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城看着手里的账册,想了想,还是拿出一把算盘,从头开始,仔细核算了粮册。他想知道,去年短短一年的光景,夜氏究竟有多少粮食去向不明。
小半个时辰过后,夜小城得出结论,去年除去玄州本地产粮,春夏从瀛州购粮,秋冬从长州购粮,三者加在一起,其中至少有一成去向不明。
这一成是什么概念呢?整个夜阳城,每年消耗的粮食,算上副食,甚至再算上酿酒,合在一起,也就这么多。
夜小城放下账册,抬头看着夜小楼:“首先是粮食的去向问题。这么大的数量,或是变卖换钱,或是豢养私军,都有可能。但我更倾向于前者。毕竟玄州的户籍一年一查,想要藏起来这么多人,不容易。”
这与夜小楼的猜想不谋而合。人口不会凭空冒出来,增长必然是循序渐进。而他早就查看过过去四五年的户籍花名册,并没有发现明显的问题。
“其实我有个疑问,贪墨粮食,最好的办法就是谎报人口。可他们却如此冒进,也就是说,”夜小城的眼睛亮了亮,“他们的手伸不进去!”
夜小楼一笑:“人口清查都是伯父的嫡系在办,中三房当然渗透不进去了。”
夜小城心里稍稍踏实了一点:“也就是说,父亲那里原本的人手还可靠,至少眼下你的安全没有问题。”
夜小楼笑着拍了拍堂兄的肩膀,都这个时候了,夜小城最关心的不是钱粮,不是幕后之人的阴谋,而是他这个堂弟的安危。这让夜小楼心里多少暖和了一些。
“我夜氏粮册三年一查,上一次父亲查粮册还是前年年初。也就是说,前年的账册也可能有问题?”夜小城又道。
夜小楼却摇了摇头:“兄长你看,这本粮册,无论是运粮频次还是数量,都是从去年十月突然开始变化的。我猜想,应该是去年十月发生了什么事情,断了他们原本的财路,又急于用钱,这才铤而走险,在粮食上面做了文章。”
“去年十月?”夜小城怔了怔,去年十月夜氏发生的最大的事,便是与瀛州曹氏翻脸,改从长州购粮。可既然是变卖换钱,这不同产地的粮食,难道还有区别么?Χiυmъ.cοΜ
可他又实在想不起来,去年十月还发生了什么足以影响大笔钱财的事情。
“现在怎么办?”夜小城苦想不出,只能问计堂弟了。
“今天晚上,兄长帮我抓人吧。”
夜小城眉峰一挑,忙问是抓哪些人。
“农具几家相关的,但凡能找到一点瓜葛的,全都抓起来。再挑几个,那些跟咱们一起去过长州的家里人,用重刑。”
既然名头是调查农具作假的事情,那么必然不能全无动作,只是夜小城想不通,夜小楼为何要对这些人用刑。
“我需要一些口供,好继续接下来的事情。”夜小楼倒是主动给堂兄解释道。
夜小城懂了,他是需要将火从农具引向粮食,这样才有理由请家主令彻查粮册与粮仓。
是夜,夜云台上突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夜小城带着大把的人手,不分本家外姓,四处抓人,甚至有几个族老全家被抓。
如此骇人听闻的抓捕,持续到这一日深夜。夜云台的地牢里人满为患,到处充斥着喊叫和谩骂。刑室里鞭子藤条的声音不绝于耳,是不是传来几声惨叫。
一个夜小楼祖辈的族老,放声叱骂,搬出自家多少代的功绩,咒骂夜小楼倒行逆施,咒骂夜小城为虎作伥。直骂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负责刑讯的人手实在抗不过老人家的威压,只能来找夜小城。夜小城却只吩咐了两个字“用刑”,便不再理会了。
另一边,夜小楼将自己的亲信全都放了出去,在夜小城大肆抓人的同时截下了好几个想要自杀的族人。
第二天一早,夜小城将几份口供摆在夜小楼面前:“招得干干净净。族叔祖亲口承认,是想害你性命,又害怕自家工坊牵扯其中被人发现,于是收买了匠人改换了标记。那几个匠人也都承认了。还有参与其中的几个掌柜也都招了,其中一个收了钱都没敢花,藏在家中炉灶下,也被人派人给起出来了,总之证据确凿。”
夜小楼简单翻看了一眼口供:“就他一个?”
“是,就他一个,只是伪造了好几家的标记,有些个掌柜和工匠承认自己收了钱借出了打标记的模子,但有几个却怎么都不肯承认。我已经命人上重刑了。”夜小城拍了拍手,对堂弟说道,“你和父亲都太仁慈,早知道直接大刑伺候,早就水落石出了。”
夜小楼勾唇一笑:“若不是伯父谨慎,咱们哪能抓到粮食上的狐狸尾巴呢?”
夜小城也笑了:“那倒也是。”
“族叔祖这人,虽然小心思很多,但并不是个有魄力的人。兄长你看,他把我拉下马,有什么好处呢?夜氏的规矩,家主辈辈相传,就算是我死了,族叔祖连个能上台面的儿子都没有,更别提孙子了,而且我也从不曾得罪过他们家,他能获什么利呢。凡事总该有个动机呀。”
夜小城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你就不知道了。族叔祖没有儿子,可他有义子呀。而且口供里明确的说了,族叔祖如此行径,就是在为义子铺路呢。”
夜小楼眉毛一挑。这事他还真不知道——可过继需要改族谱,他明明记得这两年族谱并无变化呀!
“据说只是私下里的关系,还没入族谱。不过这个人究竟是谁,族叔祖死活不肯说。但我旁敲侧击,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谁?”夜小楼蹙起眉头。
“婉妹的生父,夜一苍。”
“叔父?!”夜小楼激动得差点踢翻了桌子。
在他眼里,夜一苍和他那个宝贝儿子夜小轩一路货色,就是个只知道吸血、只顾眼前利益的酒囊饭袋。若是有这般深谋远虑,早就在夜云台上过得风生水起,还用得着卖亲女儿换钱么?
“少主,大公子,不好了!”夜远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中三房账房走水了!”
夜小城微微一怔,手按在桌案上,慢慢地站了起来,看向夜小楼。而夜小楼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并不是他指使人做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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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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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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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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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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