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所有树木皆为枯木,光秃的枝干,幽暗的树洞,空荡荡的主干中回荡着乌鸦的嘶鸣。脚下的泥土时而坚硬如铁,时而泥泞如沼,蝼蚁在地上啃食着腐肉,秃鹫在天空中俯视着白骨。黑色的如棺盖的天空,重重地压在百鬼树林上,再用雷声钉上几根钉子。m.xiumb.com
薛桦拉着小蝶一路来到了百鬼树林的中心,忽然间一声响亮的笛音响起,薛桦但觉自己背后冷飕飕地,仿佛有人正从背后偷袭。他回头一瞥,只见一只木质的巨大的手正向他和小蝶抓来。这只手动作迅速,力道遒劲,带着一股深秋肃杀的萧条之气,如一声巨大的叹息,即将砸在他和小蝶的身上。
薛桦急忙一把推开小蝶,倒悬雪魔刀,运动惩心决内功。对准巨手使出一招“悲回风”。雪魔刀发出一股剧烈的白色的刀气,轰的一声,巨手被从中间劈为两半。刀气中细碎的雪花和冰晶,将木质的巨手切割出无数细小的木屑,在空中飘散开来。
被砍断的巨手砸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薛桦看了看旁边一脸惊恐的小蝶,松了口气。忽然,又一串响亮的笛声响起,薛桦只觉得头上火辣辣的,仿佛有东西在燃烧。他抬头一看,只见空中竟然出现了一座阴森漆黑的城堡,城堡中是无数挣扎死去的人,而恶鬼披着黑色的斗篷,正在折磨着他的战利品。薛桦清醒地认识到眼前的景象不过是一片海市蜃楼。
忽然海市蜃楼化为一团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向着薛桦直压下来。薛桦大喝一声,将雪魔刀插在地上。将惩心决内功汇聚于双掌之上,用力向下一挥,刹那间雪魔刀周围出现一个清凉的圈,从圈中忽地升起一道混着冰晶白雪的圆柱形刀气。刀气如一条巨龙,嘶吼着冲向黑火。呼啦一声,黑火的中心被冲出一个大洞。刀气周围的冰刃快速的旋转,将剩余的黑火也吞噬殆尽。
来不及等薛桦缓过神来,从前方的黑暗中突然窜出来一条大白狗。白狗腰间别着一把武士刀,神态傲慢,呲牙咧嘴。薛桦单掌撑地,顺势拔出雪魔刀,使出一招“礼魂”劈向白狗头顶。谁知刀锋刚至,白狗却化为一团黑气,消失不见了。仿佛刚才薛桦砍到的只是一个影子。
正在薛桦惊诧之时,左边却有一阵细雨吹来。薛桦转头看时,只见一个乘着油纸伞的小僧人站在旁边。小僧人仿佛没有脚,如同幽灵一般向着薛桦缓缓而来。他动作轻柔,节奏缓慢,但却蕴含着滔天巨浪的力道。若是一般侠客,定然会难以适应这样的缓慢节奏,被带入其中。但薛桦武功卓绝,一眼便看出其中的奥秘。他将雪魔刀插在地上,左手快速地使出一缘指。眨眼之间薛桦便闪到小僧面前,一缘指点在小僧心口,巨大的指力将小僧点得灰飞烟灭。
薛桦本以为敌人接二连三的攻击停止了。谁知伴随着更加猛烈的笛音,一个面色惨白,容颜秀丽,神情凄楚的女鬼出现在了自己的左边。女鬼身着鲜红色的血衣,忽而向左,忽而向右,时而疾行,时而缓步,口中不停地哼着幽怨的歌。正在薛桦愣神之际,女鬼一把捉住了薛桦的喉咙,而他的脚下则出现了一摊水,女鬼拉着薛桦缓缓向水中沉去。幸而小蝶及时杀到,使出一招“留芳甸”,将竹喧剑狠狠插进了女鬼的喉咙。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化为飞灰而去。
小蝶急忙拉起薛桦的手,两人向前奔去。小蝶一边跑,一边向薛桦说道:“金笛驭鬼,定是那天煞的‘鬼城’汪伍又在利用恶鬼结什么鬼阵法。刚才那五只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木魅’,‘不知火’,‘大天狗’,‘雨降小僧’和‘桥姬’。这些本是东瀛百鬼中的恶鬼,后来传入大燕帝国,如今又被汪伍利用,设在这阴森恐怖的树林之中。
“孙子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更生,四时是也。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
