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千影却带着些许神秘:“你们不知道,这些石刻让我想起了东湖水底的遗迹。看起来似乎是个村落,整个沉到水底。我曾经不自量力动用了溯回术,没想到水底的遗存已经超出溯回术的极限,也就是说,那些遗迹已经存在了万年之久。我突然就想啊,这天下在天灵元年之前是什么样子的呢?”
冷月寒思索良久:“我在泽氏书库之中曾经看过一本残卷,上面隐约记载了上古时期的一场大洪水,至今大概有几千年的样子。对照元君所说的遗迹来看,也就是说,这片天下曾有先民生活,只是家园被洪水毁了,天地重归混沌,后又有仙尊降世,这才重新开辟了人间?”
雪千影拄着下巴,没有吭声。以仙尊的修为,想要灭世,必然不会自己提着不见万物去砍杀。一场大洪水,或是一场天火,都在他力所能及之内。
想到这里雪千影心里不禁一叹。人果然是最容易生疑的。在听那位沈氏前辈说那番话之前,她一直认为仙尊虽然无情,但不算冷酷,对天下苍生也算得上悲悯怜惜。无论如何也不会将灭世二字和他联系到一起。可现在却不由自主的把什么事都往仙尊身上关联。
所谓众口铄金,积是成非,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怀疑的种子在自己心里发了芽,除非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认定仙尊的清白或是不清白,否则自己就会一直怀疑下去,至死方休。
这个局若是雪靥设的,未免太过高明。可若不是,也未免太过凑巧了。雪千影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唯独这一件走了心。
“元君?”冷月寒唤了好几声,雪千影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神了,冷先生方才说了什么?”
冷月寒淡淡一笑,有些无奈:“我方才说,这地方与元君相克,刚走进来就碰见了黑衣人,没过多久又见了预言壁画,现在不过是追了个人的功夫,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似的。知道的你是在幻想上古传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害了相思病呢。”
雪千影也笑了,被夜小楼抓在手里的手,反过来抓住夜小楼,轻轻的握了握。
夜小楼直觉雪千影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可当着冷月寒的面儿,既然她没有主动提起,那么自己也不便问出口。只能暗自记下,找机会再说。
早春的夜里还是寒凉,几个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宋文安便过来提醒大家该就寝了。于是四人散了,回到了各自的帐子里,雪千影刚拆了头发,就听见修正在外面轻声咳了一下。
雪千影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自己没睡,请他进来。
修正手里端着药碗,药汤浑浊不堪,修正几时给雪千影喝过这么潦草的东西,显然是临时找的借口。
雪千影看了一眼,泼在角落里,按住修正的手,示意他先坐下,而后将气场铺开,确认帐子周围无人偷听,这才开口问道:“你怎知我有事找你?”
修正一笑:“冷先生接连问话,你却都是答非所问。换做旁人或许只当你脑子不好,不以为意。可咱们相处这么久了,你虽然不爱动脑子,却不是没脑子,我总归是知道的。”
“那些人是沈馥的亲族。”雪千影直接开口,省去了关于仙尊的种种怀疑,只将那些人的来历和沈馥的身世,告知了修正。
修正听了,好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竟然拿了根针,在自己指尖上刺出了一个血珠。
“你干什么?”雪千影一把打开修正的手,他手里的金针,实在抗不过无常元君的威压,瞬间化作了一滩金粉。
“我看看自己是不是做梦。”修正声音有些颤抖,“你方才说,沈氏中人的耳力都极好?”
雪千影一愣,转身给了自己一巴掌,该死,怎么就忘了把这茬略去不提呢?
“是不是!”修正声音颤抖,几分压抑,几分怒气,话一出口,嘴角都跟着颤抖,浑身上下腾起一阵寒意和杀气。琇書網
雪千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修正再没说什么。起身告辞,没让雪千影送,只说自己想一个人静一静。
雪千影看着他踉跄的背影,叹了口气。自己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修正肯定也反应过来了。更何况他对沈馥远比自己熟悉得多。
修正离开雪千影的帐子,钻回自己的帐子,进去之后直接躺倒到低矮的床榻上,一声没出。不多时,修正从乾坤袋里拿了个小小的玉瓶出来,倒了几粒丹药,生吞了下去。
这是安下士特意给他配的救急保命药,护持心脉的。
难怪沈馥总是会知道他的需要,那些衣裳配饰,那些药囊,那些药草,都是她听见自己与旁人说起,就上了心,千方百计替自己做来或是寻来。可偏偏自己狠心,从不领情。
修正仰面朝天,一双再也不能流泪的眼睛,也堵死了情绪的出口,心里蓄满了悲愤与哀伤,全都堵在那里,无处释放。
若是他早一点知道,是不是至少就不会辜负了沈馥一片痴心?
可若是他早知沈馥会这样死,自己是会一早将她圈在身边,享受短暂的朝朝暮暮,还是将她远远推开,残忍到一次都不会再去见她?
修正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反正现在想什么都来不及了,人已经死了。
顺着自己的手心,摸上手腕,又摸上手肘。那里有一块烧伤的疤痕,是焚炼沈馥尸身那日不小心灼烧到的。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察觉。想来身上的疼痛,无论如何也比不过痛失所爱的剜心之痛。
等到回了药谷,修正呕血晕厥,高烧不退,安下士亲自为他诊察时,这才发现这处烧伤。彼时伤口已经溃烂流脓,安下士找来谷中治烧伤最好的弟子帮忙,却仍被告知,伤势容易医治,但这疤痕,却很难抚平了。
修正醒来之后,安下士将这件事告诉了心爱的弟子。一边给他换药,一边开解他,身上留疤总比心上好。他还年轻,日子还长,若是就这么跟着沈馥去到九幽黄泉,怕是她会失望的。
可修正的心上哪还会留疤呢?他的心已经碎了,碎成齑粉,世间再好的妙手,也缝补不起了。
修正将手捂在心口。
后悔,是上天给予人最大的惩罚。此生都无法挣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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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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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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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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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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