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生枝怎么也没想到这群修士会来的这么快,甚至连他布在林子外的二十多道结界全破了。
夏琰不知何事,但见他脸色不善,心也提起来,道:“我去看看。”
说完转身欲走,慕生枝立刻将他扯住,慌张道:“不必,你在这里等我。”
若是让那群修士看见夏琰在这儿,事情便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夏琰向来听他的话,他说不许便不会做,乖乖点头,道:“那我等你回来。”
“好。”
带头的并不是昨晚在场的修士,看来他们是料定自己不是这两人的对手,所以连夜找来了帮手。拿下鬼界中人的性命,这对于任何一个修仙之人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昨夜广义贴一发,众仙家一呼百应,没一会儿功夫便攻上了山。放眼望去,整个山顶一片乌泱泱的满是人头。
慕生枝独自一人背着琴,信步走到了众人面前。
他早先云游四海救过不少人,许多仙家都对他有印象,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仙骨傲然的公子竟会同鬼界有勾结,一时怒不可遏:“世人皆言席羽君侠义之风,若是此刻将人交出来,还有挽回的余地。”
慕生枝嗤笑一声,冷淡地掀起眼帘,道:“休想。”
夏琰昏迷这三日,一直在梦境中喃喃自语,他极力想要听清只言片语,却还是无能为力,可也不难猜到夏琰的梦境定是跟他的过去有关,可到底是怎么样的过去,叫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非但闭口不谈,在昏迷时还恐惧地浑身颤抖。慕生枝恨极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在这种情况下,他除了将人藏起来之外,什么事也无法为他做。
他也曾教导夏琰做人要善良,不光要对得起自己,更要对得起所守护的世间众人。
可夏琰微微一愣,坚决地摇头拒绝,道:“你护世人,我护你。我们兄弟二人非要同生共死才行。”
其实他从那时候开始,便决定将所有都托付给自己了罢。
带头讨伐的那人听见他的话,嘶吼一声:“席羽君,吾等念及往日旧情,再给你一次机会,交,还是不交?!”
慕生枝将琴唤出,身上已经显出丝丝杀意,从容不迫地答道:“我此生,绝不负他。”
众人本就打算此次将两人一网打尽,听到慕生枝此话更像是得到了默许,一个个手握刀剑,满眼血红,嘶吼着冲上前去。
慕生枝搭在琴弦上的手指还未滑动,便听一声萧鸣,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人掀了出去。恰在此时,周围顿时一片黑雾茫茫,慕生枝心中一惊,抬眼便见从雾中走出来一群模糊的人影,带头的少年手指一挥,身后成群的鬼差松手放开牵着的恶鬼,它们似凶猛的野兽般放肆地冲出去,咬住人的脖颈开始大快朵颐。
哀嚎声四起,血腥味浓郁。
慕生枝死死地盯住那个抬手指挥鬼差的少年,搭在琴弦上的双手禁不住开始颤抖,脸色一片惨白,双唇抖动了半晌,道:“……阿琰?”
那少年在浓雾中幽幽地转过头来,双瞳闪着绿色的光芒,样子却看不清楚,只是眼神中满是玩味儿。他起身跃上枝头,晃荡着双腿,百无聊赖地盯着下方的惨象,似是在欣赏一出美妙的歌舞。直到有几滴鲜血溅到慕生枝的衣摆上,他才微微蹙眉,有些不高兴地从树上跳下来,晃晃悠悠地走出大雾。
慕生枝看见少年的模样,鲜血一股脑全部涌了上来,连反应的能力都没有了,只能傻傻地盯着他一步步地靠近自己,然后在一片鬼哭狼嚎之中,用分外优雅的声音,似是有些责备,道:“衣摆弄脏了。”
慕生枝猛地推开他,踉跄着站起身,眼中满是泪:“你不是阿琰,你到底是谁,你是谁……”
好像千言万语,都只有句“你是谁”。
少年歪歪头,有些困惑地点点自己的脑袋,笑道:“疯魔了?”
慕生枝手中唤出一把银剑,直指他的喉咙,眼中发狠,怒道:“你不是他,告诉我,阿琰去哪儿了?!”
少年瘪瘪嘴,似乎失去了兴趣,随即微微抬手,身后的鬼差立刻上前将厉鬼重新收起来。整个山顶,放眼过去,满是残败的尸骸,冒着热腾腾的血腥气,令人作呕。少年一眨眼,便现了原本的面貌,剑眉星目,戾气十足。
慕生枝不由得松了口气,不是他,幸得不是他。
少年伸手微微捏住自己脖颈的利刃,天真无邪道:“真没想到,鬼君竟与九重天的席羽君混到一块儿去,有意思。”
慕生枝不知他在嘟囔什么,将剑逼得更近了些。
少年作势求饶,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段距离,可依旧是副嬉皮笑脸地模样:“还想骗骗你的,结果一下就被认出来了,真是没意思。在下名唤烟岚,是鬼王身边的暗卫。至于你口中的阿琰,他可是我们鬼界下一任鬼君,娇贵的很。本来这次人间历劫便是为了叫殿下换个地方散散心,没想到殿下同您玩得不错,我便迟了一些再将他接回去……”
“他在哪儿?”
