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像是很怕他爹的样子,唯唯诺诺的不敢出声,只紧紧的把滑板藏在自己的身后。
黄莺听六子说他爹是府上工匠的大师傅,想必做木工的手艺定是极不错的,他们在这儿做了一个多时辰也不成个样子,若是能得了六子爹的助力,那滑板的质量怕是要好上几倍。她见两人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主动走上前去,给六子爹行了个礼,说:“伯父,我是小姐院里新来的烧火丫头,叫黄莺。”
六子拉着黄莺的手就要往外走,说:“你别跟他说,不然他一会儿肯定要骂你的。”
黄莺挣了六子的手,朝他爹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对六子说:“六子,你怎么这样呢,刚伯父还没来的时候,你不是一个劲儿的在和我夸你爹的手艺好。怎么这会子人来了,你又在这里闹别扭。”
六子听黄莺把他俩私底下说的话当着他爹的面说出来,很不好意思,转过身去,不看他们两个。
倒是六子爹,听见黄莺的话,觉得颇为自得: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夸耀老子呢,嗯,这儿子没白养,就是脾气轴了些。
那边黄莺见两人愈发别扭了,又接着说:“伯父,是今儿我和六子一道去买菜,我人小,又没怎么走过路,吃力了些。六子就说晌午一块来做个新鲜玩意。”说完挠挠头说:“可是我手笨的很,根本帮不上忙,白忙了一个多时辰,做出来还是不成样子。伯父,您要不嫌麻烦,给我们指点指点?”
那边六子虽说也别扭,可到底是小孩儿,心里的玩劲儿还是很大。他自己的手艺没到家,做不出好东西来,但他是知道爹的手艺的,要是爹能帮忙的话,说不定这滑板明日就能用上。心下想着,就把手里的滑板递给他爹。
六子爹大名冯传,家里原是极有家底的,在旁边的一个城里是数一数二的木工世家。到了他们这辈儿,他自小得先祖真传,也打心眼儿里喜欢木工,手上就算是拿了块朽木也能雕出极好的花儿朵儿的。偏偏他哥,觉得这是麻烦肮脏的玩意儿,不肯去碰。六子爷爷去的时候,把家里交给哥俩,只说大哥管外面的营生,跑买卖,弟弟就只管把手艺活练的再好些。
可惜这大哥也是个没成算的,被人挑唆了去赌钱。把家业败光了不说,还把弟弟的东西能卖的都拿去卖了。六子爹是个有心气的汉子,劝大哥也劝不住,自己想攒下钱娶媳妇儿,却也都被大哥摸去赌了,一大把年纪了也存不下钱。心里气不过,就去了牙行将自己卖身了。后来到了沈府,跟沈府铁匠的闺女成了亲,主子开了恩,给他们的儿子放了身契,也免得代代为仆的下场。
冯传也有件愁事,就是自己家这儿子,偏和他大伯一模一样,对木匠的手艺一点也不上心,就愿意在外面做那些跑腿的事儿,打也不听,骂也不听。
如今冯传见六子肯上手自己做些小玩意儿,还是极欢喜的。他从六子手上接了两人做的四不像的玩意儿,开口问道:“这是做来干啥的?”
黄莺听他问,也不开口,只把六子往前推了一下。六子见黄莺不说话,不得已的说:“这是个小板车,我俩觉得走路脚实在是疼,就想着像板车一样,脚踩在上面,另一个脚在地上一蹬,就能滑远了。若是踩着此物出门去,省了不少的脚力,也更快些。”说完又补了句:“黄莺给此物取了个名儿,叫滑板。爹,觉得怎么样?”
