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落踏进房里的第一步,就闻到了一股子怪味儿,窗台上摆着株死透了的佛桑花,桌椅上全是灰尘她连坐下的心情都没有了,“嬷嬷,你退下吧。”
身边的人应了声,关上房门退出去候着。
清栀坐在床榻,半月光景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瘦的脸颊都凹陷进去,头发蓬乱,衣服上满是污垢,听见有响动也不曾抬起头来看看,像是个失了魂魄的人偶。
徐清落走近她,蹲下来,与她视线平齐,“姐姐,可曾吃饭?”
面前的姑娘抬起头来,涣散的眼神瞧着她慢慢聚集起来,像是突然有了力量,嘶哑着声音咬牙切齿,“是你!”
“是我。”徐清落微笑着,从容不迫,倒真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家闺秀。
“你来做什么?”
“爹爹不想见你,便托我来告知一声,”徐清落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把落满灰尘的桃木梳子,清淡地开口,“大夫人前几日因病过世,你且……”
“你说什么?!”清栀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可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噗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狼狈不堪。
徐清落走过去将她扶起来,装作看不到她眼里的恨意,抬手为她梳理头发,嘴角的笑从始至终都没放下过,“爹爹虽不许姐姐前去,但也要利落些,毕竟……”
“是你!”清栀废力地抬起手来,使劲地抓住她的衣袖,眼睛通红。
“是我,可姐姐又能怎么办呢?”徐清落笑着看她,像极了在草丛里吐着芯直起身来的花蛇。
“你是最受宠的侍妾的女儿,爹爹从来把你当宝贝宠着,你……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非要置她和母亲于死地。
徐清落瞧着她好不容易攒着力气说了这么一大堆话,抬手帮她顺气,晶莹剔透的玉镯套在纤细的手臂上,格外美丽,“姐姐说的哪里话。大夫人待我是极好的,姐姐也很平易近人,我是万万不可能害你们的啊。大夫人是因为心悸突然过世的,姐姐你不是因为与僧人私通才落得如此境地吗?难道这些都要怪到我头上不成?”
清栀附在她怀里,甚至能清楚地听到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是在嗤笑她是多么没用。清栀颤抖着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衣袖,张嘴想说什么,嗓子里涌上来一股血腥味儿,手也脱了力气渐渐滑下去,被徐清落握住,温热的温度可是却带着摄人的恐惧,清栀难受地不住扭曲着身体,却被徐清落死死地扣在怀里,嘴里涌出来的血脏了她的衣服,可徐清落丝毫不在意,直到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她才松开力气。
眼睛通红,就连心里都在泛苦,徐清落不敢看她,低声呢喃,“姐姐是个好姑娘,可惜……我没办法。”
若时间可以倒流,她们或许会想起,在多年前的某次盛会上,那时候徐清栀还不是徐府二小姐,因为家境落魄被其他孩子欺负,是一个穿着华丽的小姑娘救了她的,那小姑娘替她挨了打,额角都流着血,却笑嘻嘻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掸干净她身上的尘土,用好听的声音说,“这镯子还值点钱,你可以拿着去当了换点吃的。”徐清落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双眼睛,闪着光,像是装了漫天星星。那镯子她没去当掉,一直随身带着。也许……她若仔细低头看清栀一眼的话,就能发现那没合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双镯子。
曾拼了命守护她的人,就被她用这种方式,亲手杀死在了自己怀里。
世事无常,人心薄凉,谁人会记得那段恩情。
还不如忘了。
都忘了。
在小镇墙上挂着的那个人,像是被人遗忘了般直挺挺地悬在半空中。夜深人静时,只听风在“沙沙”作响,有位少女踏着风靠近,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来晚。”
她抬手在善渊嘴里塞了颗丹药,善渊猛地咳嗽了一阵,缓缓张开双眼。那双眼睛在黑夜里依旧摄人心魄,树妖盯着那双眼睛,连呼吸都放轻了,“可感觉好些了?”
“谢过施主。”
他在这里挂了许久,本以为命不久矣,幸得这不相识的女施主每日都趁着夜色为他送些吃食来,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倒是没什么可谢的,”树妖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问,“我放你走,你赶紧逃命去吧。”
善渊摇头,清栀还在这里,他不能走。
树妖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却也不忍心如实相告,只得叹口气离开了。
走到不远的阴暗处,有一老人走进,道,“姑娘为何不告诉他?”
树妖摇头,“他的事,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插手的。”
夜色渐浓,万事都被无边的黑暗瞒下,等待天亮时一并暴露在日光下。
徐府里外都挂满了白布条,徐清落穿着丧服,面无表情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跟着哭倒一片的下人。
善渊奄奄一息地挂在墙上,双眼已经看不清东西,却能听见有一大群人哭着喊清栀的名字,在看到一大堆人抬着两个棺椁走过来时,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脑袋一阵怪响,像是炸开了一般。
不是她,定不是她。
善渊疯了般挣开身上的绳索,脖子,脚上,手腕处都被磨得血肉模糊,狠狠地将他摔在地上。多日的暴晒,再加上没有正常进食,让他虚弱不堪,此时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那个棺椁扑过去。四周的人被这个不成人样的僧人吓了一跳,缓过神来纷纷上前想要将他拉开,可这看起来跟死了半截似的僧人力气却大的出奇,几个人上前都没能将他拉扯开。m.χIùmЬ.CǒM
徐清落站在一旁,面色冷清,像是在看什么与自己毫无干系的热闹。老嬷嬷走过去唤了她一声,徐清落才回过神来,清淡地说,“轰到一边去。”
老嬷嬷得了令,喊了几个身强力壮地向前去拉他。
善渊疯了般死死地抠住棺椁,指尖都渗出血来,那几个人见他不松手,毫不客气地对他拳打脚踢,善渊一声不吭,眼睛涨的通红。有个心狠的上前去掰他的手,只听一声细响,硬是将他的手指掰断了,像丢赃物一般将他扔在了路旁。
善渊咬着唇,浑身僵直,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痛楚,眼睛盯着他们远去,浑身发抖,终于熬不过去,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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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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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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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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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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