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国的风景很漂亮,与素卿一路所见的所有景致都不同,这里的美是触手可得的现实,不会让人感觉到半分虚妄。
只可惜眼下的盛景她完全没有精力欣赏,全部心思都扑在了墨棐身上。
这几日他的精神越发不好,虽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冰冷样子,但却透露出些憔悴之意。后厨的汤药味儿终日不断,流莺进入王城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种种迹象表明,墨棐的伤势已经不容再拖。
素卿开始便问过他这伤是从何而来,但墨棐总是一再推脱,关于此半个字都不愿多说。她也不再追问,心里跟着焦急。
“快,含颗蜜饯儿。”
墨棐笑着推开她的手,道,“我不喜甜食。”
“不苦吗?”
这汤药的味道闻着就要吐了。
“还好。”墨棐手指点点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歇会儿。
素卿一早起来就跑东跑西的为他准备药材,甚至连他的饮食都要亲自做好才放心。现下好不容易坐下休息会儿,竟然觉得腰酸背痛,轻轻捶了下腰际。
墨棐叹气,道,“我的身子无碍,你也别太过操劳。”
可她反倒觉得格外过意不去,“我一个凡人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帮流莺和纳溪分担些杂事。若连这些事都做不了,就更觉得羞愧了。”xǐυmь.℃òm
墨棐心疼她,本来好好一双白嫩的细手在药罐子里泡的满是苦味儿。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的伤势已经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若不是凭药调着灵力,他恐怕早已经走火入魔了。
这几日流莺去往王城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每次都挎着一张脸回来,似乎连名昭女帝的面儿都见不到了。
晚上来见他时,流莺的神色依旧不好,可以说更加难堪。
墨棐当没看见,乖巧地喊了声“流莺姑姑”。
她应了声,瞧了眼旁边,因为过于劳累而熟睡的素卿,低声问,“今日身子可有不适?”
“无碍。”墨棐摆摆手,臂弯使劲,将她轻巧的抱起来。仔细将被角掖好。
两人推门出去到庭院里说话。
这几日蝶国的风中罕见的带来一些凉意,往日从不见卖斗篷的店铺里,竟然也添了一些俏皮样子。
流莺去王城,不单单是为了墨棐,更是放不下心里的担忧。
墨棐明了,问,“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流莺摇头,依旧是愁眉不展。
“今日出来迎接的是参相大人,他替君上传话,准许我们过两日进宫,”话说到此,流莺眉头一皱,语气更加不解,“可参相大人向来只管朝政,内务之事应由中庭大人掌管。”
“职务混乱,不像是名昭女帝的作风,”墨棐问,“难不成是王城里出了什么事?”
“不会。若是王城出了事,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
流莺叹了口气,道,“空想就算想破了头脑,也思考不出来任何的头绪。待到过两日进宫去,我再仔细打听吧。”
墨棐点头,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两句“姑姑已经不是蝶国祭祀,有些事,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她应着,让他好好注意身子,便匆匆离去了。
02.
流莺自小便跟在先皇的身边,萤火虫一族本就弱小,根本不被其它族群放在眼中。
多亏了先皇垂怜,将他们一族归到蝶国麾下。萤火虫这一小小的族群,才能仰仗着往生石的神力续命,甚至修练成人形。
这等大恩大德,让他们不胜感激。
流莺的父母亲在当年崇德殿之变中战死,只留她一人在世。先皇追封其为开国将领,又担心她无法照顾自己,便带回身边亲自扶养。
后来蝶国内战,女帝为保她一命,竟然亲自出面求狐族夫人代为照料。
“萤火虫一族只留了这个孩子,我不能让她也为我白白送命。”
这话,流莺一直记到现在。
就算后来她与纳溪两情相悦,女帝也并未半分刁难。甚至握着她的手嘱托,“若外头不好便回来,蝶国永远是你的家。”
先皇,女帝,这两位于流莺而言意义重大。
君臣之谊,到底是她这个身为臣子的欠的多。
纳溪从外头拿完药材回来,转头便看见她坐在院子里发呆,喊了几声才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想什么呢?”纳溪笑得宠溺,将身上的斗篷给她披好,生怕人着凉。
“今日去宫中,君上同意帮忙,过两日便可以入宫了。”
纳溪惊喜万分,“这自然是好事!”
但语气一转,问,“瞧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只是想起了以前在蝶国的一些事…难免伤怀罢了…”
她的情绪向来逃不过纳溪的眼睛,立刻问,“到底发生何事了?你给为夫好好说说。”
流莺笑得无奈,“真的没有。只是这几日进宫都没有见到君上,心里难免不安。”
纳溪劝道,“许是太久没有回来了,心里想念得紧。”
“许是吧。”但她心里实在不安,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闷疼。
03.
第二日,墨棐好说歹说才劝她休息会儿,但素卿在房间里没安静多久,又准备去收拾东西。
本以为放在包裹里的会是些衣裳和首饰,但墨棐凑过去细瞧,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连酒盏都有。
“你带这些做什么?”
“这些可都是小公子送给我的。自然得收好。”
墨棐糊涂了,“我何时送过你这些物件儿?”
素卿极有耐心的一件件解释,全部都含着他们二人见面以来的意义。
他拿起一侧的画轴,问,“那这画里是什么?”
素卿笑地得意,“小公子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画上是棵花朵赘枝的灯笼树,树下站了位少年。白衣青涩,模样稚嫩,但不难分辨出来是谁。
墨棐震惊地瞪大眼睛,“这…”
“惊奇吧。这是我在梦里见到的小公子年少的模样,但后来仔细想想,与你平日的冷淡气也并不相符,看来确实是梦境。”
听到她如此说,墨棐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是想起来了……
素卿将画卷好,递给他。
“这幅画本来就是画给你的,只怪当时被庙里的鬼怪吓慌了神,竟忘记了此事。”
墨棐收好,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些,“现在送给我也不晚。”
素卿点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搭话,“嗯,全当定情信物了罢。”
墨棐脸上一红,握着画卷的手一紧,又摸不作声了。
府外的轿子恭候了多时,才听见府内有响动。周遭伺候的小厮立马迎上去,将他们手中的物什接过来。
领头的车夫是个在王城里待了许久的,自然认得流莺,说话做事也万分恭敬。
一直将人送到行宫门口才离去。
寝殿门口浩浩荡荡的候了一群人,最头上的女子见他们进来,满脸笑意地迎上前。
“你们总算来了,怎的这样慢?”心吟招呼下人们,帮他们把东西置办好,又招呼人把必备的物件拿进来。
道,“这几日便先在这住着吧,大殿下的伤势恐怕需要多耗费些时日,若是住的有何处不习惯,便让下人们去通报我。”
他们一一应下来,在大殿坐了会儿。墨棐的身子有些撑不住了,便先行告辞,回去歇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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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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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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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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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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