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苍白无力的辩解沐曦当然不会相信,沐曦冷眼看着李姨娘胆战心惊的样子,对她的嫌恶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强压着心中憎恶,沐曦冷声笑道:“姨娘放心,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只有人证而无其他,也是无用,更何况我母亲她都不在意了,我和姐姐又何必重提旧事,让我娘再白白伤心呢。”
而且即便闹开了,祖父和父亲知道此事,为了沐府的清名也为了两府的安定,他们只会想方设法的按下不提。
所以这一桩无处可诉的恩怨,没有人会给阿娘主持公道,唯有靠她和姐姐这做女儿的来为母亲出口恶气。
听见这话,李姨娘像是被人抓着后颈一下又一下的按入水中,几番挣扎后终于抓住得得以喘息,悄悄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愈发觉得眼前的女子陌生,即便沐曦未出嫁前已露锋芒,但也有过浮躁伤心的时候,完全不似今日,说话看似平淡和缓,却句句戳人心肺,举手投足间随意慵懒,却压抑得让人心慌,喜怒不形于色,和从前判若两人。
既然不打算追究,所以不过是吓唬几句出出气,这就算……没事了吧……
揣测良久,李姨娘才迟疑着开口道:“既是如此,那、那你们是否不会、不会再追究下去了?”
看着李姨娘神态放松下来,投向她的目光里溢出几分后知后觉的无畏,沐曦话锋急转,冷冷嗤笑又道:“姨娘想多了,我和姐姐不把事情闹大,可不代表你我之间就会相安无事,沐莞昕的事虽在意料之外,却很合我的心意,我并不打算帮你们母女重寻出路,你明白吗?”
李姨娘被沐曦这般羞辱,愤怒早已压过了心虚,好容易压制住了忿恨不满,沉默半晌,她才咬牙说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从下毒想毁我的容貌,到意欲把我嫁给严崇那个浪子,再到污蔑我与顾霄不清不楚,以及祭祖时买通贼人妄图刺杀我,还有造谣我被山贼掳走玷污清白的种种流言,到最后在嫁妆上动手脚,故技重施安插眼线在我身边……这些事我统统都可以不与你计较,不过……”沐曦缓了口气,声音阴狠比方才更甚:“不过你害我娘滑胎这件事,我绝不会轻易罢休,想要我们不再追究,可以,但姨娘要明白现在的情势,我们不是和谈,而是你在求我宽恕你这么多年以来所犯的罪过,姨娘在沐府里趾高气昂多年,不会已经忘记该怎么求人的本事了吧?”
李姨娘怔怔听着沐曦说了这许多,眼中已空洞无物,僵硬坐在椅子上,四肢都失去了知觉,只觉得五脏六腑就像被野兽撕扯去了大半,血淋淋的到处都在流血。
原来她都知道……
“好……”沉默片刻,李姨娘强压着颤栗,平复了胸中怨气,缓缓站起身准备下跪磕头求饶,却被及时陶陶扶住。
李姨娘不解,茫然抬头看向沐曦,眼眶已经湿润,“你……”
“姨娘该跪的人不是我,若诚心想跪,那么今日回府,请姨娘卸去簪珥珠饰,散开头发,从进沐府侧门起,一步一叩头,跪至我娘的院外,无需进院,只在院门口恭恭敬敬的嗑满三十个响头,嗑一个高喊一遍‘贱妾李氏以下犯上,多年来恃宠而骄不敬夫人,贱妾无德,贱妾知错。’如若姨娘能做到这份儿上,那么我和姐姐既往不咎。”
李姨娘强撑着牵强道:“你如此……羞辱于我,若传出去,岂不是败了沐府和温佑、莞昕的脸面……”
“呦,姨娘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你既为妾室,便是沐府的奴才,贱奴犯错当家主母管教,理所当然的事,传出去又如何?莫说是让你请罪求宽恕,便是打也打得,卖也卖得,你的脸面从来就与沐府无关,更何况大哥和三妹妹乃是正房嫡出,族谱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他们的颜面和你就更没有关系了,又何来败坏一说,难道是姨娘不想让三妹妹得到个好前程,所以不肯屈尊降贵才以此来推脱么?”
李姨娘定定站着,捏着帕子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沐曦冷笑着又道:“今日之事我既然敢于你挑明,就不怕你去和父亲叫冤抱屈,但若姨娘想和父亲诉苦,我少不得劝姨娘一句要三思而行,若彼此撕破脸,现在的他会不会护你我不知道,可是我若是不高兴了,纵然我毁不了沐温佑,还怕收拾不了沐莞昕吗?”
