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钓鱼佬需要用散饵打窝诱鱼一样,猎人也需要用各种哨子和血食来诱引猛兽,要不然就自己带,真的假的都行;要不然就感谢大自然的馈赠,跟着迁徙的鹿群到处跑,跑到哪蹲到哪。
既然是诱饵,自然有很强的驱动性。
带崽母鹿的叫声听在狼的耳朵里基本就是“开业大酬宾全场买一送一”,如果再配上点带血的鹿肉模仿受伤场景,“买一送一”还会变成“此地商品通通零元购”,诱惑力直接拉满。
哨子造成的异动是立竿见影的。
鹿鸣声出现后不到五秒钟,原本被安澜和诺亚联手安抚下来的谷地灰狼就变得心烦意燥、蠢蠢欲动。经验稍微丰富一点的年长者还能勉强坐住,几头年轻小狼就跟尾巴着火了似的,耳朵竖得老高,鼻子抽个不停,前爪在地上摩擦。
其中要数罗密欧最难熬。
这头三岁大的漂亮公狼正处于一生中速度最快的时期,在第一梯队里混得如鱼得水,高超的能力加上强烈的进取心,使得罗密欧为狼群屡屡立下奇功,也使得其他家庭成员对它的态度越来越亲厚,看不出什么外来的痕迹。
关键在于......这孩子脑子里好像缺根筋。
当年安澜和诺亚看上它的原因说俗点就是“馋它身子”,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硬被理解为“缺个做饭的厨师”。
罗密欧为了回报阿尔法狼的恩情恨不得天天泡在猎场里,正和葡萄谈情说爱的时候听见集合嗥叫也能比打了鸡血还激动,估计做梦都天天梦到自己抱着驯鹿的屁/股,堪称卷王之王。
平时都这样了,鹿哨在侧,哪里坐得住。
安澜就看见这头年轻公狼把耳朵竖得都有点朝前伸展,脑袋微微侧着,似乎在仔细分辨鸣叫声传达出来的信息,半晌,它干脆站了起来,闷着头就想往外冲——
然后直直地撞在了诺亚身上。
黑狼诺亚是整个谷地家族里体型最庞大的成员,它坐下来的时候都和中型家犬站着差不多高,站起来简直就是头小棕熊,跟堵墙似的把整个拐角都挡得严严实实。
而且他是黑色的。
从外面射进来的阳光够不到深处拐角,但又不会像黑夜那样把他完全遮蔽住,而是打出来一个巨大的黑色轮廓,安澜看了都得说一句很有压迫感。
罗密欧也被吓得不轻。
这小子刚刚撞上的时候还因为没撞动下意识地头铁又顶了一下,后来回过神来定睛一看,顿时亡魂大冒,夹起尾巴,放下耳朵,老老实实地退回了原地。
......物理劝阻果然有用。
安澜强迫自己不去听一声比一声嘹亮的鹿哨,和诺亚肩并着肩当了一回挡路门神,不管是哪头灰狼要想出去查探情况,都会被他们顶回去挨一顿吼叫训斥,就这样过了几分钟,狼群里的躁动情绪才有所缓解。
第一波熬过去了。
但两头阿尔法狼都没有放松警惕。
他们自己就有着人类的灵魂,对人类在某些场合的固执非常了解——出动了那么多设备,花了那么多事件,目标也找到了,位置也确定了,架势也摆好了,空手而归怎么行。
抓紧两波攻势之间的空隙,安澜让诺亚守在外面,她自己越过趴着躺着的灰狼们走到洞穴最深处,像开挖狼穴一样挖刨着洞里的泥土。
果不其然。
吹了五六分钟之后,鹿哨的声音戛然而止,山谷里静得可怕,只有风灌入山洞带起一点呜呜的嗡鸣。
片刻之后,西南方掀起尖锐的噪音,很像是手机放在麦克风边上时会有的啸叫,噪音退去之后,另一种叫声慢慢响了起来。
对大多数听不懂的人类来说,这声音显得那么稚嫩,那么淘气,可爱又可怜;但对所有能听懂的灰狼而言,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恐怖的声音了。
录音机里播放的是幼崽的尖叫。
安澜不知道人类是在什么情况下录到这段音频的,但音频中的小狼崽子应当正处于极度的惊惧和恐慌之中,最“妙”的是叫声还有强弱变化,和谷地幼崽扯着嗓子干嚎的样子不同,这只幼崽的声音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微弱,利箭一样穿过每头灰狼的胸膛。
它在哪?
它受伤了吗?
它是不是处于死亡边缘?