这几个字,几乎是在牙缝里挤出来的。
烟岚手里绕着杂草,掀起眼皮飞快地瞧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活人愤怒的模样着实有意思,竟大笑起来,道:“席羽君有空关心鬼界之主,怎么不花点心思在自己身上?”
慕生枝蹙眉,怒问:“你什么意思?”
“九重天慕氏长老之一慕生枝,”烟岚站起身,手里多了枚用杂草编织的戒指,眉毛一挑,道,“渡劫而已,还将自己的神识给封了。”
慕生枝脑袋“哄”地一声炸开,多少零碎的片段悉数涌上,在身体里左冲右撞,蛮横无理。他指尖一顿,长剑应声而落,痛苦地抱着头跪倒在地,洁白的额间缓缓现出半朵红色的莲花纹路。烟岚满意的拍拍手,正要转身离开,却见天际便飞来一记弦音,他轻松避开,琴音落到地上,震得天地都跟着颤了几下。
烟岚望着飞奔而来之人,微微笑道:“热闹。”
随即抬手,身后的鬼差纷纷围在了他的身前,如一道坚硬的屏障。紧接而来的慕氏弟子立刻拔剑相向,慕玄清飞身下来,焦急地喊道:“师弟!”
慕生枝茫然地抬眼望着他来的方向,又好像透过他看到了别的影子,失魂落魄地伸出满是血污的双手,喃喃道:“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慕玄清将他扶住,身边有弟子来报:“煊和君,叫他给跑了。”
他看着怀里昏死过去的慕生枝,咬咬牙,道,“别追了,回九重天。”
“是。”
02.
慕生枝透过镜子看到自己额间的半朵红莲像血一般缓缓滴落,星星点点,顺着脸庞滑落,再滚到洁白的衣衫上去。
他微微动手,极力想把血污擦干净,可不论他如何用力,那血污非但没有消失反倒更加清晰,逐渐扩大到他正片衣衫。
夏琰伸来的手腕撕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到地上,绽放出朵朵红莲。慕生枝的泪水夺眶而出,像疯了一般撕扯衣布给他包扎伤口,连连问道:“疼不疼啊……”可夏琰就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他微微笑。夏琰手腕处的鲜血如何都止不住,慕生枝急地浑身发抖,竟然把自己硬生生地急醒了。
一尘不染的房间,还点着他最爱的檀香,微敞的窗户飘进几缕好闻的桂花香。慕生枝伸手遮住自己的双眼,还沉浸在方才的梦中无法回神,便听见有阵轻微的脚步声。
慕玄清端着吃食走进来,看他醒了,轻声问:“师弟,还有哪处不舒服吗?”
慕生枝收神,撑起身子,摇摇头。
“那便好。人间历劫这番折腾定累坏了,师兄嘱咐了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你快……”
“师兄,”慕生枝微微阖眼,打断他,“夏琰呢?”
慕玄清手握木筷,脸上的笑骤然停滞,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想去看看他……”
“不可!”慕玄清拔高声音,厉声喝止,转而又柔软下来,好声好气地劝,“你先吃些东西,本来就瘦,这一遭更瘦了。”
“师兄,求你了,我想看看他。”
语气间满是央求。
慕生枝一生傲骨,从未落得这般狼狈境地,却为了一个鬼界污秽屈尊求人,慕玄清冷下脸色,质问:“你老实说,这番历劫,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生枝心头一顿,颤抖着闭上了双眼。
看他这副模样,是什么意思还不明朗吗。
慕玄清火气瞬间涌上来,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勉强压抑着,道:“糊涂啊你,真是糊涂。你偏偏跟鬼界的污秽称兄道弟,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你还要去见他,我瞧你是真的迷了心智,彻底不知天高地厚了!”
