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季谷地狼群缩小了规模。
成年个体数量减少意味着更低的巡逻频率,也意味着更弱的防御力量,对那些原本会绕道的入侵者来说就显得震慑力不足。
领地里每周都会有新的气味留下,有时候是一股,有时候是很多股,如果追着气味一直走,甚至能弄明白一头灰狼是几时几刻从哪里进入,又是几时几刻从哪里离开的。
它们中大多数保持着谨慎态度,会主动选择领主气味较淡的地方行走,但又因为对地形的掌握没有后者这样强,所以最后还是难免会碰上,发生驱逐与被驱逐。
母狼王莫莉在位时对所有入侵者采取强硬手段,安澜上位之后也延续了这个做法,因为担心形势未稳,入侵者和其他两头成年母狼联起手来会造成谷地狼群的动荡。
所以她不担心找不到公狼,这种事只要松松手就能做到——狼群和独狼的关系就像公司和应聘者,交/配/权下放且有适龄母狼等着的狼群就是公司里的香饽饽,向来只有挤破头要往里进,没有招不到人的。
但是要找一头符合需求的公狼就没那么容易了。
首先体型和战斗力不能太差。
其次性格不能太有侵略性、不合群。
最后还得能跟宽耳或者小调皮看对眼。
不像母狮对雄狮奉行能用就行强点更好的原则那样,狼群里还是比较讲究“自由恋爱”的,有的狼千好万好,最后还是得打光棍,千挑万选找了一个发展对象结果家里没有雌性成员喜欢这种可能性也存在。
......先挑了再说吧。
考虑到最后,安澜光棍地想。
能看对眼是最好,看不对眼就当扩充狼群的成年个体数,挑个年轻点的,等个一两年说不定糯糯长大了能用上呢?
吸收一点新血液也只是为了提供一点可能性罢了。
现在狼群里能扮演相应角色的只有前任公狼王,但它一方面曾经和母狼王莫莉有旧,其他母狼要接近的话还得考虑这一点;另一方面自己似乎也看不上宽耳和小调皮,从来没想过要跟它们结盟。
不吸点新血进来,就只能放狼出去了。
无论从在野外生活的安全性角度考虑,还是从保护家人的必要性角度考虑,安澜都不会让谷地狼群衰落下去,否则她自己的生存得不到保障,年事已高的母狼王也无法得到很好的照料。m.χIùmЬ.CǒM
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多费点心力不算什么。
只要招到的公狼脾气好点,哪怕谷地狼群最后真的变成双极制度,她跟诺亚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现在话都说清楚了,对彼此的完全支持也表达了,大不了一起出去流浪。
反正野狼的寿命摆在那里。
眼睛一闭一睁,十年就过去了。
安澜下定决心,动作往往就会很快。
鲑鱼是简单易得且营养丰富的食物,从去年开始,整个洄游季节狼群都会驻扎在这条小河边上,偶尔出去搜索浆果或者其他猎物,改善改善食谱的新鲜度。
因为活动地点固定,活动范围缩小,为了确保领地的安全,安澜通常每隔几天带着小调皮外出一次去看看周围的情况,偶尔也会由黑狼诺亚带着兔子出门去看看情况。
摊牌后的第二天就是该出去的时候。
为了确保目的能够实现,此次她没有选择带上小调皮,而是在起身准备离开时用鼻子轻柔地顶了顶宽耳母狼,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一点鼓励的声音。
这个动作立刻在狼群里导致了连锁反应。
阿尔法狼的王冠易主后,两个贝塔狼的位置都空悬着,因为短期内看不到推翻阿尔法狼的希望,而且随着时间流逝,地位差距带来的社交行为不同也在慢慢成为一种习惯,目前宽耳母狼和小调皮都把眼睛盯在了贝塔狼的位置上。
两姐妹的底气很一致——
安澜和糯糯。
众所周知,狼群中的等级并不是某种buff,不会一给某头狼套上,它就忽然成了可以拳打棕熊脚踩猞猁的首领级人物,这个因果关系往往是反过来的。
首先要能打,要有能力,然后才能去争夺地位。
但在能力之外,地位是否能被取得还取决于另一个要素:是否可以服众?或者简单来说,狼群里地位高的成员是否信任这头狼,地位低的成员又是否愿意被这头狼管着。
作为阿尔法狼,安澜没有表达出明显的倾向性。
她在巡逻领地时通常会带上年纪较小速度快机动性强的小调皮,在决定狼群该往哪走或者这个季度该启用哪片猎场主食吃什么时又会听取莫莉和宽耳的意见。
糯糯比她还没有倾向性。
这只半大小狼属于典型的憨包。
不管是宽耳喊它,小调皮喊它,还是妈妈莫莉喊它,甚至有时候兔子喊它,它都会瞪着个大眼睛跑过去给人家帮忙。从小就软绵绵的耳朵长大了还没有完全变得硬挺,跑起来就跟条垂耳小狗似的,在两边一拍一拍——
安澜常常感慨当时为什么给糯糯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导致它真变成了一块年糕,怎么捶打都行,半点脾气也没有,天天被两个强势的姐姐压着,眼看着就要变成地位最低的成员。
