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国蓦然回头,大惊失色。
“陈伟国!”
“陈伟国!”电话那头,关心颖一直大声呼叫着他的名字。
好一会后,陈伟国才缓过神来,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惊魂未定道:“我,我,我没事。”
“刚刚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电话那头关心颖的语气充满了担心。
“一个花盆掉下来了,差点、差点、差点砸到我了!”陈伟国哆哆嗦嗦道。
“没事就好,吓死个人,你小心点啊!”
“嗯!谢谢!”
挂断了电话之后,陈伟国低头看着地上的那花盆。
如果不是关心颖突然打电话过来,以他的习惯,在下车之后会整理一下鞋带,还会借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发型,然后那个花盆就砸在他头上了。
他不敢想象,要是这个陶制的花盆砸在了自己头上,就算不死也得进icu躺好长时间。
随后,他找到了写字楼的物业,要物业给他一个说法。
吵了一个多小时后,物业那边最终赔了他一千块钱。
想到自己的性命在物业眼中只值一千块钱,陈伟国觉得十分可笑。
中午,在去衡州之前,陈伟国去找席青青吃午饭。
见到席青青后,陈伟国原本想告诉她差点被花盆砸中一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席青青却直奔到他跟前,双眼通红道:“张凡他跳楼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陈伟国呆若木鸡。
“他死了,他死了!”席青青紧紧地扯着陈伟国的衣服。
陈伟国面色极其沉重,愣了愣后将席青青抱入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子呀!”席青青嚎啕问道。
陈伟国眉头深锁,这时候超市里的人都朝着他们看来。
席青青这个问题,他给不出答案。
随后,他便将席青青带到了超市办公室里。
抽泣了一会后,席青青看着问道:“昨天他来找我的时候,我要是好好跟他谈谈,他可能就不会死了!”
看着席青青那双充满着恐惧的眼睛,陈伟国心疼不已。
“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无论你怎么做,都改变了不了这个事实。”
见席青青如此伤心难过,陈伟国便取消了前往衡州的计划,带着席青青回家休息。
他知道,张凡的结局,对于二十六岁的席青青来说太过沉重。
他很担心,席青青会因此背上沉重的负担。
等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席青青好不容易睡着了,突然她手机响了。
张凡的母亲打电话过来了,她在电话里哭着痛斥,是席青青害死了她的儿子,两句话便将席青青给说崩溃了。
考虑张帆母亲正处丧子之痛,陈伟国只能忍着;可随后听她说话越来越难听,并将一切都怪罪在席青青头上,他忍不住了,于是便回击了过去。
不过,他只说了几句,席青青便挂断了电话。
“求求你,别说了!”席青青向他哀求,此刻的她几近崩溃。
深吸了一口气后,陈伟国将席青青搂入怀中,安抚道:“好,我不说了,但是,这一切真的不是你的错,跟你没关系。”
席青青没有说话,而是紧紧地抱着他。
到了晚上的时候,席向东把小浩子和老母亲接来了。
此时,又是证明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时候了。
在老母亲去安慰席青青的时候,陈伟国和小浩子父子俩则到了楼底下的公共休闲健身区域。
来的路上,小浩子便通过席向东得知了张凡的死讯;这时候再听到陈伟国说起自己差点被花盆砸到之后,小浩子看上去十分自责。
好一阵子后,小浩子才说道:“生活就像是感情一样,怀疑比不爱还可怕。”
“嗯?”
