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秀明收回视线,低垂眼睑,收敛表情,开始吃那块被戳得粉身碎骨的乳酪。
这家餐厅的乳酪做的没有诸伏景光好吃,口感沙沙的,像被放进冷冻箱后冻了一夜的蛋糕。
等到这块乳酪底面最坚硬的部分被一口一口吃完,琴酒和伏特加等的那位外务省总负责人终于姗姗来迟。
黑泽秀明藏在黑暗里将这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打量了一遍。
他相比起穿着的那一身蓝灰色的西装,那条深红色领带显得有些平价,头发也精心梳理过,看上去似乎十分重视这次会面。
但实际上他刚从情人的床上醒来,这条领带也是那位情人为他挑选的。
这位吉冈昌仁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来处,甚至选择了出租车作为交通用具,不过这实在是多此一举。
黑泽秀明看见琴酒在吉冈昌仁落座后微微后撤身体,虽然只是微小的幅度,但这无疑代表着琴酒对于这位总负责人厌恶的态度。
“你好啊。”伏特加右侧身体,看向坐在他手边的政员,“明明就要被弹劾了,你可真有闲情逸致啊。”
“政治家就是这样的吧?”
吉冈昌仁边回答边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只令人眼熟的黄铜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细长的香烟,“要来一根吗?”
“免了。”伏特加冷笑一声,“政员的烟我们这种人实在是无福消受。”ωωω.χΙυΜЬ.Cǒm
这句话显然取悦了吉冈昌仁,他勾起嘴角,“宫地伊树的事情怎么说?”
“别担心,他不会把你供出来的。”伏特加在吉冈昌仁点燃香烟之后也不再右倾身体,他靠在左边看台的扶手看,仿佛对楼下那个萨克斯演奏家产生了一点兴趣。
提纯过后的安飞他命被点燃以后的味道有点臭,像加强版的香烟,一般人都不会喜欢那种味道,不怪伏特加想要离抽安-非-他-命的人远点。
黑泽秀明拿起手边的菜单,又点了一份芝士扇贝意大利面套餐。
里包恩抽出酒单准备给自己来点消遣的饮品,“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家庭餐厅吗?蠢牛五岁的时候就对意大利面没什么兴趣了。”
黑泽秀明:……
虽然不知道蠢牛是谁,但很明显,这位上岗失败的家庭教师现在正在嘲讽他幼稚。
他一时气愤,伸长手臂,夺过里包恩手中的那叠酒水单,翻了5页,终于找到了眼熟的名字。
银色的子弹——4500円
马德拉——1969円
瑞典伏特加——1200円
咖啡甜——1900円
黑泽秀明的视线在伏特加的价格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哼笑一声。
真便宜。
他在咖啡甜的后面打下一个勾,看这个名字,酒精度数应该不会太高。
做下决定后,他手中的酒水单被里包恩缓缓抽走,翻到咖啡的页面,用附带的笔在榛子拿铁后面打了个勾。
做完这些,里包恩没有给黑泽秀明任何反悔的机会,将酒水单递给服务生,然后对顶着他礼帽的黑泽秀明说道:“你至少应该知道自己酒量的底线在哪里,如果你以后在和别的家族交易的时候被对面灌醉了,我可是会很苦恼的。”
黑泽秀明抓住帽檐,微微抬起一点,露出眼睛。
“我都说了我不可能成为黑-手-党首领!”
里包恩对他的抗拒习以为常,无动于衷。
正在两人对峙时,侧前方的吉冈昌仁缓缓起身,“那就说好了,我为你们提供出入境的便利,你们继续保证我的连任。”
“当然。”伏特加立刻应声。
全程琴酒甚至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整个交易就已经完全结束。
黑泽秀明算是知道为什么哥哥会将伏特加带在身边了。
他太有眼色,太会给人省事了。
还……很会拍马屁!
