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门外传来各色各样的声音,比起身上的锁灵链,更令黎兆儿觉得沉重不堪:
“姜掌事,这个孽障杀了姜竹两家众多弟子,连竹掌事都死在当场,毁灵不足以平息各家的愤怒。”
“黎兆儿死了,苍生才得以安心啊。”
“趁着黎掌事还未知情,我们一定要先斩后奏,秘密处决。”
此时,竹芒端端正正地立在门外,一袭白衣上绣着墨绿色竹叶花纹,同样色调的束带将乌黑的头发束起,浅青如溪水一般的眼瞳充满了挣扎与杀气。
黎兆儿还是第一回见他身着竹家掌事常服的模样,比起清新活力的浅青色,墨绿色更为稳重,亦更为深沉。
而此时姜家弟子来报,说道:“掌事,黎家掌事携千余弟子杀入江原,此时已在灵殿之外,要攻进来了。
“上千人?就为了一个黎兆儿,值吗?”姜万殊是个实打实的冷血之徒,在他眼里,这种赔本的买卖是不可能做的,“我还真是低估了你的份量啊!”
“姜万殊,你可知道,在我们黎家,从来都不是权利至上。相比与此,我们更在乎家人、朋友、我们在乎黎家每一个人。”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太重感情,终会为感情所累,就像我那个年纪轻轻便死去的大哥一样。”姜万殊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愤恨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为了掩饰这样的局促与不安,他选择继续将苦恼转移给黎兆儿:wWW.ΧìǔΜЬ.CǒΜ
“对了,还有你。”
黎兆儿朝他的脸上砸出四个字:“你真可怜!”
姜万殊不确信自己听到的话,遂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真可怜!”黎兆儿脸上浮现出同情的神色,道:“姜万殊,我深切地同情你至今没能懂得什么是爱,你的内心自私地只装得下自己一人。”
他讽刺地笑道:“一个将死之人,竟说我可怜,我劝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
黎兆儿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一阵打斗声。
远远地,一群绛紫衣衫的弟子冲破了宗祠外的大门,他们来势汹汹,各家的弟子乱作一团,纷纷拔剑。
宗祠内的各家长辈们倒是十分淡定,魏家旁系魏玲玉端坐一旁,拿出一架自掌灵殿而来的夺灵竖琴,阵阵音浪推开,单单夺走了黎家弟子的灵力。
姜万殊勾勾嘴唇:“掌灵殿的灵器,果然厉害地紧。”
没了灵力的加持,黎家弟子瞬时如失去翅膀的鸟儿,任人宰割。他们只好挥着灵剑浴血奋战,接受者一次又一次无力阻挡的灵术攻击。
那片小小的视野中,父亲母亲先后倒在血泊之中,就连哥哥黎易忧亦未能幸免。
“姜万殊,你这无耻小人!”黎兆儿的心脏紧紧纠在一起,胸口一阵一阵的疼痛,脑袋里更是翻来覆去。
“黎兆儿,你可知错?”空旷的宗祠内响起了姜万殊冰冷的声音,黎兆儿的眼前一片模糊,却见他清冽的眸子里落满了苍茫的明月。
各家长辈围坐在她的四周,阵阵灵息由他们的眉心散发出来,围绕成半个鸟笼的形状。
黎兆儿长发散乱,眼角含泪,额前见血,眉间的浅紫冰莲若隐若现。
“呵,”她勾起嘴角哂笑,唇上的血色在皎洁的月色下更显几分凄烈,“何错之有?”
“天生毁灵,不知悔改。”姜万殊笔直站着,一袭白衣在幽暗的夜色中隐隐发亮,他动了动唇,却未能咬出半字。
于灭灵阵中,黎兆儿指着他的眉心,含泪控诉:“十五年前你亲手杀妻,十五年后你……”
“闭嘴。”怒火在姜万殊的眼底燃烧,他那微颤的手指挥动着引灭灵剑出鞘,声音阴冷尖锐。
只见剑身通体发着火焰般的光芒,却又笼罩着团团黑气,光芒刺目,像是燃起了千万烛火,在凄寒的深夜里硬是辟出一半天光。
“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可是那群倒在自己身前的人,又何尝有一人是无辜的?若不是你执意……”灭灵剑浅浅刺入胸膛,黎兆儿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苦笑着,直至嘴里吐出血来,才哽咽着喉咙低声问:“为……何?”
