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千影站起身来,飒月剑陡然出鞘,反手一招破魔式,荡开弩箭。紧接着剑交正手,脚踏莲步,唰唰几下,地上又多了五六具尸体。
夜小楼跟上一步,挥剑斩下,将地上的重弩尽数毁去,又抬头看向众人。
其余人惊悚更甚,不敢再靠前。
雪千影摆了摆手:“你们只要不再为虎作伥,自可自行离去,前往炎州或是长州的寮署自首,交代罪行,按律发落,之后便可做个普通人,依附世家也好,独立生存也罢,好过今日无辜丧命。你们都不是陈飒手下的要紧人物,犯不上为了他的罪孽白白付出性命。”
众人听了,都有些动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一个率先扔下了手里长剑,转身就跑。其余人见有了带头的,也有样学样,放下兵器,四散奔逃。
雪千影猜的没错,这些人身手不算上乘,手上的罪孽也不多,眼见跟着陈飒没有活路,自然不会放过这等保命的机会。
雪千影也没追,而是转过身来,看着地上的尸体,正要与夜小楼说什么,却又瞥见寒光,忙拉着夜小楼躲在旁边一处女儿墙侧。却发现那些弩箭并非是冲着他们而来。wWW.ΧìǔΜЬ.CǒΜ
雪千影叫了一声不好,正欲飞身出去,却见箭弩越发密集,幸得夜小楼伸手将她拦下。
等到箭弩停歇,两人跳出女儿墙,只见不远处倒了一地的尸首,正是那几个被他们放生的陈氏中人。
“陈飒他疯了吗?竟连自己人也不肯放过!”夜小楼骂了一声,又替这些人可惜。其中两个已经逃到了水边。他们在水边留有筏子,上了筏子就是一条活路。只可惜,就差那么一步。
“夜少主此言差矣。”一个声音从稍远处响起,“背主求荣,本就是重罪,不止我陈氏,便是放在玄州,也只有死路一条了吧!”
夜小楼回身却不见人。雪千影收了飒月剑,阖上罗伞,与夜小楼一左一右,继续朝着村子深处慢慢探去。两人极为小心,每走十来步便交叉换位一次。但始终没有瞧见说话的人,也没看见两侧房屋里有人藏身埋伏。
两人一直走到村落正中,终于被拦住了去路。这伙人没有刚才多,只有七八个。手里有上膛的重弩,正对二人。为首的一个手里抓着没出鞘的长剑。夜小楼谨慎地回头看了看,却不见有人包围上来。
“两位动作太慢,真是叫老夫好等。”为首之人说道。
从声音判断,这就是方才说话之人。
雪千影抱着罗伞,对他拱了拱手:“原来是悲风天士,晚辈失礼了。”
悲风天士就是此前在花船上漏过行迹的陈氏族老陈皓麟,是陈飒的叔辈。
夜小楼听见雪千影的话,也跟着颔首为礼。
“此前特意在花船上留了金项圈,没想到你却不肯上钩,白白废了老夫一番功夫,真是可惜。”陈皓麟捻髯笑道,“昔年昆仑余孽,如今长成这么大,却还是难逃一死。医仙在天有灵,不知是会后悔当初的百般藏匿,不惜委身花船那样的腌臜地,还是悔恨自己言行不端,终究招致杀身祸事。”
雪千影一笑:“娘亲如何想,我怎知道。不过让前辈说得,也有些好奇。不如请前辈死过去替我问上一问。身为人女,也算是我尽孝道了。”
夜小楼差点笑出声来。雪千影极少呈口舌,挖苦几句已是上限。能说出这番话,修正当真功不可没。
“至于前辈口中的言行不端,”雪千影又抢在陈皓麟之前开口,“这种污名脏水,却是不敢代娘亲冒领。”说着,雪千影笑容敛去,神色凌厉起来:“当年的事情,陈飒或许有受人蒙蔽之处,但前辈敢说,自己对内情一无所知么?”
雪千影伸出手指,指了指天:“前辈说话谨慎些吧,亡者在天有灵,可看着呢。”
陈皓麟眯着眼睛,看着雪千影,似是带着些疑惑,微微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些事雪蕊姬自己都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前辈可还记得陈怜么?”雪千影挑了挑眉毛,“这世上总有傻女子相思成痴,身死亦不肯道消。一抹残识被困于敬神殿中,恰好被我遇到,于是得知了昔年陈老家主书房之中各种秘辛。”
陈皓麟愣住了,盯着雪千影看了半天:“你说谁?陈怜?曾经与家主定亲的陈怜?”
雪千影轻轻点了点头。
陈皓麟好半天才喃喃说道:“她不是被家主派去北邙了吗?后来死于飞仙渡。家主还特意找到了她的尸身入殓,葬入陈氏家祠——你怎么会在敬神殿中遇见她的残魂?”
雪千影见他不肯相信,便将陈怜是如何被陈昊骗到书房,困在墙壁之中,又是如何被拿来炼制巫毒,之后又是如何附在陈昊的剑上,一同去到昆仑,前尘种种,尽数说给陈皓麟听。
陈皓麟听了半晌没有说话,过了许久,突然以剑拄地,吐出一口血来。
这回轮到雪千影发愣,她与夜小楼对视一眼,都蹙了蹙眉。
“无常元君,你可知,那陈怜乃是我的亲生女儿?”陈皓麟抹了一把嘴角上的血渍,抬头看着雪千影。
雪千影张了张嘴,她的确没想到还有这种关联。不过回头想想,这些年陈皓麟对陈飒忠心耿耿,几乎是以性命托付,不论陈飒做什么腌臜事,他都甘为马前卒。此前她一直想不通,一个成名多年的天士,世间少有的高手,又是陈飒的叔辈,究竟为了什么对他这般言听计从?
若是两人之间有了这层翁婿关系,就合理多了。
雪千影道:“陈怜的残识被我寄身在一颗珊瑚珠上,托付冷先生带回宁州安葬。我想应是交到了陈飒的手上,你去问他要来,便可知晓我所说是真是假。”
“你没有骗我的必要。”陈皓麟拄着剑,撑住摇晃的身形,又叹了口气:“饶是如此,我也没有记恨家主的必要,毕竟你说的这些,他也不知情。要怪只能怪老家主心狠——可他也已作古,纵然我痛失爱女、心头愤恨,又能找谁报偿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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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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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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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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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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