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白衣墨发的女子,侧坐在回廊的亭子里。一尾七弦琴横放在她面前的红木桌上,那泠泠琴声,正自纤纤玉手拨弄的琴弦间,珠落玉盘般飘出来。
院外,漫山遍野洁白的梨花蓬勃绽放,香飘十里;院内,一袭白衣的女子低眉信手续续弹,低沉哀怨。江南早春的暖阳,洋洋洒洒披露在广袤的大地上,而那身影,却透着梨花般的清冷,倒映在柳棉沉沉的黑眸之中。
一曲尽了,花黯然,流水殇,白衣女子亦是静坐不语,沉浸在余音之中。良久,只听柳棉低沉磁性的声音悠悠传来:“在下柳绵,冒昧问问,姑娘可是先母的一位故人?”
姑娘未施粉黛,却犹自肤白唇红,浑然天成,一头乌发仅簪了一只素色玉簪,更衬得容颜亦如嫩蕊梨花。她眉间微敛,白皙的脸蛋似乎浮了一层极淡的绯色,施施然起身,端庄优雅,抬眸间,依稀可见的羞涩却是荡漾了几圈:“小女子青鸾,幼时蒙红音娘子相救,故而来此,祭拜娘子。”
柳棉心头微微一荡:“原是报信社主人,失敬失敬。”
青鸾脸上的绯色略加深了些,垂眸含笑道:“小女子贱名,不曾想四公子竟然闻得,荣幸之至。”
未曾想,声名赫赫的报信社主人,容颜竟不及身边的侍女边棂儿,想来有着“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边秦月,更是在她之上了。能让“天下第一美人”边秦月俯首称臣,这青鸾,定然有过人之处!然而,这神态……一呼百应的威严大方里,竟然有着几分娇羞!
有……趣!柳绵很是想走得更近些瞧瞧。
青鸾未见他回答,当是他还在哀思之中,暗暗揣摩了一下边秦月轻柔的语调,方轻声道:“夫人一生慈悲为怀,救死扶伤,功能圆满,想来也已早登极乐净土,公子不必伤怀。”
柔柔软软的,仿若悠扬婉转的琴声,丝丝入耳,柳绵心情舒畅了许多,缓缓移步至亭内:“这首《湘夫人》,源自楚地,乃屈子所著,母亲却说是祖传之曲,弹得甚是精湛。还记得,幼时母亲偶尔会弹起,那时年幼,不懂其哀思之意,只觉着悦耳。自母亲逝去,便不曾听闻了。姑娘……”
柳绵倏然住口,这看似柔柔弱弱的姑娘,不是一般的“姑娘”,而是年少成名,名满江湖的报信社主人,所以,这称呼,还真有些唐突。他向来随性惯了,否则怎能与那混世魔王楚北沆瀣一气?换做平时,即使遇见金枝玉叶的公主郡王,亦不过点头见个礼,洒脱而去。今日这般讲究,想是因为她是先母故人的缘故。
青鸾心下了然,微微一笑:“我五岁时,与祖父南游,途中被人所害,命悬一线,红音娘子慷慨相救,还悉心照料许久,青鸾铭感于心,无以为报。故而,四公子不必见外,唤我青鸾便是。”
“母亲生前,以医术见长,她常言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柳棉想起传闻言报信社内称青鸾为“主人”,上落音山之人尊称她为“青社主”,想上落音山而不得上的人称她为“青蛇主”,于是斟酌了一下,继续道,“故而,青鸾姑娘也不必在意。”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青鸾声音清冷,却透着不容质疑的坚定:“这是我家的祖训,自然是不能忘。”
柳绵听了,桃眼微眯,好一个投桃报李的报信社!母亲生前,救人无数,铭记于心者,柳棉也遇到过不少,可也不见,所有要报恩的人,都执着得来此祭奠一下他的母亲。青鸾能找到这里,莫非真是报信社无所不能到知晓天下如此芝麻小事?
柳绵道:“如此,多谢青鸾姑娘来此处祭奠生母。请坐吧,此处是母亲生前住处,鲜有人知,现已无人居住,只当作祭祀来用,故而颇为简陋,不周到之处,青鸾姑娘请海涵。”
“四公子过谦了。玉梨堂别致独特,单这满山的梨花,便已是世上少有。”
“我听闻落音山也有这么一大片林子,种的是夭夭桃花,这个时节,也该开放了吧?”
青鸾微微笑道:“还没到时节,山上清冷些,会晚小半月。花开时节,漫山遍野皆是,山中又多雾,远远望去,一片姹紫嫣红浮在缥缈云端,倒也不逊于这梨花溪。”Χiυmъ.cοΜ
柳棉虽常年从军,性子却没被拘束,洒脱得很,天南地北,每到之处,闲暇之余,寻山访水,流连忘返。报信社的桃林,便是这次南征中,听楚北偶然谈及的。楚北腹内草莽,谈及桃林之美便词穷,只憋出一句诗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末了便憧憬着在桃林中,邂逅第一美人边秦月,一段风花雪月就此开始!
不曾想,还未到落音山,便遇见了边棂儿!
乐不思蜀的楚二公子。
青鸾这一描述,柳棉开始憧憬着那片灼灼桃林来,眼睛熠熠生辉,却也含了掩饰不住的惋惜:“能得青鸾姑娘如此称赞,想来落音山之景,确实迷人。梨花溪地处河畔,虽有这一片冰清玉洁,却无落音山桃林的红云缥缈,未得一见,实属憾事。”
青鸾依旧带着让人心神皆怡的微笑:“听闻四公子此番出征,凯旋归来,回到京都,必会在京都挂职,等到我山中桃花盛开时,想必公子的时间也是充裕的。若四公子不嫌弃,到时候,青鸾定飞书一封,邀公子前来赏花。”
报信社果然是知晓天下事!却不知这眼前的清冷卓然的女子,究竟是来祭奠,还是别有深意?
青鸾抬头看了看柳棉,见他桃花眼又眯了眯,长长的睫毛覆在下眼睑上,只看得见一片黑潭般的眼波,深不可测。她却依旧露出波澜不惊的微笑,静静等着柳棉的回复。
这笑容,很具有渲染力!
传言青鸾素来严苛,不喜言笑,否则如何能震慑报信社的八方群雄?今日看来,传言也不尽然。
柳棉亦笑了笑:“姑娘相邀,美人美景俱在,我定前往。”
“如此,青鸾便在落音山恭候。山中无所有,可赠一枝春”,青鸾白皙的脸蛋绯色未退,言语却换了郑重之意,“四公子此番回京,万众瞩目,常言道树大招风,公子应当谨慎行事,不可急功近利。护城河水深可千尺,公子万不可贪恋那沿途风景,淌得太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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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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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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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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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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