不甘与怒火同时爆发,黎兆儿瞧见,那一阵混战之中,忽然出现了个小男孩的哭声,放眼望去,便是她的堂弟黎易浔。
只见他浑身颤抖,立在一片血腥之中,后边传来黎亦琳的呼唤声:“浔儿——到姐姐这来。”
可黎易浔只惦念着黎兆儿,嘴边不停地唤着:“兆儿姐姐,兆儿姐姐,你在哪里?”
见状,黎兆儿冲着人群大喊:“浔儿,不要管我,你赶紧回去,快回去啊!”
她神色紧张,声音亦激动了不少:“黎亦琳,你赶快带他走啊!”
慌乱之中的黎亦琳一阵好找,只见一白衣弟子出剑,硬生生刺穿了黎易浔的胸口。
“兆儿姐姐,我害怕……”
黎兆儿从不惧怕毁灵,亦不曾为此掉一滴泪,只是此时,她苦苦扮做的坚强的模样,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她近乎声嘶力竭:“浔儿……你们究竟为何要这样,放过他——”
“黎兆儿,你可知错?”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斥着黎兆儿的整片大脑。
她赶忙抓住姜万殊的下摆,央求道:“是我的错,我错了,可浔儿他什么错也没有,黎家其他弟子亦是,求您放过他们。”
眼前的男子冷哼一声:
“离湾黎兆儿,天生毁灵,作恶多端,不知悔改。今于姜氏宗祠,布灭灵阵,集先人之灵及各家族众人,共杀之。”姜万殊将声音放大了好几倍,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贯穿头顶,久久回响。
黎兆儿收住了眼中的泪水,凝望着眼前漫布着的血腥,笑出声来。
“真的是罪大恶极吗?难道就该活活被人将灵识抽出,死在当场,才算仁义与道德吗?”
“姜万殊,你会后悔的。”声音很轻的一句话,说出来却如此沉重。黎兆儿将腰间的护身链取了下来,紧紧攥在手中。
腰间还佩戴着祖母给的“小葡萄”,黎兆儿握住上头的银链,轻轻晃了几下,叮铃叮铃的声音传来,像是众多斥责中一孤立无援的求助声。
祖母说过,如若遇到危险,摇摇铃铛,她便会出现。
“掌事,她与先夫人……”姜家众弟子带着各自的灵剑入了宗祠,见灵阵中央用锁灵链捆着的女子,与姜家先夫人甚是相似,他们埋着头,双手交叠行礼。
“布灭灵阵!”姜万殊不顾弟子们的阻拦,依旧下令道。
阴沉沉的夜里,冷凄凄的月光之下,驻守着的各家弟子无数。他们就像是黎兆儿记忆里的嗜血鸟兽,一个个要扑到自己的身上,吸食灵血。
众弟子挥舞着手里的剑,灭灵阵起,充满血色的灭灵剑悬于头顶。黎兆儿已然闭上了双眼,眉间的浅紫冰莲片片凋落,团团黑气笼罩额前,生生催出血来。
撕碎般的痛楚布满了黎兆儿的每一寸皮肤,随着五魂七魄的破碎撞击,疼痛愈加剧烈。她紧紧攥着拳头,坚持不喊半声痛。
“原来,我的母亲当初就是这样被毁灵的。”黎兆儿忍住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水,眼前却浮现出那副挂在母亲寝房之中的美人图,那就是她的模样。
她睁开眼,目光直直刺入姜万殊的眼眸,问道:“姜万殊,你还记得我的母亲吗?”
见他不语,她又问:“姜万殊,杀完妻子又杀女儿是什么感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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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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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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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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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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