冯传听了点点头,说:“这想法是好的,木匠就是这样,能把寻常的桌椅板凳做好的,只能是一般的木工,有个几年的历练,都能做出来。但要是想成一代手艺大家,就得有股巧思才行,肯动脑子,才能做出传世的好东西来。”
六子听他爹又把话扯到这上面去了,又开始恼了起来:“爹,你就说,我们这东西能不能做成,是哪儿不好呢。我刚才滑上去,四个轮子不稳的很,你瞧,也脆的很,才在墙上轻轻撞了一下就断做两截了。若是我们买了菜回来,带上这么重的菜篓子,定是不行的。”
冯传笑笑,说:“你既是要跟我学手艺,怎么连师傅的一两句唠叨都听不得呢。”
六子急了,说:“谁说要和你学手艺了,我不过是想从你这讨点主意,你怎么就成我师傅了。”
冯传也不多言,转身就要和那几个师傅去忙,说:“你若不和我学手艺,那你说说,是花多少钱来聘我给你做这叫‘滑板’的玩意儿。”又老谋深算的笑笑,说:“我告诉你,你爹我的工钱可是不便宜,手里的活计不少,轻易也不肯给人做东西的,你呀,后边排着去吧。”
六子眼下一心想着把滑板做成,见他爹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讨工钱上去了,脑子一下转不过来,道:“所以你是不愿意帮我了。我就知道,你平日里,除了会骂我,旁的也不会什么。”
冯传说:“你这话可说差了,我几时说不帮你。不过是说自己事多,没这个心思罢了,但你要真想做,我把这手艺教了你,你自己做岂不便宜?何况你若自己会做了,往后就是出了门,哪里坏了,也能应对,省得你再来求我了。”
六子听他爹说的有道理,旁边又有黄莺的撺掇,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说定,以后两人都不歇晌午了,一道来木工作坊学手艺,做滑板。当下,三人都很高兴,六子心道往后又多了一个新鲜玩意儿,冯传道自己儿子终于肯学手艺了。只有黄莺,一点功夫没费,就回去等着滑滑板了。
这日吃过暮食,各自差事完了各自回屋去。
黄莺回去,将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和账簿子都收拾停当,又拨了几遍算盘练练手感,才算完。回头见春秀还在那儿绣花,便对她说道:“娘,天儿快黑了,你在这屋里暗的很,别绣了吧,眼睛疼。”
春秀知道闺女心疼自己,但手也不停,答道:“不妨事,这个就快完了,雪柳姑娘叫我三日后就交给她,我可不敢躲懒。”
黄莺挨过去看看,那绢子上的鸟儿果然已经在收尾了,也没多言,就说:“娘,你往后白日里多绣鞋也好,现在天黑了,咱油灯也不够,实在是伤眼睛呢。”
春秀说:“好好好,知道了,怎么现下当了差,人却愈发啰嗦起来。”说完用牙咬断了线,满意的用手摸摸,说:“瞧,这不就绣完了。”
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莺莺,你晌午的时候,做什么去了?”
黄莺也没打算瞒春秀,道:“六子想了个新鲜玩意儿,带我去他爹的木工作坊去来着。”
春秀知道闺女心里有成算,并不怕她闯祸,只嘱咐道:“这已经入夏了,晌午日头这么毒,你们出去莫要瞎跑中了暑气啊。”
黄莺说:“娘,我知道的,我俩又不傻,还能在大太阳底下站着呀。都是找了阴凉的,你放心吧。”又问:“娘,你成日里在这屋里坐着,会不会烦闷?”
春秀一边把绣的绢子收好,一边说:“你瞧你,非得像咱们在家的时候,天天去地头拔野菜吃,那样才不烦闷?”
黄莺笑道:“也是,我就是担心你在屋里无聊,娘,你若是无聊,我就时不时的来给你逗个闷子。总归厨房离这屋,不过百十步路罢了。”
春秀见闺女实在是贴心,点点他的头,说:“不无聊,你瞧你,人小记性还这么不好。娘不是跟你说了,我白日里都是在阿申娘屋里绣帕子的,是瞧着快吃暮食了才回来等你。”
黄莺才想起来,上午春秀是说过这话,这下才知道自己过虑了,说:“对对对,我想起来了,看来我记性真是不如娘。”
春秀说:“莺莺,你不用担心娘。娘都好的很,倒是你,本来还是个小姑娘呢,如今竟长大了这么多,难为你了。”
说着把黄莺抱在怀里,两人想起古井村的事,都静默无语。
一会儿,听春秀说:“对了,莺莺,阿申娘拿了家丁服来,说让我比量比量,不合适的给你改改。”说着起身去柜子里拿,又说:“瞧我,刚才还说你记性不好呢。咱可真是娘俩。”
黄莺见那家丁服,和今日六子身上穿的差不多。里面是深蓝色棉布做的里衣,长至膝盖,若是男子的,要短些,那也到大腿中部的位置。裤子是阔口的,也是一应的深蓝棉布。外面还罩一件同色的厚实麻衣,想是怕把棉布刮坏了似的。腰上用掌宽的腰带一扎,就算完事。
黄莺把那衣服在身上套了一套,除了裤腿要改短些,旁的也没什么要改的。只是那棉布和后世的棉布不同,远没有那么轻软,贴身穿,磨的很。Χiυmъ.cοΜ
黄莺对春秀说:“娘,这衣服磨的很。”
春秀正给黄莺把裤子挽进去,画了印子,一会儿按照这个长度缝进去,听她这样说,答道:“娘从阿申娘那儿得了一块白布,他说这在外面粗跑的衣服没有我们的轻薄,让我给你做了衣服穿在里面贴身。娘白日里都做好了,因现在只是试试大小,就没给你拿出来。”
又说:“你先把这个脱了,娘给你裤腿弄好。”
黄莺依声应了,又说:“娘,你给我找个绑带子吧,我想给这裤腿扎紧了,不然这么宽的裤腿,烧火不方便呢。”
春秀一想觉得有理,便应了。又听黄莺说:“娘,要不明日再弄吧,眼下天黑了,瞧不见了。”
春秀怕姑娘又担心自己,便把东西收了起来,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各自睡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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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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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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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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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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