刚才的阵法,五只厉鬼分别从东西南北中五个不同的方向攻来,借助这风火雷电雨五种不同的天气,或疾或徐,或侵或静,或难知如阴,或动如雷霆。五个方向,五种天气,五类行动,互相组合,便成为百种不同的战法。这汪伍算定,若这着百鬼一起杀出,也未必是木棉你雪魔刀的对手,所以他打算以奇取胜,利用不同的变化来打败我们。”
薛桦心中暗暗赞叹小蝶学识丰富且冰雪聪明。心想本来两人就火急火燎地想要快点赶到鬼王城,却不想汪伍在暗中又摆了一道,设下这百鬼结魂阵来拖住他们。他心中十分不快,想要挥刀大干一场,将汪伍彻底铲除,但碍于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救出皮皮,所以也只好强压怒火。他加快脚步,拉着小蝶的手在树林中不断穿梭,只为能早些冲出树林。
可两人刚刚跑了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刺耳的笛声再次响起。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两人的上方压将下来。薛桦抬头看时,只见一座小山从两人头顶,裹挟着飓风,正在缓慢落下。小山发出孩童响亮的啼哭声,声音尖锐而刺耳。薛桦急忙双手持刀,跃在半空,将身体弓成一弦弯弯的月。雪魔刀发着明亮的皎洁的白光,美丽的雪花围绕在刀锋周围翩跹飞舞。他汇聚体内的惩心决内功,用尽所有的力气,对准小山使出一招悲回风。雪魔刀闪着白光的刀气如同一道雷霆,瞬间将厉鬼“山童”劈碎。
恰在此时,在另一阵笛声的指引下,一只通身深蓝色的臭鼬扑向了小蝶。小蝶黛蛾紧皱,目若星辰,双手握紧竹喧剑,碧绿色的宝剑在黑暗中散发着青翠的绿色光芒。她身边的蓝色蝴蝶旋转飞舞,洒下芳香的亮晶晶的蝶粉。蝶粉落在竹喧剑上,落在小蝶柔弱纤细的身上。她动作轻柔,身姿曼妙,舞动的身体宛如一曲悠扬的扬琴,声声哀叹,如泣如诉,悲伤婉转。
小蝶这一招“暗香蝶影”,还未及刺到恶鬼“臭鼬”,那和着水仙花香的蝶粉便沾在了臭鼬身上。臭鼬仿佛是撞了明火一般,呼号一声,倒在地上。经过几番痛苦的翻滚,便化为飞灰。
小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蓝蝶洒下的蝶粉竟然天生克制厉鬼。在薛桦与一座承装尸体,燃烧着烈火的火车战斗之时。小蝶对准从侧方而来的恶鬼“水虎”再次使出“暗香蝶影”。果不其然,当蓝蝶蝶粉沾在“水虎”身上的时候,“水虎”便表现出巨大的痛苦和对于蝶粉的恐惧。小蝶由此更加确定,蝶粉便是这些恶鬼的克星。
小蝶心如兰芷,七窍玲珑。她仔细地观察到现在的笛音比刚才还要气促,还要响亮,而恶鬼们的攻击也随着更加密集,更加凶猛。若是此时借着恶鬼对于蝶粉的忌惮,扰乱他们的进攻方向,或者延误他们的进攻时机,也许可以让他们互相残杀。她打定主意,决定进行这项危险的试验。
另一边薛桦将恶鬼“火车”劈碎。抬起头,看见正前方一个提着油灯的恶鬼。油灯时而闪烁幽暗的微弱的光,时而闪烁刺眼的光亮,刺得薛桦睁不开眼睛。虽然他行动缓慢,但是油灯的灯光却给予薛桦巨大的杀伤。快要接近薛桦的时候,恶鬼“油赤子”手上多了一根挑刺。他准备用这根挑刺杀死薛桦。
恰在此时,从薛桦的右侧出现一个女人的影子。影子牢牢地贴在地上,飞速地向薛桦刺来。小蝶将竹喧剑插在地上,微微颔首,双手合十。一阵清凉的风吹过,数十只蓝蝶翩跹而起,向着东南西北和头顶的方向飞去。而从薛桦侧面飞来的厉鬼“影女”便受到了蓝蝶蝶粉的影响,转变了方向。而正在缓慢行进的“油赤子”躲闪不及,被影女一剑刺中,而影女也被油赤子的挑刺扎伤,刹那间两只厉鬼灰飞烟灭。
薛桦回头看着小蝶,只见小蝶脸颊雪白,香汗涔涔。他又惊喜又心疼,心想这门驱动蝴蝶的内功定然对她消耗很大,自己一定要快速找到汪伍那狗贼,结束这不必要的战斗。想到这,他将手中的雪魔刀又握紧了三分。而敌人仿佛也惊讶于小蝶的武功,一时间笛声竟然停止了下来。