一个个连/珠/炮似的问题把整个谷地狼群弄得头晕眼花,就连安澜和诺亚都在努力克制想要往外冲的欲/望。
对幼崽的保护欲被写在动物的本能当中。
明明知道等在外面的是猎人、录音机和猎/枪,但他们心里仍然忍不住会去想:会不会是隔壁狼群有小狼被人类抓住了在等待解救呢?会不会是哪头怀孕独狼正好在领地里产崽了呢?
想着想着,安澜就坐立不安。
但她并不是狼群中反应最激烈的。
远远不是。
从洞穴深处忽然传来了爪子拨开浮土划过岩石地面的刺耳响动,安澜扭头看去,发现群狼之中赫然站起的竟然是整个家族里最胆小的成员。
兔子在发抖。
早在直升机飞过时它就被吓坏了,全靠其他灰狼的安慰才稳定下来,可现在这份稳定没有任何立锥之地,盖因幼崽濒死的高呼声正在山洞里回荡,连最微小的缝隙都充斥着这个声响。
如果不是对狼群的活动轨迹心知肚明,安澜会以为眼前站着的这头灰狼从流浪犬或郊狼那里得来了狂犬病,穿越落基山脉至今,她还从未见过那么骇人的景象。
兔子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两步,全身肌肉紧绷,背毛在没有看到敌人的时候就炸了起来,它瞪大眼睛,先是喘着粗气,然后忽然发出了极为扭曲的嗥叫声,完全呈现出一副胆小动物在被吓破胆之后反而有可能会出现的疯狂状态。
这份疯狂加剧了山洞里的不安情绪。
糯糯、眼线和神气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罗密欧和葡萄更是挤得看不清哪条腿是谁的,伤疤一声接着一声地嗥叫,莫莉的尾巴在地上抽个不停,宽耳对着看不见的地方狂吠,小调皮则试图越过其他灰狼出去查探情况......
不能让它出去!
安澜几乎能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任何背有侦查任务的灰狼在到达侦查地点后一定会做的一件事就是停下来查看情况,判断危险来自于何处,危险等级又值不值得出动整个家族。
放在平时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此时此刻,在群敌环伺中,这个停顿是致命的!
诺亚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他叉开四腿死死占住阵地,背部弓起,脑袋下压,准备给任何敢于挑战权威的灰狼一个深刻的教训。
小调皮第一次尝试突破就被顶了回来。
趁它还在地上翻身,安澜定了定心神,用嗥叫告诉所有家庭成员:自乱阵脚是错误的行为,违抗命令更是不可接受的行为,狼群必须停留在这个山洞之中,这是阿尔法狼的意志,而任何不遵从这个意志的成员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她的呵斥声起效了。
正在嗥叫、吠叫的灰狼都收住了嗓门,神志模糊的兔子看着也正常了一些,小调皮在片刻的犹豫过后退到深处。
可是录音机里幼崽的尖叫声并没有停止。
随着放送的继续,山洞里不安的情绪也在再次累积,就像浇了一碗冷水之后再次被慢慢煮沸的汤锅,液体随时随地都要从口子上喷涌出来。
安澜还是人类时曾听过一个传言,说某国使用某个歌手的歌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去折磨犯人,使他们疲惫不堪、精神崩溃,从而得到审讯者需要的信息。
尽管灰狼不是罪犯,猎人不是审讯者,录音机里播放的也不是歌谣,但两种情况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有种扭曲的既视感。
为了避免家人陷入崩溃,安澜不得不硬下心肠,拿出了自上位以来最凶狠的弹压态度,让所有还算清醒的灰狼轮流去挖洞,让所有不太清醒的灰狼挨一下子清醒清醒。
最激烈的一次反抗意外的来自宽耳。
这头母狼向来想要自己的幼崽,对其他幼崽的声音也十分敏感,当情绪累积到极限时,它从地上弹起,挤开面前其他的灰狼就想往诺亚边上的空隙里钻。
诺亚没有放任这种行为。
他用脑袋狠狠地把它顶了个倒仰,旋即朝着脖子和肩胛的连接部位就是狠狠一口,当即把宽耳疼得打了个哆嗦。
与此同时,安澜拖住它的后腿,把它拖回了原本该在的地方,交由状况最好的莫莉妈妈看管。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
尽管养育过很多幼崽的莫莉也在为这个声音心烦意乱,但它对两脚兽有着充分的了解,对安澜给出的“危险”信号也深信不疑,因此并没有特别慌神,只是心烦得拍尾巴。
多了一个管理者,局面才稍稍稳定。
两头阿尔法狼成功地把所有灰狼都圈在了山洞里,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有些狼表现得越来越暴躁,有些狼表现得越来越萎靡,挖掘洞窟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安澜于是把它们赶出去,自己在里面使劲。
没过多久,原本打算用来当做育儿处的小平台就被挖出来的碎泥块淹没了,山洞里满是土腥味和小虫子被压死后散发出的臭气,但这些气味也无法遮盖住渐渐透进来的花香味,更不可能遮挡住一点点扩大的光亮面。
快点。
再快点。
狼群必须要赶在猎人意识到情况不对派人绕行至山洞背面查看之前潜逃出去,否则就会被困死在这里,即使不被子/弹杀死,也会被饥饿和精神折磨杀死。
安澜一直在刨挖。