出乎意料没等到李氏恼羞成怒的咒骂,看着李姨娘沉默无语,暗自衡量利弊的样子,沐曦眼底嘲弄之意越发深了。
“好……我答应你。”权衡不过片刻,李姨娘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苦笑着抽了口气道:“我如你所愿,你们姐妹又会怎么帮莞昕?”
李姨娘比想象中的要冷静许多,她的为人,远比沐曦想的要坚韧。
沐曦歪头笑道:“你若照做,今晚我便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姨娘垂下头,像只落败的公鸡拖沓着脚步转身离开,苦笑道:“好,好……”
“陶陶,你和蔺晨一起替我送姨娘回去。”看了一眼李姨娘颓丧的背影,沐曦转眼看向陶陶,“务必仔细伺候着。”
陶陶会意,随即跟着李姨娘走出了偏厅。
今日李姨娘来得突然,虽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沐曦不过是顺水推舟,提前做了该做的事情而已。
李姨娘离开后沐曦又吩咐人去宫里给姐姐报信,以便商榷。
做完这些事后沐曦又觉困倦,歪在榻上沉沉浮浮睡了一觉。
等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她人已经被万俟渊抱在怀里了。
万俟渊抵着她额头蹭了蹭,“醒了?”
“嗯。”沐曦在他怀里黄鳝似的扭动着伸了个懒腰。
陶陶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端了碗燕窝进屋,轻声回禀:“娘娘,李姨娘已经照做了,奴婢从头到尾都跟着,满府里的人没有不在看笑话的,都将李姨娘此举看得清清楚楚。”
“祖父他们都是什么反应。”沐曦在万俟渊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偏头搭在他肩上,乖乖等着万俟渊喂她吃燕窝。
“老太爷那儿没管,老爷派管家来瞧了一眼,见到奴婢和蔺晨后没有多说什么,大少爷在外当值无暇顾及,三姑娘被李姨娘锁在了西院,也没能插手,还有夫人,自始至终都没出来过。”
父亲既然觉得是她们姐妹插手了沐莞昕的事,觉得李氏是在自作自受,也默许了此事,她们打蛇随棍上,又有何妨?
经此一遭,李氏受辱之事已算是给了她教训,若李氏往后谨守本分,她和姐姐自然说到做到,不会再揪着往事不放。
而李氏余生,不管儿女再怎么得脸,皆是沐府以及正房的荣耀,与她无关,她再也抬不起头来,只能仰人鼻息,在嘲笑声里屈辱度日。
从云端跌进烂泥潭,这便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嗯,你这就去沐府告知李姨娘,沐莞昕如今处境尴尬,若想安稳过日子,唯有远嫁出京才能有她的立足之地,既然嫁不成司家长房,那便退而求其次,司家二房门第也不差,如今司府二老爷位居东安都护府都护,其子司宇正妻早亡一直未曾续娶,若三妹妹肯委屈些,这倒也不失为个好去处。”
陶陶迟疑道:“这……只怕李姨娘不肯啊。”
“对了,你再提醒她,司家两兄弟不睦已久,若三妹妹嫁过去,于司家二房而言,在京便有了沐府这个依靠,于沐府而言,在外也多了个助益,彼此拧成一股绳互相扶持着,那司府大房会失去什么,又要面对什么,相信李姨娘也会明白,要想为三妹妹今日所受的委屈报仇,便也是指日可待;再者三妹妹嫁去东州,如若日后北矞出征垵昌,大哥随军出征,若有司家接应照顾着,也算是有所保障。请她仔细掂量着,若是愿意,父亲那儿姐姐自会安排,如此良缘,父亲定不会反对。”
陶陶恍然明白过来,这才放心退了出去。
临走出去时沐曦奋力从万俟渊身上爬起来伸长脖子往外喊:“夜黑了,记得叫蔺晨陪着你去!”
