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雪千影横冲直撞,不顾方向,踩了一脚泥不说,还撞了两次树,好端端的裙子被刮一条很长的豁口,都没能让无常元君停下脚步。
夜小楼快走几步,一把抓过雪千影的胳膊,将人按在怀里,慢声细语的安抚道:“你心里不痛快我明白,可这样漫山遍野的跑,也于事无补呀。”
雪千影伏在夜小楼肩头,好半天才道:“心里憋闷,你陪我喝点酒吧。”
于是,风凌城外一间小小酒肆里,八仙桌上摆着数不清的空酒坛。无常元君已经喝得烂醉,但还是不停地将酒水灌进喉咙。
店里没有别的客人,但店家对此等烂醉的酒客仍感不喜。不过是看在夜小楼给钱爽快的面子上,还耐着性子笑语盈盈的应付着。眼见雪千影面前的酒坛又空了几个,夜小楼挥手招呼伙计上酒。掌柜的趁机凑了过来,带着尴尬又抱歉的笑容:“公子,小店小本生意,存酒不多,这位客官……”
夜小楼翻了翻荷包,拿出一小块金子,塞给店家,而后一脸冷意,看着掌柜:“存酒不够就去买,不会短了你们的酒钱。”
掌柜的双手接过金子,背过身去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确认了成色,又堆出伺候亲爹亲妈一般的笑容,说了好些个客套话。而后从柜台上抓了一把大钱,塞给两个伙计,叫他们多搬些酒回来。
夜小楼不满地挑了挑眉,但低头看了一眼雪千影,无论店家搬回来琼浆玉液还是新醅绿蚁,哪怕是酒糟兑水,眼前这位喝成这样,必然是分辨不出,他又何必跟店家计较,为难人呢?
不多时,两个伙计不知从哪里借了个挑子,前后总共二十坛的酒,搬进店里。掌柜的使了个眼色,两个小伙计会意,将酒坛全都摆在了雪千影的脚边。
雪千影看也不看,抬手摄来一坛,拍开泥封就往嘴里灌。很快一坛见底,雪千影一松手,酒坛落地,散落一地碎片。
这酒喝得爽快,却不痛快。夜小楼按下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却不知如何劝。
雪千影回头看着他,一张带着酡红的芙蓉面,无悲无喜,眼神空洞,就那么看着夜小楼。
“别喝了。”夜小楼按着她的手,心疼的帮她擦去嘴角的残酒,“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就是把自己喝死,那两位公子也不能死而复生。”m.xiumb.com
夜小楼对自己这轻飘飘的两句话,本也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雪千影听了,竟然点了点头。接着,头一歪,靠在夜小楼肩头,睡了过去。
夜小楼一动不动的僵着身子,半晌之后才轻轻推了推怀里的人,确认她的确是醉过去了,稍稍松了口气。抬手将酒收入乾坤袋,而后将人横着抱起,离开了小店。
雪千影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睁开眼睛四下看看,桌案上点着几只烛火,似乎是在船上,不是圆月提灯舟,更像是一艘画舫。雪千影揉了揉太阳穴,撑着做起来,恍惚间窗外似乎有个人影,便唤了一声夜小楼。
夜小楼挑帘进来,扶着她靠好,又从火上取来一直温着的甘梅饮,递给雪千影解酒。雪千影懒得动手,就着夜小楼的手喝了几口,抿了抿嘴唇,抬头看着夜小楼。
“哪里不舒服么?”夜小楼有些紧张的问道。
雪千影笑着摇摇头,说了一声谢谢。
夜小楼神情一展,也笑了:“谢倒是不必,只是以后不要这么糟蹋自己。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喝了多少?”
雪千影眼珠晃了晃:“我记得还剩了不少酒呢,哪去了?”
夜小楼无奈:“带回来了。”
“唔。”雪千影起身下床,光着脚踩在地上,感觉到凉,又缩了回来。低头扫了自己身上两眼,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里衣。
“你帮我脱衣裳了?”雪千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当看见夜小楼通红的耳根,突然自己也脸红了起来。
“是不是?”雪千影用膝盖轻轻撞了夜小楼一下。
夜小楼垂下眸子,转过头去,好半天才点了点头。他们离开小店不久,天就下起了雨。夜小楼虽然及时撑开灵力护体避雨,可两人的衣裳难免还是沾湿了些。更何况雪千影那条裙子,怕是金夫人或夜小婉亲至,也补不好了——夜小楼怎么舍得雪千影如此形容狼狈呢?故而租了船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帮她将外衣去了,也为了能让醉酒的人睡得舒坦些。
雪千影从夜小楼肩头探出脑袋,看着夜小楼通红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动手的时候不害羞,我说你你反倒害羞了?”
夜小楼的头有点晕乎乎的,也不知道是被雪千影欺负的,还是淋雨着了凉,总之不是很清醒,竟然开口辩驳道:“你怎知我不羞?”说着,竟然还指了指腰间的玉佩,“不信你自己看。”
“看什么?看你帮我脱衣服?”雪千影挑了挑眉。
两人的脸挨得极近。夜小楼甚至觉得,雪千影挤眉弄眼的幅度再大些,睫毛都能杵到自己的脸了。
夜小楼一阵口干舌燥,心也慌了,脑子也钝了,盯着近在咫尺的雪千影的双眼,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雪千影的双臂,直接从后面缠上了夜小楼的脖子,身形往后一仰,直接将夜小楼带倒在床上。
“茕茕!”夜小楼无用地叫了一声,既稳不住雪千影,更稳不住自己,手里还剩下的半碗甘梅饮,挥洒出去,泼在窗棂上,留下一道淡红的山水。
夜小楼好不容易才压住雪千影的胳膊,翻了个身,坐了起来:“茕茕,你不要这样闹,我……”
“那我应该怎样闹你?”雪千影瞪着两只亮晶晶的眼睛,一派天真无邪,又满是勾引和魅惑。
“你还没醒酒,我……”夜小楼刚一张口,雪千影爬起来,嘴唇凑了上来,浅尝辄止,但却恰到好处打消了夜小楼的顾虑,而副作用是他原本想说的话,此时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的心他的眼,都被这个人填满了。还能记得什么呢。
雪千影伸手勾着夜小楼的衣领,指腹在夜小楼的脖颈和锁骨上轻轻蹭着,脸上还留着酒酣未褪的酡红,柔情似水,面如桃花。
夜小楼咬着嘴唇,呼吸渐渐乱了,伸出双臂,半是撑着,半是揽着,将人松松的束缚在怀里。
手指从锁骨绕到唇边,雪千影挑衅似的扬起下巴,突然笑了起来:“夜小楼,你是不是不会?”——不然自己先是暗示四五岁便已经懂了男女之事,接着又是留门又是醉酒,没想到这个夜小楼还真是一心做君子,丝毫没有乘人之危的觉悟。
于是胆大的无常元君,只能激他了。
“你呀。”夜小楼终究是忍无可忍,胳膊移到雪千影的后腰,几乎是把人捞进怀里,又向下一压,将花枝乱颤的人压制在身下。
雪千影依旧笑着,狡猾的,得意的,得逞的。
腰腹相贴,心跳共振,呼吸相协,润泽出柔软又荡漾的春夜。
“茕茕,明月如你,终入我怀。”
渐渐急促的喘息,与床板的吱吱呀呀混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终究是分辨不清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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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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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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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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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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