“如果张凡只是不热爱目前的生活和周遭的一切,他可能还会想着去脱离掉这个环境;可他开始怀疑起自己曾经相信的一切东西和生活时,比如他发现不该什么都听妈妈的话,比如他怀疑自己已经无法独立生活,就像是信仰被摧毁了一样。”小浩子解释。
“如果他要是一直活在他以前所相信的世界里,或许他的结局就不一样。”
“崽啊,那不就是一直活在谎言里嘛?”陈伟国问道。
小浩子面露惊奇,赞叹道:“爸爸,总结得挺好。只不过,一个坏人要是假装了一辈子的好人,那他就是好人;如果一个人一辈子活在某种谎言的世界中,那这种谎言便是真实的。”
“或许所有人类定下来的规矩,本来就是一种谎言,否则就不会这么多不同的文明和制度。”
“明明大家都生活在谎言中,就不要觉得自己的制度和文明优于别人,也不要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就比别人好,产生某种可笑的傲慢和优越感。幸福感这种东西,宁可愚昧地自知;也不要自负地张扬。”
“所以人跟人之间,学会尊重很重要,若是觉得志同道合,那就做个朋友;若是觉得有分歧,就做个包容的过客,而不是对别人的生活方式指指点点。”
听小浩子说完这番话,陈伟国眨了眨眼睛,完全不明白小浩子在说什么,只觉得有道理。
夜已深。
老母亲和小浩子跟着席向东离去。
在离开之前,老母亲特意交代陈伟国,说是席青青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和打击,要陈伟国一定要好好陪着席青青,耐心地开导她。
等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睡梦中的席青青突然从床上爬起来,继而嚎啕大哭。
被惊醒的陈伟国将她揽入怀中,说道:“小青青,别怕,有我在。”
此后的几天,席青青都闷闷不乐的,眼睛也一直空洞无神。
陈伟国和席向东十分着急,在商量着要不要带她去看下心理医生。
最终,陈伟国还是听了小浩子的意见,先让席青青缓几天。
时间来到了三月的中旬。
东青超市已经转让出去,得到转让费的第一时间,席向东便将欠陈伟国的钱都还给了他。
回娘家待了四十多天后,李柔君终于回到了建宁。不过,回来的第二天,她便去跟席向东办了离婚手续。
席向东本来打算给李柔君五十万作为分手费,然而让他苦恼的是,李柔君一分钱都没拿。
看着李柔君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便有些后悔了。
经过这些天的调整,席青青似乎也渐渐走出了那件事情的阴影,不过每天晚上,她还是会从睡梦中惊醒。
不想陈伟国一直因为自己耽误了生意,席青青便将陈伟国赶去了衡州。
这一次,陈伟国在衡州待了只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忙完衡州首家便利店的开业仪式便赶回建宁。
在开车回去之前,他给席青青打电话,席青青没有接,当即他心里便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紧接着他又拨通席向东的手机,同样是没人接。
带着焦躁不安的情绪,他开车一路狂奔,赶到建宁的家里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推开门的那一刻,陈伟国发现家里什么也没变,然而,客厅的茶几上,却留下了一封信。
他走上前,立马将信拿起来,信封正面写着“亲爱的大叔”五字。
他用颤抖的手,从信封里抽出里面的信纸。
亲爱的大叔:
相比起老陈,我更喜欢称你为大叔。
很抱歉,只能以这种残忍的方式跟你道别,否则当着你的面,我心里只有一万个舍不得。
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张凡跳下来的那天,我赶去了现场。
如果可以重来的话,我肯定不会选择这么做。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做噩梦,梦到的都是他当时那可怕的样子。
我无法接受,曾经那么亲近的人就这么离开了这个世界。
虽然你一直说,他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可我心里一直过不了这关。
无论他最终会怎么选择,那天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应该伸出援手,而不是冷冰冰地将他推向死亡的另一端。
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可能你无法了解,其实我也不了解我为什么是这种性格,或许我有病吧。
对不起!原谅我不能带着这么沉重的心理包袱去跟你结婚,我也没有信心给你的第二段婚姻带来幸福和快乐,所以我只能以逃兵的方式偷偷地离开了你的世界。
我哥岳母娘走的第一个晚上,我无意中听到了你和我嫂子说的话,嫂子说她担心因为她和我哥的事情影响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很高兴,没有让你因为我而影响到和她的亲情。
请别为我担心,我会努力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老公,没想到我第二次这么称呼你,会是最后一次。
我的柔软已经被黑暗所吞噬,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用你的柔软和善良收获更多的幸福。
渴望被你宠一辈子的小青青。
......