泥土从爪子底下流水般涌过,爪垫不知什么时候被细小的石子划伤了,每次踩下去都痛得揪心,鼻腔里充满了糟糕的气味和浮土,白色的皮毛也被染成了脏兮兮的泥色。
好在付出大多数时候会获得回报。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眼前的洞壁整个塌了下去,露出了背后完整的天光,安澜看着这个仅能容纳一头灰狼进出的洞口,罕见地犹豫了。
她知道猎人在西南方。
按照方位推断,这个洞口应当是开在东方,不会被猎人们发现,但她怎么知道对方有没有转移阵地或者分兵呢?录音机在响就能代表一切吗?
显然不是。
可是......
假如猎人真的守在两侧,石头缝里能容纳她挖出来通道到达极限也只能供一头狼慢慢爬行,第一个出去的成员恐怕凶多吉少。
安澜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在战斗中死去和被猎/枪狙死完全是两码事,前者至少知道敌人在哪,后者却是毫无征兆,让人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恨不得谁来给个痛快。
糟糕透顶。
正在安澜犹豫的时候,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背后碰了她一下,然后有什么非常温暖的东西从边上挤了过来,直接把她挤到了背后。
诺亚在洞口顶了一鼻子灰,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但他的动作没有停顿,以一个对狼来说显得极为古怪的姿势往外面的天地爬行而去,留下两道被后腿蹬出来的拱起的泥。
安澜感觉心跳到了喉咙里。
她等待着从未知变为已知的过程,等待着一场胜利,或是一声夺走性命的枪响。
时间被被拉得无比漫长。
终于,被身体挡住的天光再次大亮,诺亚扭转身体,冲着山洞内部发出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做贼一样的嗥叫声,然后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跑到左边又跑到右边,一刻没有停歇。
安澜知道诺亚是在用奔跑聊胜于无地防止被枪/击,但他的动作那么笨拙,又有点古怪的滑稽,看了实在让人从心底里忍不住想要露出微笑。
她稍微放松了一些,回头顶了顶离得最近的葡萄,示意它跟着阿尔法向前走。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谷地狼群的成员一个接着一个从洞口爬了出去,安澜最后一个爬出洞穴,来不及抖抖身上的泥土,就带着狼群飞快地朝着树林进发,将幼崽的啼哭声抛在身后。
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何方。
这里是谷地灰狼世代相传的家园,天大地大,山林广阔,可在小镇开始组织猎人节日之后,不用几年,这片净地恐怕就会猎人的游戏场,再也没有一寸土地能让她感觉到安全,让狼群的后代感觉到安全。
去东南角找狼营?
不,不行。
研究员不一定愿意把野狼放进营地里,如果没有进入营地,而是躲在营地边上,根本起不到保护作用,猎人该打的还是会打,无非就是打完可能会因为太过嚣张和研究员发生一些冲突。
往北走去更寒冷的地方?
不,也不行。
温度根本无法阻止有现代科技保护的人类,阿拉斯加州每年在合法狩猎中死去的棕熊数量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那么......往南走?
南边倒是有个适合狼群的去处。
距离谷地领地700公里的地方坐落着世界上第一座国家公园,那里有世界上面积最大的森林之一,有无数奇珍异兽,最重要的是——任何猎杀野狼的行为在那里都是违法的。
如果说北美有哪个地方对狼来说相对安全,最先被想起来的一定是黄石国家公园。
要为此放弃已经拥有并熟悉了的领地吗?
这一路上可能会碰到很多艰难险阻,领地狼群的阻击,其他掠食者的竞争,随地随地会发生的人狼冲突,陌生的地形......即使成功进入国家公园的范围之内,也并非一下子就能踏上坦途。琇書網
值得吗?
安澜在呼啸的风中闭了闭双眼。
她知道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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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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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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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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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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