刹那间的安静,仿佛是暴风雨前的沉默。薛桦望着幽深的黑暗的树林,就像望着人深不可测的内心。那温良的表面下,究竟掩藏了多少的自私,残忍,贪婪和肮脏。此刻的宁静,不过是他正躲在暗处,盘算着如何进行更加猛烈的攻击,如何撕扯敌人的身体和神经,如何将敌人咬碎。
果然,一连串急促而响亮的笛声响起,从薛桦的正面迎面飞来一条长着凶恶人脸的巨蛇和一只拥有五条尾巴的红狗。正在薛桦准备使用“抽思”来抵挡这两只恶鬼的时候,从他身后的方向又窜出了三只恶鬼。一只长着九条尾巴的灵猫挥舞着它的利爪,一副白骨嶙峋的人形骨架扭动着他的身躯,一只长着青色皮肤刀枪不入的貂鼠摇晃着他的脑袋,三只恶鬼疾行如风,张开血盆大口冲向薛桦。
小蝶急忙发动蝶隐功,蓝蝶洒下的花粉改变了三只恶鬼行进的方向。“猫又”的利爪插入了毒蛇“烛阴”的身体,而“烛阴”的毒牙则咬紧了“猫又”的喉咙,而“狂骨”的白骨则被天狗“彭侯”咬碎,而破碎的骨头中翻出来的有毒的泡沫,则将“彭侯”毒翻在地。只有“风狸”因为皮肤坚硬如铁,火烧不死,刀砍不入,才没有被其他恶鬼伤到。但是它冲击的力道是在太猛,以至于一头撞在前方的树上,将同一方向的十数个树干都撞断了。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刚才的战斗还只是一只恶鬼从一个方向攻来,现在却已经变成一只到五只不等的恶鬼从不同的方向向薛桦和小蝶进攻。薛桦挥刃如雨,一边抵挡着恶鬼的进攻,一边保护着小蝶。无论是“夜啼石”,“人魂”,“火前坊”,还是“铃彦姬”,“山风”,“玉藻前”,都被薛桦和小蝶一一化解。
然而时间的沙漏正一点点悄悄地流走,此时的恶斗徒劳无功,只能让皮皮被害的风险进一步加重。薛桦的心如同火烤一般,他看着小蝶因为虚弱而发白的脸颊,和额头上颗颗的汗珠,恨不得马上一刀将整个百鬼树林都砍得干干净净。
他在心底为自己降火,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地思考。他想到汪伍之所以在这里对他们进行劫击,无非是因为此地地形如迷宫般神秘莫测,而百鬼又各个不同,通过地形的变化,恶鬼不同方式的攻击以及附加的不同天气属性的掩护,达到孙子所言的兵势中常用到的“奇”。这一个“奇”字蕴含了先贤智慧的无穷奇妙,一次次不同的打击,经过了“奇”的精心设计,便犹如春天花园中盛开的百花,迷惑了敌人的双眼,麻痹了敌人的神经,摧残了敌人的意志。
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这五色五味互相组合,便成了无穷无尽的招式。“奇”是源泉,是变幻莫测的风,是难以捉摸的云,是可大可小的江流,是忽而细雨微风,忽而大雨倾盆的情势。它此刻的弱小正掩饰着背后的强大,它缓慢的流淌却蕴含着滔天的巨浪。
可这,不也是人的内心吗?一个在幽暗处窥探他人的人,一个在角落里等待他人犯错的人。将那个名为“自私”的心穿上漂亮的外衣,再辅以绝美的语言的注释。让虚伪的笑容装饰它,让乖巧的表情表达它,让非凡的才华惊艳它,让高尚的道德歌颂它,一切的嘴巴上的修饰,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可,那颗肮脏的,龌龊的,卑劣的心便长成了一个碧玉妆成一树高的美人,长成了一个温软如玉,和而不同的君子。
他可以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士,抑或是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学者,也许他成了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的勇士,或者他又成了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先贤。那双在幽暗中窥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世界,如何他的那颗“自私”的心,穿上华丽的外衣,带上各种美名制成的帽子,大大方方的登堂入室,再得到若干名流的支持与肯定。