慕生枝跪在他面前,苦苦央求:“师兄,他没有家人的...若是放回了鬼界还不知道要怎么样。我就去看他一眼,便绝对不再想了。”
“住嘴!”慕玄清咬咬牙,气得眼前发黑,半晌才缓过一口气,道,“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一个鬼界的殿下,还用的找你来操心。”
“慕氏在九重天的势力越来越大,吾等虽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可天帝早就将吾等视为眼中钉。此番你回来,更是有意将你派去丹湖城,那是什么地方啊,终年战乱不断,妖魔鬼怪盛行,天帝做此决定便是对外公布了要弃慕氏不顾。整个九重天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知道吗?!”慕玄清气得围着他直转,恨不得将他拽出去打醒才好,“你现在对我说这些,我且问问你,你想过自己吗,你想过慕氏吗。”
慕生枝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到这种地步,一时僵在原地,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自己好好想想罢。”
慕玄清甩袖离去,门口的守卫见其一脸怒气的出来,纷纷惶恐地行礼,道:“煊和君。”
慕玄清挥手在琉璃殿外布了张牢固的结界,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他私自出来。”
几人不明所以,对视一眼。
“听见没有?!”
守卫一哆嗦,赶紧答道:“是。”
03.
慕玄清被自家师弟气得头脑发昏,这会儿还没醒过神来,便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鬼哭狼嚎,整个人顿时像是疯掉一样,怒道:“何事?!”
来传话的守卫诚惶诚恐地跪在面前,小心翼翼道:“煊和君,席羽君他……”
慕玄清脑袋瞬间一个顶两个大,咬牙道:“说。”
“您方走,席羽君便破了结界往东门去了。”
慕玄清一愣,他要去鬼界为何要走东门,随即便听见守卫颤巍巍解答了疑惑:“一个时辰前,鬼君只身从东门闯了进来……”
慕玄清脑袋“嗡”的一声巨响,立刻起身追出去。
此刻众天兵天将一同围在东门长阶处,石阶上躺满了天将的尸骸,其中站着一位身着黑衣的少年,满身血污,经过方才一番厮杀,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
无量天尊一手握着酒壶,一手执剑,一声令下,数名天族将士立刻倾巢而出。夏琰咬紧牙,手握“闲岁”,心中决意要与这群人死磕到底。
他今日必须要见到慕生枝,然后亲口告诉他,那日他并非不告而别,而是烟岚此人设计将他迷晕带走困在鬼界。鬼王那老东西为了防止他跑出来,便在府邸外设了三只恶兽看守,还在他身边种了无数暗卫,偏要逼他坐上鬼君的位子。他还要告诉慕生枝,除了隐藏自己身份这件事之外,他在人间所作所为皆是真心,若他愿意,这一切他都可以抛弃,他只要慕生枝。
夏琰从一旁的尸骸上拔下长剑,挥剑斩杀天将时自己也身负重伤,整个后背不知多少处伤痕。他记起来,在阴间寻到卢泮的鬼魂时,那个男子告诉他,那夜慕生枝为了在众仙家眼前将他带走,一人一剑硬是斩出了条血路,洁白的长衫都被自己的鲜血染成了红色。
夏琰咬牙将刺在自己身上的羽箭拔出,满心满眼皆是慕生枝的生动笑脸。他在鬼界中生不如死之时,是烟岚回来,用一种近乎唾弃的语气告诉他:“席羽君那个傻子,竟然在众仙家面前大放厥词。呵,你且说说,他要是知道你是鬼君,该当如何?”
他说永不负。
夏琰抬头望了眼长阶,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只要一声令下,便可以将他就地解决,可他现在还不能死,他必须要见到慕生枝。m.χIùmЬ.CǒM
无量天尊挥挥手,正要下令,却听一声怒喝:“住手!”
众人回眸,看见来人,皆是一脸敬畏。
无量天尊笑呵呵地同慕生枝喊:“怎么席羽君也有功夫来看老夫斩杀鬼界污秽了?”
夏琰一手撑住膝盖,欣喜地往上看。
高贵清华,神韵独超,不是慕生枝还能有谁。
夏琰勉强站起身来,几乎要冲到他身边去,却听见那人微微侧头,如视蝼蚁一般看着自己,冷哼一声:“本君闲来无事,便替无量仙尊收拾着不自量力的污秽。”
夏琰耳边“嗡”一声炸开,怔在原地。
无量仙尊闻言笑地更加厉害,道:“方才听这污秽口口声声说要寻你,不知席羽君何时跟这等鬼界污秽有交集了?”