“你看到他那张得意忘形的脸了没有,大哥,他还不知道他的忌日近在眼前了呢!”
琴酒没有应声,侧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伏特加顺着他的视线往楼下看去,“啊,在看那个即将上台的歌唱家对不对?她可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呢。”
“原来大哥你喜欢那一款吗?”
——“哆”
玻璃杯磕在杯垫上发出一声闷响,唤回黑泽秀明的注意力。
“先生,您的咖啡甜。”那位服务生说完又端着餐托来到里包恩身前,“您的榛子拿铁。”
黑泽秀明垂眸看了眼桌上的酒,忽然没有一点品尝的兴致,现在有比这杯酒更令他感到好奇的东西,比如这个服务生,再比如可能会被哥哥喜欢的那个歌星。
“你怎么在这里?”
“您说什么?”那位男性-服-务生一脸无辜,“莫非客人您曾经见过我吗?”
“当然,我曾经在机场见过你。”黑泽秀明微微抬起眼,“你那时候穿着昂贵的手工皮鞋和一件廉价的风衣,告诉我——Asecretmakesawomanwoman。”
那位男侍者的身体微微僵住,但很快自然地恢复原样。
“惊讶什么?”黑泽秀明端起那杯咖啡甜喝了一口,炙烤过的咖啡豆散发出的浓香从舌尖窜至鼻腔,“太明显了,你是专门为了认出来才进行了这次扮演吗?”
香水没有更换,应该是她最常用的一款,简直就像一张身份标识。
“我这是在工作。”侍者似是而非地说道,“请您像上次一样装作没有看到吧,加百列先生。”
黑泽秀明没有拒绝,目前为止他还没亲眼看见过贝尔摩德犯罪,没有抓捕她的理由,再说这样一位精通易容的专家,抓起来显然不如宫地伊树之类的来的有意思。
他更喜欢尖刀对尖刀的对峙,而不是拿着地图找人。
说到底,找人和找猫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低头继续啜饮杯子里的咖啡甜,这个种类的鸡尾酒带来了足够的惊喜。
它有些甜,但完全没有咖啡的苦味。
喝到嘴里的时候却能让咖啡的香味充斥鼻腔。
那种感觉就像是把脑子放进装满咖啡豆的木桶里腌过。
舒畅、迷人。
黑泽秀明没能在这种芬芳的气味中沉醉多久,因为他看见那位贝尔摩德扮演的侍者去而复返,并且停在了琴酒的面前。
“她”微微弯腰,将两个敞口酒杯分别放在琴酒和伏特加面前。
“这是苦味马丁尼,是那位歌星请二位的。”
歌星?
不,分明就是贝尔摩德自己请的。
黑泽秀明紧紧捧住自己的酒杯,紧盯着这一幕。
贝尔摩德要干嘛?
她要对哥哥做什么?
组织内讧?
不等黑泽秀明想明白,伏特加就率先端起酒杯。
“哦?这样的话,那我们还真得赏个脸了。”
“滋。”
琴酒猝不及防地伸手,将还未抽完的香烟按进伏特加的酒杯,那杯苦味马丁尼瞬间就变成了一杯沾满烟灰的脏水。
他阴翳的视线锁定那位服务生,“你有什么目的。”
“哈?”服务生做出疑惑的表情。
这个“装傻”的表情显然触怒了琴酒,他极快地攥住侍者的头发,将他按倒在桌上,然后用另一只手拿起放在冰桶上尖锐的冰锥向那位侍从的太阳穴刺去。
黑泽秀明屏住呼吸,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制止兄长的几种办法,但他好歹还记得自己是偷偷跟踪,于是理智将他钉在了座位上。
反正都是组织成员,哥哥要是“不小心”误杀了一个正式成员,那么洗成卧底的几率岂不是大大增加了?
那柄取冰锥最终刺在了一张碎裂的假人皮上。
长相明艳的女人巧妙地从琴酒的掌控下脱身。
是贝尔摩德的真容!
