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船上跟着雪蕊姬什么都不用想,活着就行。等到了莲氏,备受师父师娘师兄弟们宠溺,有莲英这个智囊,也用不着她动脑子。
眼下,雪千影踉踉跄跄的,被夜小婉搀扶着,心里谋算着待会儿要说的话,这好像还是她平生第一次,主动用心计。
两人御剑到了荒原,浮光槎还在,雪千影大力叩开天梯。跑来应门的沐恩见了她就是一愣。
“夫、夫人!怎么喝成了这个样子?”沐恩惊叫一声,便看向有几分熟悉的夜小婉。
夜小婉摇摇头:“几大坛酒灌下去,问什么都不肯说。喝多了就说要回来找仙尊,谁又能拦得住她。”
“我去请仙尊下来。”沐恩转身就跑。回到浮光槎上,沐恩刚刚进门就看见仙尊迎面过来,沐恩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酒坛,心里轻轻一叹。
“是什么人?怎么不请上来?”仙尊双眼迷离,脸上带着酡红,嘴角还带着一贯的笑意。
“是夫人。”沐恩垂眸,如实作答。
“她来干什么,落东西了?”仙尊手一挥,袖子一甩,“你去找来,还给她就是。”
“不是落东西了。是,夫人说,”沐恩一咬牙一狠心,“夫人喝多了,说是要见你。”
仙尊一愣,丢开酒坛,走下了天梯。
男人一身的酒气,双眼带着猩红,少有的狼狈相。
夜小婉和雪千影见了他这副模样,都愣了愣。
但雪千影也没心软,按照路上想好的,冲上去,就给了仙尊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用足了十成十的力气,声响清脆,在茫茫荒原里,竟然隐约还能听见回音!
夜小婉被吓傻了,她呆呆的站在原地,雪千影还会不会继续打?如果继续打她是不是应该拦一下?但这一巴掌已经打出去了,仙尊会不会迁怒她没有阻拦的罪过?自己要不要学莫雪歌那样,跪下给雪千影求情?
仙尊也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小姑娘一点灵力都没用,倒是不疼——可堂堂仙尊被打脸,他要是不追究,是不是有点太纵容了。可若是追究,堂堂仙尊连一个耳光都没躲开,传出去是不是更丢人?
而且,明明自己也没喝多少酒啊,怎么就没躲开呢?还是自己从没防备过小姑娘,疏忽大意了?
仙尊蹙眉,一脸尴尬。突然看向了夜小婉。
夜小婉心里一凉,连忙上前拉住雪千影,拉着她退后两步,对仙尊连声致歉:“那个,茕茕喝多了,仙尊……不跟她计较行不行?”
仙尊捂着脸,揉了揉,看着雪千影:“你来干嘛?”
“打你啊。”雪千影带着酒气,含混的说道。
“还有呢?”仙尊咬着牙。
“没了。”小姑娘扬起下巴,一脸的挑衅。“打完了,我心里痛快了。婉婉,我们走。”说着,雪千影拉着夜小婉转身就走,结果一步都没迈出去,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仙尊一把把人捞到身边,居高临下的瞪着她:“你跑过来,就为了打我一个耳光出气?”
小姑娘点了点头,睫毛上还挂着霜气的眼睛,好像说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你凭什么打我?”这话一出口,仙尊自己差点先笑了出来,这小姑娘胡搅蛮缠借酒撒泼,自己竟然还在跟她理论?看来自己多年禁酒,酒量是真的不行了,才几坛酒下肚,脑子就不清楚了。
“凭什么?你还好意思问我凭什么?”雪千影挣了一下仙尊攥着她胳膊的手,但是没挣开,索性不挣扎,另一只手指着仙尊破口大骂,“第一,你拿我当人替身,该不该打?第二,你竟然无缘无故撵我走,该不该打?”xǐυmь.℃òm
仙尊扶额,这算是什么理由?
“第三,”小姑娘将胡搅蛮缠进行到底,“我这么好,你竟然不喜欢我?你说你该不该打?”
“……”仙尊轻轻松开了雪千影的胳膊,彻底无语了。
“……”另一边的夜小婉,也轻轻松开了雪千影的袖子,心里在想,早知道应该叫修正陪她来,万一仙尊气急败坏对她动了手,修正没准还能保住她的命。
“第四!”没了搀扶支撑的雪千影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仙尊,“身为仙尊,胆小畏战,你说你该不该打。”
“我怎么就胆小畏战了?”仙尊被她气笑了,蹲下身来,与雪千影平视。
“那你为什么不敢去蓬莱?”雪千影凑近了仙尊的脸,带着酒气的鼻息,喷在仙尊的脸上,湿润中带着馥郁的酒香。
“你就是害怕,害怕当年花盈袖是骗你的。害怕除了花盈袖之外,你的旧友雪靥也参与了这桩阴谋。你甚至害怕,堂堂仙尊,低声下气,掏心掏肺,竟然换不来一点真心,令天下人笑掉大牙。所以你宁可逃避,也不敢去面对真相,我说对了吗?”雪千影一扬下巴,脸上接着醉意,挂满了讥讽。
“这跟你没关系。”仙尊眸色一暗。
“没关系?”雪千影嘻嘻笑着,“难道仙尊就不曾怀疑过,我是你那老友雪靥,故意送到你身边的吗?难道仙尊就不曾怀疑过,我此前种种,都是欲擒故纵,等你主动上钩?”
仙尊的脸色陡然一变,突然伸手掐住了雪千影的脖子,雪千影没有挣扎,更抬手示意已经不知今夕何夕的夜小婉不要妄动。
“仙尊这是恼羞成怒了?”雪千影轻飘飘的说着,感觉脖子上的手在一点一点的收紧用力,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但荒原上寒风呼啸,本就呼吸困难。雪千影的脑子突然开了小差:自己虽然喝了酒,但穿着单衣。这么僵持下去,是仙尊先扭断自己的脖子,还是自己先被冻死?
“就算你杀我灭口又能如何?”雪千影不顾夜小婉在一旁担心得直给她使眼色,继续与仙尊四目相对,毫不畏惧,“你是仙尊,是这片天地的开创者,以剑为尺,丈量天下,是何等的高高在上,却连一个女人的真心都得不到。”
“被旧友出卖的感觉如何啊?”被掐得想咳又咳不出,雪千影的脸色已经被憋得通红,可她还是继续说道:“我是仙尊从不放在眼里的蝼蚁。可即便是我这样的人,也有疼爱我的长辈,也有能够互相扶持的好友,也有能够相伴一生的爱人,仙尊呢,你有什么?”
“可悲啊!”雪千影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字一顿,“我真可怜你。”
仙尊松开了手,雪千影趴在地上咳了半天,这才喘匀了气。
“你到底想怎样?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仙尊一贯的笑容不再,温和不再,开口便是冷冰冰的威胁。
雪千影缓过来,抬头看着仙尊,双眸清明,带着桀骜不驯,带着不可一世,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仙尊。
仙尊挪开目光,不再与她对视。他从震惊和愤怒中回过神来,这才是小姑娘的常态,他是见过她在陈氏中人面前是什么样子的。而他从一开始就忽略了,自己的一厢情愿的保护或许她根本就不想要。
“你到底想做什么?只是去蓬莱这么简单?”仙尊的语气软和下来。一边夜小婉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透,在这冰雪绽放寒风呼啸的荒原上。
“我只想听仙尊说实话。”
仙尊揉揉眉心,这小姑娘,太难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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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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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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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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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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