于是善良的弱小的正直的心被冷落在了谷底,那颗自私的势利的恶毒的心占据了道德的最高峰。终于,他成功了,那双眼睛终于不用在躲在暗处,正是借着各式各样变化无穷的修饰,他终于可以将他的心大白于天下,他终于成就了那个执念,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
而对于汪伍来说,他的无法放下的执念,他死也要得到的东西,就是小蝶。
而“奇”的变化,丰富了他的招式,也装点着他的内心。
可怕的,幽暗的,变幻莫测的“奇”,不断的向薛桦和小蝶发出恐吓的嘶吼。这不仅仅是一场武功招式上的较量,更是内心中坚定意志的决斗。薛桦在心中问着自己,难道世界真的是弱肉强食,善不胜恶,正难胜奇吗?
怎么可能呢?哼!薛桦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不错,再变幻莫测的奇,再穷凶极恶的邪,再幽暗肮脏的内心,也无法脱离正义的制裁。以正制奇,以善制恶,以正面的进攻去击退敌人,去摧毁他的脆弱的中心。因为选择了奇,正就必然成为了他的弱点。从刚才百鬼们接二连三的进攻,薛桦发现在自己的右边始终没有恶鬼袭来。
他突然想到,这也许是因为汪伍忌惮小蝶的蝶隐功,因为一旦有恶鬼从右侧攻来,那么当左侧攻来的恶鬼扑空时,就会像之前的“风狸”那般,将行进路线上的树木撞碎。也就是说,汪伍一定隐藏在右侧某一棵树木之中。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打定主意,跃入空中,估算了一下从这里到百鬼树林边际的距离,心想,如果我使用那招,雪魔刀的刀气应该刚好能将这一条线上的树木全部砍倒。
薛桦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小蝶,此刻她还在艰难地坚持着。突然间,一个身形巨大,白衣如雪,黑发敷面的女鬼突然从地下钻出,站在了小蝶的面前。小蝶惊愕地看向薛桦,她看见薛桦此时已将雪魔刀高高地举过头顶,而惩心决的内劲已全部化为刀气,围绕在雪魔刀的周围。冰雪在雪魔刀的刀刃上汇聚成一股剧烈旋转的白气,她感到迎面吹过一股剧烈的寒风,瞬间一种彻骨的寒冷从头顶直袭到脚底,那种感觉便如同身着单衣,在冰谷的风口吹着冷风。
裹挟着破碎冰晶的刀气已经吹得小蝶睁不开眼睛。但是眼前的雪女却没有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是啊,因为冰雪而生怨,化身为厉鬼的女人,如何会反过来受到冰雪的伤害呢?木棉此时一定是找到了破解百鬼结魂阵的方法,所以暂时没有办法来帮助自己。
于是小蝶强行打断运功,拔出插在地上的竹喧剑。蓝色的蝴蝶在空中翩跹,飞舞,这些黑夜的精灵洒下芬芳的蝶粉,轻轻地落在小蝶的宝剑上。小蝶轻呵一声,使出一招“蝶惹衣”,将竹喧剑狠狠地插进了雪女的腹部。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雪女化为片片巨大的雪花,落在地上,化为了雪水。
而薛桦此时如一只飞翔的雄鹰,他闪电般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黑暗的远方。雪魔刀刀锋上的白气越来越浓,越来越厚。这一刀,他便要将汪伍从他隐藏的黑暗中赶出,这一刀,他便要将那驱使恶鬼的金笛斩断,这一刀,他便要将这阻碍他们前行的百鬼结魂阵破得干干净净。
薛桦面容悲戚,目光如炬却满脸忧愁,他颤抖的双手举着如千斤重的雪魔刀。这一刻,皎洁的月光穿透了乌云,照在雪魔刀上,发出一种摄人心魄的明亮的光芒。他抬起头,闭起眼睛,如同吟唱般地说出那五个字:“东——皇——太——一斩!”
