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穿上了官袍...
没有什么颜色,能比绯色更加扎眼了。
绯色的官袍,寓意着此人乃是一位,跨过了四品大关的高级官员!
苏州不是长安,四品官比狗还多。
严格的说,整个吴郡唯一有资格穿绯袍,跨过四品大关的,只有陆敦信这个吴郡刺史!
正四品和从四品之间,其实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比如官帽的纹饰不同,两侧的绶带数量不同。
又如,陆敦信不光是吴郡刺史,还是银青光禄大夫,有资格在腰间配备银鱼袋。
张永的腰间,只有代表一个家主身份的玉佩。
可江南人哪里识得这些?
即便是这些华族的家主,此生见过最大的官员,也无非就是吴郡刺史了。
张永这厮走了狗屎运,傍上了柳白,得了个便宜司马。
吴王府司马,乃是从四品的官衔,
按道理讲,有节制地方府兵的权力。
不过谁都知道,张永不是个靠谱的人。
除非柳白脑子坏了,才会把兵权交给他。
当然,哪怕张永是货真价实的吴王府司马,也指挥不动江南道的府兵。
上边还有一个大都督级的人物压着。
那个大都督,名叫...李泰。
坐在朱道濡对面,张永的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看向朱道濡的目光,仿佛是盯着某种猎物。
充满了嘲弄,以及...不屑?
放在从前,张永是决计不敢拿这种眼神看朱道濡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自从成了吴王府司马之后,他简直抓紧了一切时间去嘚瑟。
“张司马今日怎么有闲来寻朱某人?”
朱道濡只是看了张永一眼,便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杏儿姑娘身上。
刚才张永上楼的时候,杏儿姑娘就闭嘴了。
应该是得到了朱道濡的提醒,现在依旧咿咿呀呀的唱着。
朱道濡边听,边用手掌轻轻打着拍子,一副沉醉在其中的样子。
张永也不心急,冲老管家努了努嘴,道:“去把那几位家主都叫来,今日本官请客,谁也不许推辞!”
老管家木着脸,走到旁边的桌子前,什么话都没说。
这么近的距离,放个蔫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何必浪费口舌?
几位家主相互看了看,戚戚然的来到旁边的桌子前,却不敢坐下。
“都坐,都坐!”
也不知张永吃错了什么药,明明穿着官服,却一副市井野夫的做派。
大马金刀的坐着也就罢了,还撸胳膊挽袖子,大声喊着让小二上酒。
自他来之时,朱道濡跟他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
至于那几位家主,朱道濡压根连看都没看!
杏儿姑娘的声音有些发颤。
谁都能感觉到,这两人隐瞒着什么...
“这个‘商’音唱得不好,且把声音放缓一些,莫要紧张...”
朱道濡竟还有心情,纠正杏儿姑娘曲子上的错误?
张永哈哈一笑,道:“杏儿姑娘乃是琴曲双绝,不妨为我等弹奏几个小调如何?”
杏儿姑娘浑身一颤,看向朱道濡。
“既然张司马都发话了,杏儿你就弹奏一曲吧。”
酒楼之中就常备有古琴,一般到了用餐的时辰,客人都上来,才会有专人演奏。
现在既不是饭点,又没有几个客人,古琴也就闲着了。
杏儿起身走过去,轻轻拨弄了几下,却不敢用力,生怕吵扰到几人的交谈。
几位家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们忽然发现,几乎所有华族的家主,都犯了一个,有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的错误。
一个,是近四十年都没有混出头的嫡长子,一个是被朱、顾两家欺压了好几代人的张家家主!
这两人,被严重低估了!
朱子弘和顾成道的光芒太盛,权柄太高,地位太尊贵...以至于,从前都没有发现,这两人也不是简单之辈...
现在想来,倒也正常。
自己的老爹都快老死了,还执着得把控着家族权力,对快四十岁的儿子动辄打骂...换成谁都受不了。
张永也是一样的。
张家被欺压好几代人,仍旧能延续下来,年年衰落,实力也要比普通华族强盛。
靠的真就是个老管家吗?
如果不想被连根拔起,装疯卖傻当然是最好的办法。
人家还真就装出来了结果!
张家的产业被瓜分了,但换来的,是一个四品的官位!
这对历来被排斥在朝堂边缘的江南华族而言,简直是破天荒的事情!
几位家主都不敢说话,也不敢轻易动弹。
这两人之间,必有计较!
伴着轻飘飘的琴音,朱道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张永倒了一杯。
“家父这些年来胡闹惯了,还望张兄海涵。”
这句话说的几位家主心头一颤!
这话说得...谁是谁儿子?
张永嘿然一笑,举起酒杯,道:“朱兄这句话,是想乞回令尊的性命,还是贵府的家产?”
几位家主都快晕倒了...
不是因为张永的话太猖狂。
而是从这句话之中,他们得到了一个消息。
原来,朱道濡是‘内奸’!
朱道濡干了酒杯,夹了几口菜,将酒气压下去,又深吸了一口气,道:“以柳公子的性格,哪怕朱某开口请求,他也是不会松手的,既然明知不可,朱某又何必自取其辱?”
听他话里的意思,朱子弘的性命,和朱家的家产,他是都不打算要了...
这回,轮到张永倒酒。
两人再干一杯。
“本官早就看出来,朱家不过是道濡贤弟的玩物罢了,除了钱塘县的那门产业之外,朱家其实早就落在道濡贤弟手中了...是不是?”
说话间,张永冲朱道濡挤了挤眼睛。
朱道濡淡淡一笑,道:“朱家能有今日,早就在柳公子的谋划之中,可怜家父,至今还不知,朱家已被柳公子釜底抽薪,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琇書網
张永不悦道:“道濡贤弟此言差矣,此等谋划,可并非出自柳公子之手,乃是魏王殿下的功劳!”
朱道濡一怔,旋即释然,道:“原来是出自魏王的手笔,怪不得...当初魏王殿下将杏儿送给朱某的时候,朱某就觉得,殿下乃是绝世英豪,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噗通——
这回,是有人真晕了...
他们才知道,原来当日一同喝花酒的小胖子,是皇四子魏王李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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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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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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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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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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