时间来到了三月份的下旬。
为了不去想些不开心的事情,陈伟国努力让自己变得很忙。
实在是没事做的时候,他会像以前一样约李志英和钟爱民出来打打麻将,或者是陪小浩子和老母亲在家里看会电视剧。
所有人都很配合,很少提及席青青,仿佛席青青就没曾出现过一样。
夜已深。
打完麻将之后,陈伟国开着车从李志英家回去。
途经一个路口时,不经意间,陈伟国发现了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于是他立马刹车,摇下车窗,望向那个背影。
确认是席青青的背影无疑之后,他立马把车开到前方的路口掉过头来,然后追向那个身影。
直到距离那背影只有几步之遥时,万分激动的他摇下了副驾驶座上的车窗,对着那背影嘶吼道:“青青!”
旋即那背影回过头来,发现自己认错人后,陈伟国脸色一黯,对那人说了道:“抱歉,认错人了!”
“诶,小心!”那女孩对着他急道。
陈伟国看向前方,正好“嘣”的一声,他的车已经压上人行道上。
他还没来得及踩刹车,车子撞到了一棵树的树干上。
一时间,陈伟国感觉到自己已经分不清南北,紧接着他感觉到脑袋猛烈撞击到了某个地方,似乎是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紧急打开的安全气囊。
他这恍然大悟,小浩子为何不要他买这个牌子的德系车,尤其是这个系列。
隐隐约约中,他似乎听到了那个女孩的尖叫;
不知过了多久,他好像晕过去了,又没有完全晕。
他好像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仿佛看到了紧急抢救他的医护人员。
他彻底失去意识,是在他被抬上救护车之后。
这时候,他好像看到了小浩子,看到了老母亲、徐爱华、席青青和席向东两兄妹、姐姐和妹妹、外甥和外甥女、钟爱民一家子和李志英、李柔君、还有关心颖。
......
“儿子啊!”
在母亲熟悉又虚弱的声音中,陈伟国睁开眼。
张望了一圈之后,他发现他在医院的病房里。
不过,躺在病床的人,是老母亲,并非是他。
他握着老母亲的手,老母亲满脸愧疚地看着他,泪目浑浊。
“妈,你怎么了?”他疑问道。
眼前的老母亲面黄肌瘦,满脸皱纹,让他感到陌生和害怕。
“对不起,”老母亲对着他说道,“我把你崽弄丢了,我,我,我。”
说着,老母亲接不上气,喘了一口气后才接着道:“我死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小浩子丢了?”陈伟国疑问。
“妈!”坐在病床另一边的大姐大声哭道,“你尽管安心吧,我们一定会找到浩呀叽的。”
老母亲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哪天要是,要是找到浩呀叽了,记得,记得烧根香告诉、告诉我。”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见老母亲即将燃灯枯尽,陈伟国心里还是很难过。
“孙子啊,孙子啊,奶奶对不起你。”老母亲流着泪说道。
陈伟国摇了摇头,然后看向病房里的其他人。
他的左后侧,是他的妹妹和妹夫;旁边站着的是钟爱民和黄乐夫妇,不过黄乐很瘦,像是得了什么病。xiumb.com
他扭头看向身后,居然是李志英和谷幽兰,谷幽兰挽着李志英的手,像是一对夫妻。
而他的对面,是他的大姐;而大姐的身后,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想了一会后,他才想起那个男人,于是便惊呼道:“邓顺峰!你是邓顺峰!”
邓顺峰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点着头道:“伟国,怎么了?”
“你怎么会在这?”
大姐和邓顺峰交换了一下眼神,紧接着大姐问道:“他是你姐夫呀,为什么不能在这!”
“我姐夫,不是老曹嘛?”
大姐脸色一黑,急道:“你糊涂了,我都跟他离婚几年了!”
“啊!”陈伟国彻底傻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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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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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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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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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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