没时间应对校车加速后的颠簸。
把自己和校车绑起来是唯一的方法。
黑泽秀明叼着刀柄,将安全绳打了个结,忙里偷闲看向计时器上的时间。
0:29.
只有29秒了,刚刚校车过收费站竟然整整用掉了30秒!
时间不多了。
两根炸弹线而已,不需要犹豫。
黑泽秀明将刀刃塞进对折后的线里,迅速一削。
——无事发生。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惊觉竟然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黑泽秀明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好像……以前还从没憋过这么长的气。
他看向最后剩下的25秒。
只剩一根了,但谁也不知道这一根会不会出错。
刀刃只是比剪刀要稍微好点,并不是无所不能。
危急关头,心跳却奇迹般的慢了下来。
鼓动的心跳声撞击着耳膜,与计时器上的数字渐渐重合。
最后一根了。
如果失误的话……
黑泽秀明的眼前骤然出现第一次见到马德拉的景象,这位执事在接机口一瞬间认出了他,用最柔和矜持的语气对他说欢迎回家。
然后是与琴酒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他为了保持形象,在哥哥看不到的地方把小熊头形状的棉花糖从竹签上捋下来压扁塞进嘴里。
然后他们去坐了热带乐园的摩天轮。
和安室透第一见面的时候挺有趣的,特别是他一眼看出安室透身份的时候对方惊讶里带着恐惧的表情。
他这辈子也许都不能忘记。
虽然那时候确实是起了点开玩笑的心思,但最重要的还是关心一下同事的身体,毕竟一个人打五份工加上每天睡四小时,怎么看都是会随时猝死的类型。
还有景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好瘦,皮肤也带着不正常的白,还好跟着他干活伙食和工资都不错,否则他可不敢跟着景光一起去见诸伏高明。
0:15.
还有脾气“很好”的Xanxus,奇怪的家庭教师里包恩,看似对他若即若离实际上每个人都拿着他心理报告的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警官们。
他回国这几个月,得到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珍贵感情。
黑泽秀明微微眯起眼,看向最后剩下的时间。
如果他真的在这里牺牲,要说有什么遗憾,一定是还没有和脱离组织的哥哥正大光明的吃饭。
还有……还有没能解决zero的事情。
黑泽秀明将刀刃塞进最后一根线。
比起前面几根,这一根被划断的时候他几乎没有用力。
黑泽秀明紧盯着电子屏,倒计时停在0:2:07.
成功了!
此时他才惊觉自己摒住了呼吸,于是躺倒在校车顶部喘息起来。
没轻松多久。
校车就驶入涉谷,三岛彻发了疯,根本不在乎交通规则。
他不顾危险,横冲直撞,在行人的惊呼中将校车停在了涉谷109百货前十字路口的正中央。
黑泽秀明庆幸自己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把自己和校车绑起来了,否则按照这个开车水平迟早会被甩到地上去。
他们本来的计划是将校车拦住后拆弹,但由于三岛彻不配合,只拆了炸弹,校车并没有拦住,也就是说,哥哥现在应该就在附近!
黑泽秀明没有着急从车顶坐起,他微微翻身,看向校车边。
涉谷已经全面戒严,道路布防做的极好,但仍在109百货内的客人却不受控制,很多人已经拿出手机拍摄。
黑泽秀明抿了抿唇,悄悄解开绑在脚踝处的安全绳,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脚踝。
这些路人说不定都已经开始现场直播了。
不过好在他这次穿了迷彩服还带了头盔,降谷零和哥哥肯定认不出他来!
没事!
黑泽秀明暗自握拳挥舞一下,给自己壮胆,然后面不改色地带起蓝牙耳机。
“我拆完了,很顺利。”
“很顺利???”
黑泽秀明被诸伏景光吼得偏了偏脑袋。
“真很顺利的话你会把耳机关了?”