此言一出,慕生枝笑地更冷了,眼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道:“许是人间历劫之时的事儿,不过本君回来也一并忘却了。”
无量仙尊点点头,赞同道:“我就说嘛,照席羽君的作风怎么可能与这等污秽勾结。”
从始至终,夏琰都呆呆地站在原处,嘴巴张合几次,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慕生枝腰际别着剑,顺着长阶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虽落步无声,可每一下都正好砸在夏琰心上,痛彻心扉。
夏琰满身血污,眼里丝毫不见方才逼人的戾气,似孩童一般茫然地盯着眼前的人,轻声唤道:“……哥哥……”
慕生枝脚步骤然顿住,就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冷冷得看他:“鬼君原来是跑到九重天称兄道弟来了。”
他的眼里丝毫没有原来的半分影子,夏琰害怕极了,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却被眼前人敏捷的躲开,他身形一晃,狼狈的倒在了地上,长阶磕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慕生枝拔剑相向,锋利的刀刃直接划破了夏琰的肩膀,鲜血不断地冒出。随后赶到的慕玄清看到这一幕,也颇为震惊,下意识地想要出手阻拦,却见慕生枝已经抬手果决的将剑刺进了夏琰的胸膛。
他这一路所受屈辱谩骂,都不及慕生枝这一剑来的痛彻心扉。夏琰慌张地伸出手,终于碰到了他的衣襟,一声又一声地喊:“……哥哥……”
可他越喊,心里的不安便越强烈。因为眼前的慕生枝,眼里满是冰冷,没有半分熟悉的温存。
果然,慕生枝微微勾唇,一句话便将他内心的希望彻底浇灭:“凡间事不过是渡劫罢了,若在下做了任何让鬼君误会之事,小仙在此道歉。只是望鬼君莫要沉溺于这等谎言中,早早醒悟过来最是。在下为九重天之人,耻于同鬼界为伍。”
夏琰彻底失去了力气,眼看着慕生枝踢开他的手,转身吩咐道:“将他扔回去。”
夏琰死死扳住长阶,瞧着那人一步步头也不回地走进人群,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大喊:“你骗我,慕生枝,你骗我——”
这喊声由近及远,却没有半分消停。
无量仙尊饮了口酒,对慕玄清抱怨:“这世道,真是什么东西都敢往九重天上闯一闯了,若不是怕挑起事端,今日非把这污秽的小命留在这儿不可。”
慕玄清微微颔首,未答。
无量天尊侧头,找了一圈,疑惑道:“咦,席羽君呢。怎么做了好事不留名,就这么走了?”
慕玄清赶紧将他拉住,笑道:“走走走,我陪您去喝酒。”
“对,喝酒。喝酒好啊……”
04.
忘川河边还是一贯死气沉沉的模样,那群天将根本不把鬼界的人放在眼里,将夏琰随处一丢,便立刻离去了。
慕生枝一路尾随他们,直到天将全部离开,才敢走近了看。他小心翼翼地将夏琰抱在怀里,眼眶中的泪珠一颗颗地砸下来。来之前便提前备好了伤药,仔仔细细地在方才他亲手刺下的伤口处敷药。
“……疼坏了吧……”
慕生枝用手帕一点点地擦去他脸上的血污,声音沙哑:“哥哥知道错了……对不起……”
“你来找我,哥哥高兴极了。人间一别,我一直担心你,却没有办法到鬼界去看你,你……你别怪哥哥……”
“回去了要好好养伤。你夜里睡觉不老实,可千万小心别着凉,挑食的毛病也改改,还有,都这么大人了,做事可别再孩子脾气,以后我不在你身边……”
慕生枝长舒一口气,又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无奈又绝望地叹道——
“阿琰,我没了你,要怎么办啊……”
05.
慕生枝在琴前一坐便是几个时辰,直到墨棐扣门才回神,忙擦拭净脸颊的泪痕,前去开门。
“打扰席羽君休息了。”
“不会,”慕生枝侧身将人请进屋,问,“殿下有何事?”
“哦对,方才在楼下听人讨论,说两日后便是鬼市开张的日子,不少奇珍异宝都在其中,我们到时不妨去碰碰运气。”
“也好。”慕生枝应道。
墨棐笑,“没什么旁事,那在下便不打扰了。”
“嗯。”
墨棐刚带上门出来,就被纳溪扯了个踉跄,眼神警惕地盯着他,唯恐此人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你说席羽君同鬼君关系还挺不错的,就不能托关系通融通融?”
墨棐挑眉,问:“你又是在哪儿听说的?”
“什么听说的,”纳溪白了一眼,推门走进房间,“我这是自己悟出来的。”
墨棐点头,“走心”的赞许道:“长能耐了。”
纳溪瘪嘴,双手环在胸前,道:“朱雀石,这么宝贵的圣物说借就借了。”
“丹湖城里鬼仙两界和睦友好,有什么问题吗?”
此话一出,纳溪瞬间用一种“你很虚伪”的眼神盯着墨棐,继续说:“我还听说,席羽君在人间历劫时,曾跟鬼君有过一段纠缠。”
墨棐利落地打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风,不屑道:“还说不是道听途说来的。”
纳溪不服气,正要狡辩,眨眼便被墨棐一扇子给掀了出来,干脆地落了锁。纳溪瘪瘪嘴,朝过路的小二要了二两酒,自己大摇大摆地往房间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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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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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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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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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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