巨大的暴风雪随着雪魔刀的斩击,呼啸着冲向了汪伍所在的方向。冰雪巨龙的嘶吼划破了夜空的宁静,所有枯树的树干被刀气粉碎成一片片的破木,在空中翻滚,飞舞,像是巨木的坍圮,又像是最后的狂欢。树干折断的清脆的声音,在皎洁的月光的照耀下,在心底奏出一股绝望的心碎。这悲伤的力量,是一座无形的桥,桥的这边是绝对的暴力,桥的那边是薛桦湖水般澄澈的眼睛。
终于,这一条直线上的所有树干都被刀气砍得干干净净。刀气吹过的泥土深深地陷了下去,形成一个半圆形的长长的甬道,破碎的木块覆盖在上面,踩上去有着咯吱咯吱的声音。整个百鬼树林像是被掏出了一个树洞,透过树洞的这边,可以看到黑暗的另一端。薛桦急速向着汪伍的方向飞去,却只在第七颗树木的地方看到了一摊鲜血。他又恼又恨,看来自己还是没有完全掌握东皇太一斩的精髓,竟然被汪伍成功逃脱了。
此时远处传来了小蝶的咳嗽声,薛桦急忙跑回到小蝶身边。只见小蝶的脸显出和田玉一般的凄美的惨白,她瘦弱的身体剧烈起伏,杏口微张,不断地喘着粗气,嘴角还留有红色的血痕。薛桦看到地上的那口鲜血,定是小蝶刚才咳出的。看来小蝶刚才为了帮助自己,耗费了太多的内力。
他十分心疼地伸出手,想要拉起小蝶的手。也许是因为过于虚弱,也许是因为过于心急,小蝶虚火攻心,她觉得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像被火烤一般,神经突兀的跳动,让她痛苦不堪。她觉得烦躁极了,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了薛桦递过来的手。
薛桦愣了一下,他看见小蝶抬起脸,在她的眼睛里仿佛有一股名为心焦的火,正在熊熊地燃烧。小蝶勉强打起精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拉起薛桦的手,神态焦急的说道:“木棉,我们恐怕中了桂亦雄和汪伍的调虎离山之计,我担心他们故意设计,让汪伍在此地拖住我们,而在另一边对姊姊他们不利。木棉,我现在真的十分担心他们,不如我们原路返回,先和姊姊他们会合吧。”
薛桦心中也有此担心,毕竟是自己提出的兵分两路,如果鬼王真是故意设计,蝶隐派虽然人数众多,但恐怕也不是鬼王的对手,若是他们有什么闪失,以小蝶善良的秉性,恐怕要痛苦得生不如死。虽然向前行可以更快地到达鬼王城,但是人命关天,就算多花些时间,多费些脚程,也是值得的。
薛桦向小蝶点了点头,小蝶心领神会,薛桦一把挽起小蝶的腰,脚下生风,疾行如闪电。发自丹田的惩心决的内力形成了两个气垫,附着在薛桦的两只脚掌上,无论是密林隐谷,还是山川菏泽,都如履平地一般。小蝶玉貌仙姿,轻盈优雅,薛桦宛若挽着一株兰花,芳香满怀。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虽然两人一木一花,心如兰芷。但在鬼域阴森恐怖的环境下,和危机四伏的情势中,他们的心如同被火炭炙烤一般,焦急和痛苦像是两根闪着寒光的铁签,深深扎入他们的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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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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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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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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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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