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少主的谋划,才刚刚开始。
夜氏众人自返回夜云台,夜一行便将家中大把人手抽调去了沿海,说是为填海造田做准备。临走时,看似责备实为授权,叫夜小楼亲自查检农具一事,务必要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说法来。
而夜沉沉此时也找借口离开了夜阳。临行之前,还偷偷塞给夜小楼一张纸条,上面是他之前着手调查到的线索。
于是夜小楼大动干戈,命人将上三房所有涉及农具制造的工坊,近十年来的全部流水账的原本,搬到了他的书房里。账册数量庞大,压垮了三张书案,后面还有新搬来的,就只能先堆在地上。
仆役进进出出,忙了个热火朝天,惹得夜云台上无数夜氏子弟争相看热闹。夜小楼见此,为这热闹又添了一把火:他亲自将仆役和账房都撵走,声称要亲自验看,绝不假手他人。
数量如此庞大的账册,夜小楼就算是不眠不休,一年半载怕是也看不完。所以夜小楼此举,反而让人觉得是在装腔作势,本以为少主归来会一片风声鹤唳的上三房,如今全都抱了看笑话的心思,毫无畏惧之心。
就连夜小城也不理解夜小楼所为:“小楼,这么多账目,你就算是有吞书成诵的本事,也必然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呀。”
夜小楼却神神秘秘地笑着,提笔写下一个名单,递给堂兄:“长兄,你有空关心我,还不如给我帮帮忙,这上面的人,你先去帮我抓了。不用审也不要问,明天午膳前放了便是。”
第二天,夜小城回来复命,说是人已经都放了。夜小楼又拿出一张名单,请堂兄如法炮制,只是这回的名单上圈出了两个人:“这两个,多关一天再放。”
第三天,夜小城放了人之后再次回来复命,告诉夜小楼,总算有些动静了。早上他亲自抓了两个要跑路的伙计,已经小心看管起来了。
夜小楼一笑:“关一宿,给点银钱打发走。”
“不审?”夜小城惊讶地问道。
“两个伙计而已,能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想走就让他们走。既然有人扛不住了,那么接下来就有大鱼要上钩了。”说着,夜小楼又交给堂兄一张纸条,上面有一个三人名单,一个是下三房的掌柜,还有两个却是上三房的铸造师父,其中一个还是姓夜的。
“你不是要查上三房么?怎么又涉及了下三房的人?”
夜小楼没有解释,只是叫堂兄照办便是。临走时还嘱咐,这个掌柜,记得要带到他书房来。
当天夜里,夜氏少主的书房里发生了什么,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但第四天傍晚,夜小城亲自来报,那两个伙计被人灭口。而那个被夜小楼请来书房的掌柜,家里走水。妻儿倒是没伤着,只是房子家什都烧没了。
于是夜小楼手里抓着雪千影刚刚传到的信,给那位掌柜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论辈分我还得叫你一声伯伯。您看,您扛着什么都不肯说,可那些人却已经红了眼,想要断您的生路呢。”
掌柜的战战兢兢,却仍旧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夜小楼见状,便放他走了。夜小城亲自送人出去,回来时便见夜小楼脸上带着忧色。
“堂兄,你派人好好保护这位掌柜,别叫人伤了他。若是要跑,就把人抓回来带到我这儿。”
“好。”夜小城应了一声,又问夜小楼忧思何事,可是事情超出了控制。夜小楼扬了扬手里的信,告诉兄长,自己只是分身乏术,在担心修正那边的状况。
夜小城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有些不解:“难道这位掌柜真的牵涉其中?不然他家里怎么就无缘无故走了水呢?”
夜小楼将雪千影的书信收好,笑道:“是我叫夜远去做的。那两个伙计也是我派人去杀的。”
夜小城看着堂弟,不敢相信。
“他们敢让我把账册搬来查看,必然早就做得干干净净了,绝对这账面上看不出问题。所以,我只能选择诈。诈一个人心惶惶,让他们狗咬狗,我才能抓到马脚不是?”
“那两个伙计是……”夜小城不解,什么时候自家堂弟这般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草芥了?
“那两个伙计参与了农具造假的事情,不过只是收了贿赂,跑腿传信,并不知道内情。与其等着将来查出来被一起收拾,还不如帮我个忙——反正都是要死的,还是死得有价值一些吧。”
“那接下来,你要如何?”夜小城又问道。
“等。如果今天夜里没有动静,明天我就派人烧了我的书房。反正这些账册也没用,我这书房也用了许多年没有翻修了。烧了重盖,惠而不费。”
夜小城瞠目结舌。
“不过只是烧这些账册和房子,应该还不够。长兄,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挂点彩呀!”夜小楼揉着自己的下巴,描着金边的眸子,泛出疯狂的光芒:“遇袭受伤,你就能放手搜检整个夜云台甚至杀上几个人了。”
夜小城很想大喊一声,夜小楼你是不是疯了。但夜小楼接下来的话,让夜小城浑身冰冷,止不住地打着寒颤。
“长兄你看这个。”夜小楼递了一本账册给夜小城。夜小城一眼认出,这与堆得到处都是的流水账,根本不是同一批。
“这是……这是粮册?”夜小城震惊了,这是中三房保管的东西,非家主令不得调看,夜小楼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这是我亲自去偷出来的——你先别管这账册是哪来的,你看我圈出来的几笔支出。”
夜小城的脑子不算快,但帮着父亲和堂弟打理家事多年,经验总是有的,而且记性不错。他略略扫了一眼,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从去年十月开始,玄州内部粮食调运突然变得频繁起来,而且单笔调运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夜小城来不及找算盘,就掰了掰手指,粗略的计算了一下,便惊讶得几乎是叫了出来:“这都够再养活一个夜阳城了吧?”
“所以,”夜小楼从震惊到几乎呆滞的夜小城手中抽走了账册,嗓音低沉,眸色晦暗,“这么多粮食,不值得杀人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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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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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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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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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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