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虽然纨绔,对此倒是看得明白。京都狐朋一堆,与柳绵却是自幼的情谊,不同于一般的关系。有时,见到老朋友满面风霜,亦有几分同情,以为他会像京都其他的贵公子一般,无所事事自暴自弃,在世人的扼腕叹息中混迹于京都。然而,柳绵终究不一样,无论是前途未卜的远征,还是生死难测的前线,都不见他有一点颓废。这个有着如三月桃花一般妖艳容颜将军府庶子,有着与身份不一般的心性,坚定如磐石,从不曾被命运冲散过。
心下了然,楚北却带了点坏笑道:“棂儿姑娘方才说,你惹了桃花,莫非,是有人看上了你这倾世容颜?”
柳绵:“……”
楚北盯着柳绵:“话说你这张脸,长得也太妖艳了,本公子这张脸,即使进了宫,那也能艳压群芳,却唯独被你比下去了,实在是叫人生气。”
柳绵:“……”
楚北盯得累了,也不见柳绵回答,复回了眼,举箸夹菜,嘴里依旧不停:“放心,既然那青鸾在附近,若是真对你有意,必会见着,叫你问个清楚。”xǐυmь.℃òm
柳绵心里一暖,闲闲开口:“元湘不必宽慰,左不过,被人做垫脚石罢了。”
楚北眼光忽而一亮:“我略有耳闻,这次回京,圣上会让你留在京中任职。”
“今晨见着长兄,他亦告诉我了。”
楚北略略有些吃惊:“同泽兄鲜少出京,怎会到这偏僻的江南小镇?”
柳绵垂眸不语,早春的阳光自窗户洒进来,带着淡淡的江南特有的气息,在少年的身边徜徉着,衬得那张很是妖艳的脸,亦变得柔和安静,没有了南征北战的飞扬与凌厉。楚北看的眼睛一闪,暗骂了一声“妖孽”,狠狠喝了一口酒,却被呛了一口。
柳绵浑然不觉,过了一会儿才幽幽道:“清明将至,今年逢圣上‘国忌’,八方来朝,父亲掌京中安防,无法脱身,长兄奉父亲之命来此,祭拜我生母。”
气氛顿时有些沉重,楚北讪笑:“原是如此,同泽兄有心了。”
柳绵转头望向窗外:“长兄待我一直很好。”
“那个……”楚北欲说还休,俊脸上略有些不自在,“……”
柳绵轻笑:“二公子直说无妨,我又不是女子,没这么娇贵。”
楚北顿时轻松多了,语气轻快:“你我自幼青梅竹马……”
却见柳绵长眼一横,凌厉中带着飞刀,楚北立时改口:“口误口误,我们自幼两小无猜……”
柳绵:“……”
柳绵不喜多言,楚北却是健谈得很,即使是柳绵懒得理会的“废话”,依旧乐此不疲。于是柳绵不置可否,楚北心底偷乐,继续侃侃而谈:“京都有一段佳话,广为流传,便是镇国将军府二位夫人娥皇女英情。京都还有一台折子戏,唱的是将军与红音娘子的凄婉爱情。”
也不顾柳绵是否听着,依旧津津乐道。
“将军是一世英雄,红音娘子是倾国倾城,可惜娘子是个落难公主,身世凄苦,流落民间。幸与将军相逢,一见钟情,爱的真切,却也凄凄,历经磨难终能相守。原以为可以厮守一生,七年后,公主却香消玉殒,将军终究孑然一身。啧啧,令人叹息呀!不过,这么个悲剧故事,倒在坊间流传甚广,倒比那娥皇女英的传说更得民心。”
柳绵倒是第一次听说,不免有些讶然。
母亲是个医者,医术精湛,妙手回春,救人无数,在江南一带人尽皆知,因喜穿一身红衣,常闻得人唤她“音音”,世人便送了“红音娘子”的称号。不曾想,这个称号,也能流传到京都坊间。
楚北再次叹息,:“世人都道爱情美好,却不知,鸳鸯可羡,佳偶难成,有情人,终难成眷属。”
似有潸然欲泣之状。
柳绵早已回过神来,很是同情的看着楚北:“这句话,倒与二公子方才的经历有异曲同工之意。”
楚北痛心疾首:“柳绵,本公子在同情你的遭遇,你不领情,反而还揶揄我,你是有多无情!”
柳绵微微一笑,继续慢条斯理的嚼着一片笋,江南早春的新笋,很是脆嫩,意犹未尽。
楚北结舌:“……”
柳绵笑得灿烂无比:“元湘多虑了,楼下说书的说得好,出洞的蛇得引,我正在等你的下文呢!”
楚北嚅嚅:“我就是比较好奇,这段传说是否是真的。”
“如你所听到的,父亲与母亲感情深厚,实乃人间佳话。只一点有误,我的母亲,不是落难公主。”
“然后呢?就没了?”楚北兴致不减。
“我七岁时,母亲便病逝,父亲伤心欲绝,禁止家人谈及母亲的一点一滴,连母亲居住的院子也一并封了,不让人进出。而后,我又南征北战,鲜少在家,故而,对父亲与母亲之事,我知之甚少。”
柳绵所说,楚北当然知道,王府与将军府虽然因某些微妙的关系不宜过多往来,但在楚北柳绵这些公子少年一辈,就没这么多避讳了。时而相邀踏春,或是吟诗作对,志同道合了难免来往频频,一些家宅内事也就不是秘密了。
楚北不由略略失望,仿若那纸鸢,被孩童高高举起准备放飞,无奈东风不至,无法翩然而飞,于是话锋一转,问道:“你长兄前来祭拜你母亲,可是因为你母亲葬在此处?”
柳绵摇摇头:“此处,是我母亲的出生地,父亲便是在此,认识了母亲。”
原是定情之处,楚北心道,却又担心触及柳绵的伤处,便笑道:“你每年春天都会到江南,以前认为你是贪恋江南美景,原是这个缘故。”
柳绵不再接话,只问:“今日春光尚好,二公子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楚北一心还记挂着巧言令色从他刀下逃走的边棂儿,心猿意马:“不去不去,本公子第一次来这里,自然是要去赏景,就不打扰四公子祭奠生母。”
柳绵不紧不慢道:“二公子的心,怕是跟着边棂儿飞走了。”
楚北再次差点被入口的酒呛到,憋红了脸,正欲分辨,柳绵已潇洒的起身离去,悠悠然丢下来一句话:“二公子家大业大,把账结了,多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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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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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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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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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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