屋内安静下来后,一直沉默的万俟渊重新把沐曦按回腿上坐好,“说完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沐曦点头:“嗯,怎么了?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方才万俟渊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喂她喝了几口燕窝后手上一直没闲着,抱着她一会儿捏捏耳垂,一会儿搅搅头发,一会儿又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揉来揉去。
沐曦以为他听不明白,所以想和他解释今日的事,可刚想开口万俟渊就吻住了她的唇。
其实万俟渊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上头,沐曦认真说话的样子太迷人,红润的唇就在眼前,让人忍不住想吻下去。
半晌后呼吸不畅的沐曦软在万俟渊怀里,推拒着他小声嗔怪:“别闹……”
万俟渊转头看向窗外,叹道:“今夜月色真美,我们安寝吧。”
沐曦满脸无辜的看着他:“可是我才醒啊。”
“放心,一时半会儿睡不了的。”万俟渊脚步生风,抱着冰肌玉骨的美人儿倒进了床帐之中。
次日便到了启程去皇陵安置的日子,皇上极重孝道,携众妃嫔皇子王妃亲去皇陵祭祀,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皇城,威严有序半点也不见杂乱。
沐曦昨晚被万俟渊折腾得没什么精神,此刻精疲力尽的歪在软枕里,由陶陶给她捶腿解乏。
车马不停走了一日,天黑前终于赶到皇陵,皇陵旁建有行宫,一众人便安顿在了那里。
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一切,沐曦只需要依礼照做,管好自己不出差错就是了。
被宫女引去备好的房间后,沐曦倒在了床上,身上快要散架的骨头终于松泛了不少。
万俟渊和几位王爷确认完明日祭祀事宜后回房,沐曦此刻正苦着脸趴在床上反手捶腰,他竖起食指放到唇边示意陶陶噤声,随即挥手让陶陶退下。
“都怪他……明知道有祭祀礼还这么不知收敛,我的腰好痛,啊……腿也好痛。”
腰上忽然多了一份力,沐曦以为是陶陶在给她揉,继续碎碎念道:“陶啊,怎么办,……要不一会儿我得想个办法不让他上床,这样我就能睡个安稳觉了,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万俟渊不高兴又委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沐曦愣了一瞬,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心虚回头看了他一眼。
万俟渊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熟悉了,她又心不在焉的这才没有发觉。
沐曦心虚笑了笑,伸手从枕下摸出小玉瓶,翻身坐起递到他面前,调转话头道:“喏,你先吃一颗吧,万一这儿的一事一物都有毒可怎么办。”
万俟渊接过玉瓶在手中把玩,不觉被她的话逗笑了,“你这话可就是在怪为夫的办事不妥当了。”
“哪有,妾身可是一心为殿下着想,既然不识好人心,不要便还回来。”沐曦委屈的伸手拿走他手中的瓶子,扭头故作伤心的哼了一声。
万俟渊比她还愁苦的叹了一声,随即倾身将人扑倒,亲了亲她的耳垂,哑声道:“再这样,可别怪我不饶你。”
“哎呀,不过说笑罢了,快放开我……我错了还不成……”沐曦死命撑着他宽阔的肩,毫无底气的求饶。
在沐曦以为自己凶多吉少的时候,万俟渊良心发现没再乱来,只把她箍在怀里抱着睡了一夜。
第二日卯时起身,众人皆着灰衣素服,沐曦近来嗜睡,今日又起得早,坐在饭桌上哈欠就没断过。
万俟渊笑着为她盛了碗浓稠的冬菇肉粥,轻声哄道:“来,眼睛睁开,先把粥喝了,垫一垫肚子,不然待会儿没力气。”
沐曦眯着眼睛接过碗,慢悠悠舀起一勺无力吹了吹,还没等送到嘴边,门外叶风就急急奔进屋喊道:“王妃娘娘别喝!”
沐曦被他吓了一跳,瞌睡醒了大半,怔怔放下勺子,看向跟在叶风身后提着药箱进屋的文太医,并不怎么惊讶的问:“怎么了?”
陶陶见状已把屋内的闲杂人等都带下去了,叶风沉声道:“适才暗线来报,说楚王妃的早膳里被下了毒,太子妃娘娘不放心您和梁王殿下,让属下赶紧过来看看,王爷和娘娘都没事吧?”
万俟渊面容冷了下去,他已命人小心防范,若还是出了差错,那可真就是他无用了。
万俟渊重重的放下筷子,冷声说道:“验。”
文太医随即上前查验,片刻后眉头舒展恭敬回禀道:“请王爷、娘娘安心,早膳并无不妥。”
沐曦堪堪松了口气,随即皱眉道:“你方才说楚王那儿的膳食被动了手脚,那楚王妃她没事吧?里头又被加了什么?”
“娘娘安心,楚王妃无碍。其米粥里的冬菇被换成了毒蝇蕈,且没有煮熟,小菜中也被加入了曼陀罗花粉,食之则致幻,服下不过两刻便会精神错乱,言行无状,并伴随有狂躁、惊厥、痉挛等症状,严重者可癫狂致死。”
听完文太医的话,沐曦后背已惊出了层薄汗,心中好一阵恶寒说不出话。
万俟渊握住了她的手略作安慰,沉声道:“楚王可也无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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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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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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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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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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