“咳。”黑泽秀明小声清嗓,“就是……刚才信号不好……”
“军方的耳机,你跟我说信号不好?”诸伏景光咬牙切齿地问。
黑泽秀明端正坐着,缩了下脖子,“反正已经顺利拆完了,现在该看警视厅和长野警察的了。”
话音刚落,警视厅的谈判专家就到了,他扶着警车车门,直直盯着校车,像没看到车顶的黑泽秀明一般,声音平稳地说道:“三岛彻,我们已经根据你的要求准备好了面包车,请打开车窗与我们交涉!请立刻打开车窗我们交涉。”
校车内毫无动静。
黑泽秀明环视周围,看到遍布在四周的狙击手。
在这种情况下打开车窗无异于引颈就戮。
三岛彻不蠢,不会想不到这点。
“簌簌”。
轻微的移窗声响起,被打开的透气窗窗缝里飘出一张纸条,不用想也知道是江户川柯南的手笔。
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没有哪个小朋友会和他一样胆大。
黑泽秀明是最先注意到这张纸条的人,他对着人群中最显眼的目暮警部打了个手势,指了指车子后方飘落的纸条。
目暮警部意会,立刻同谈判专家说了句什么。
“三岛彻,我们同意你的所有请求,请不要伤害车上的孩子,车已经准备好了,请问你还有什么要求吗?我们的交涉是建立在你不伤害孩子们的基础上,请你不要冲动,不要再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谈判专家的声音极其平稳,但黑泽秀明还是从中听出了一点紧绷。
虽然不够从容,但三岛彻现在处于发病临界点,他不够冷静,所以肯定会忽略这个细节。
“我们——”谈判专家的声音一顿。
很快,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情,甚至几乎连脊背都挺不直。
站在校车周围,对校车呈合围之势的警察们面上的表情也一松。
黑泽继续明勾起唇。
很好,看来炸弹已经拆除的消息已经送到了。
只要车上的孩子们已经安全,所有警员就能放开手脚。
黑泽秀明再次对着目暮警官打了一个手势,拿起已经拆除的炸弹扬了扬,然后垂手指了指地上的字条。
‘快找借口过来转移炸弹!’
希望他和目暮警部合作多年的默契程度可以让对方明白他的意思。
黑泽秀明盯着已经接收到消息的目暮警官,看着他从人群中拖出一个防爆罐,然后放进面包车敞开的车门里。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三岛彻的声音从校车上自带的扬声器里传来。
他的声线里透着疯狂,因为扬声器的质量不好,三岛彻的声音甚至带着可怖的吱嘎声和电流声。
“你们想等我下车走向面包车的时候让狙击手打穿我的膝盖!”
三岛彻疯狂地笑了起来,他笑声尖锐极了,像被人掐住喉咙后垂死挣扎的海鸥。
黑泽秀明难耐地偏了偏头,如果他现在是看现场直播的观众,一定会把声音调到最小。
-
涉谷外。
“大哥,前面好像布防了,现在怎么办?”伏特加看向副驾驶上脸色阴沉的琴酒。
gin不发一言,始终低垂着视线,他看向半蹲在校车顶部穿着迷彩作战服的人,发出一声冷笑,“好得很。”
伏特加:?
好得很?
什么好得很?
布防好得很吗?
随即,尖锐疯狂的笑声从扬声器里传来。
伏特加自诩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黑-手-党也忍不住抖了一下。
大哥在干嘛?
这是进暗网娱乐去了?
不对啊,gin应该不是这么喜欢低级趣味的人吧?
伏特加悄悄转头,但琴酒没给他头盔的机会,他按住屏幕侧边的音量按钮,皱着眉将声音调到最小。
接着不出意外地看见站在车顶的黑泽秀明偏了偏头。
这是他不耐烦时候的习惯性动作,gin看惯了黑泽秀明的监控,对镜头下他的每一个动作了如指掌。
黑泽秀明从大腿的绑带枪套里取出伯-莱-塔。
如果不出意外,三岛彻很快就会让警方派一个人给他送车。
三岛彻一旦进车开出安全距离就会按下炸弹引爆器来转移警方的注意力,他不知道炸弹已经被悄无声息地拆了。xǐυmь.℃òm
也不知道自己完美的逃跑计划已经出现了漏洞。
黑泽秀明俯低身体,屏息凝神,静待时机。
果然,三岛彻笑完之后喘息几声,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
“警方派一位警官把我的面包车开过来,等车开过来,我就用手上的引爆器和你们换。”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假话,三岛彻早对着摄像头把自己的计划抖漏得干干净净。
但不用在第一现场的黑泽秀明示意,他们也知道这是一个生擒三岛彻的最佳时期。
“我要一个行动不便的警官。”三岛彻笑道,“你们是不是想乘机抓我?别惹人发笑了,你以为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他顿了顿,带着戏弄与嘲讽道:“长野有位断腿的警察,叫什么来着的?大和敢助?就让他来送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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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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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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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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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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