黑泽秀明觉得贝尔摩德的样子十分眼熟,就像机场上广告牌上面的女明星。
叫——
“克丽丝·温亚德。”
里包恩精准地说出了她的名字,他将那杯榛子拿铁凑到唇边,看向双手捧着酒杯没有再喝一口的黑泽秀明。
“好看吗?”
“再好看,对乌鸦军团来说也只是一个‘标价牌’。”
黑泽秀明的脑子记住了这个名词,但眼睛却牢牢地黏在琴酒那边。
被识破伪装的贝尔摩德正在将长发扎起,她的姿态非常放松,看上去半点都不气恼。
“我只是开个玩笑。”
她神情闲适地说道:“表情别那么恐怖。我只是看到某人垂涎人家歌星的美色,才稍微逗逗你罢了。”
黑泽秀明嘴唇微张,无论是哥哥“垂涎歌星美貌”还是疑似与“大明星有染”都十分令他震惊。
不……该从哪里开始说,琴酒一看就是那种心里只有工作的男人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黑泽秀明感觉琴酒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他连忙将里包恩给的礼帽往下压,遮住露在外面的眼睛和碎发。
“之前叫你找的人你找到没有?”琴酒没有正面回应贝尔摩德的话,而是直接说起工作。
黑泽秀明按着帽子点了点头。
看,他就说他的哥哥脑子里只有工作,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按照他的童年经历分析,这种人根本不会相信爱情。
他几乎不会相信任何人。
黑泽秀明小口抿被子里剩下的咖啡甜,竖起耳朵仔细听那边传来的声音。
只见贝尔摩德侧倾身体,微微曲肘,将手肘搭在了琴酒的肩膀上,随后才回答那个找人的问题。
“要说找到的话……还没找到正主呢。”
什么正主啊?
黑泽秀明在心里吐槽,这不是一句看似不是废话的废话吗?
“什么正主啊?”伏特加直接问出声,“差不多就告诉我们那个人在哪里吧?”
“没用的。”琴酒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这个女人又不是第一天守口如瓶。”
所以你们到底是在找谁!
黑泽秀明好奇地啃了一口杯沿,名字都不说怎么可能能找得到呢?
等等,说起来刚才贝尔摩德是不是在他指出变装十分明显的时候说她是在工作,叫他装作没看见?
如果真的是为了认真工作,她不可能在已经被认出来并且被明确指出破绽的情况下还不更改伪装。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贝尔摩德故意碰上最常用的香水,为的就是让琴酒认出来!
黑泽秀明的视线又顺着琴酒的脸爬到贝尔摩德的脸上,然后在顺着贝尔摩德的连落在她搭在琴酒肩膀上的手肘上。
乌鸦军团里的人怎么回事?
人与人相处的时候应该有点距离感知道吗?
贝尔摩德似乎没有察觉到黑泽秀明有如实质的视线,她甚至更加凑近琴酒,”守口如瓶难道不是好事吗?Asecretmakesawomanwoman。”
“我快吐了。”琴酒兀自点燃香烟。
哇哦——
黑泽秀明挺直腰背,学着刚才琴酒说话的语气把他的台词念了一遍。
我快吐了。
哇,真酷。
里包恩看着已经见底的咖啡甜,和黑泽秀明白皙脸颊两侧升起地红晕。陷入沉思。
来之前他就已经看过琴酒递过来的所有资料,知道他这个学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天才。
一天后这位天才就24岁,比他带迪诺的时候大了9岁,比当初的阿纲大10多岁,性格已经完全成型,显然不能用教导那两位的方式来对待他。
其他的先不谈,这位24岁的天才,也太容易醉了……
“里包恩,再来一杯。”黑泽秀明伸长手臂将reborn手边的酒水单扯过来,在咖啡甜的后面再打了个勾。
这咖啡,真不错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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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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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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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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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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