言归正传。
既然阿尔法没有倾向,马上要一岁的小狼也无所谓被谁管,对宽耳母狼和小调皮来说就完全是各凭本事了。
它们俩现在就处于一个矛盾状态。
平时还很顾及姐妹情,跟安澜三头狼挤在一个凹陷里睡觉的日子也挺多,可是但凡碰到什么需要出头的事,就扭头争得跟乌眼鸡一样。
现在安澜喊了宽耳母狼,小调皮就觉得阿尔法可能是要出手支持姐姐,于是立刻用轻轻的嗥叫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和它相比,宽耳就得意多了。
这头五岁母狼完全把昨天自己还因为没遵守社交礼仪被阿尔法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这件事抛在脑后,现在哪怕安澜叫它去和公狼打架,估计它都会同意下来。
这样也好。
既然要放水,就得带上更会审时度势的成员。
两头母狼从河边的小平原出发,安澜按照惯例走上了通往东部原野的路,准备先去巡逻因为坡地狼群分崩离析而成为独狼高速公路的冲突多发地带。
这里每回都不会走空。
今天的巡逻成果也是一样。
宽耳母狼在一棵松树下发现了狼的排泄物,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还有被丢下来的半只兔子脑袋和一些骨头,上面的血都还没有彻底干涸。
从气味来看,这是一头母狼。
很显然不是安澜想要寻找的对象,不过她也不能放着不管,于是便在这棵松树底下把排泄物就地掩埋,然后在树干上重新做了标记,用自己的气味去压过入侵者的气味,省得引起混淆。
做完这些,两头母狼继续追着线索往前走。
她们在靠近树林的地方发现了一小块腿骨碎片,上面带着更多血迹,而且不需要多么细致就能分清楚:这些血迹的构成里不仅仅有兔子血,还有狼血。
入侵者受伤了。
前面没有血迹,到这里才忽然有血迹,并且没有其他掠食者出没的痕迹,不太可能是在进食时突然遭到袭击;
腿骨碎片的形状非常尖利,上面除了血迹还黏着一些类似消化道分泌物的黄色液体,大约是母狼拼命从喉咙或者更深的地方喀出来的。
所以......是被骨头碎片刺伤了?
灰狼有食用动物骨头的习惯,安澜从穿过来第一次吃饭开始就看得清清楚楚,也学得像模像样,她知道食用骨髓是一个很好的获得能量的方式,毕竟有些时间段狩猎不易,每一个部分都不能浪费。
可是食用骨头毕竟是有风险的。
她还是人类时就学过这个知识点:每年都有野狼因为被骨头刺穿食道或者胃部从而丧命的报道,普遍程度跟被野牛野鹿踢碎脑壳相差无几。
这个认知也在接下来的搜索中变得更加明朗。
再往前走四百米,安澜和宽耳就在一块大石头下面发现了这位倒霉的入侵者——
一头非常年轻的母狼。
年轻到什么程度呢?毛估估可能只有一岁半。
这个年纪的小狼甚至没有达到性/成/熟,一般不会自行或者被迫离开狼群到外面去游荡,当年长腿是自信心爆棚非要出去看看世界,母狼王性格一向那样又懒得管,所以才把它放了出去,最后还是灰溜溜地回了家,第二次才成功。
难道这也是一头过于自信的小狼?
还是说有什么变故发生在了它的狼群头上?
安澜示意宽耳留下,自己凑近了去看。
年轻母狼通体呈现一种漂亮的灰白相间的颜色,近乎黑色的灰色几乎在脖子上形成了一圈小毛领,配上眼睛上方白色的两轮小太阳,看着十分可爱。
她试探地又走了几步。
大概是被伤痛折磨得很惨,这只小狼的后腿抽搐个不停,尾巴很是僵硬,嘴巴边上有一大滩血,而且粘稠的血浆还在不断一滴一滴地沿着嘴角流出。
估计这一下扎得不轻。
为了把情况查探得更清楚一些,安澜继续靠近,一直到年轻母狼意识到有其他同类在这里,从半昏迷状态陡然清醒过来,努力睁开眼睛。
灰绿色的。
那双眼睛......是灰绿色的。
简直不可思议。
北美灰狼的眼睛几乎都是黄色,只在幼崽时期出现蓝色,现存的显示成年个体蓝眼睛的照片和那些显示荒漠猫蓝眼睛的照片一样,都是因为相机在拍摄时受到光线影响,或者后期为了好看而p图。
不过绿色是真实存在的。
安澜虽然没从来没亲眼看到过这种颜色的眼睛,却在学习资料中知道有非常非常稀少的个体可以长成这样,是一些专家专门筛选培育出来的,分布范围很集中。
但是培育基地不在附近。
那么就剩下一种可能性:这头灰狼有着邻近城镇上流浪犬或者家犬的血统,而且这种血统可能很近,说不定它就是灰狼同犬杂交生下来的幼崽。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它不在狼群里。
明明是出来巡逻的,明明碰到的是只入侵者,可是它还没有完全死去,那双眼睛看着又是那么孤独,那么害怕,安澜实在不忍心就这样放着不管。
就在这里等一等?
她有点犹豫地在几十米外坐下来。
如果挺不过来,就当为这只小狼在死前尽了点绵薄之力,免得它被其他掠食者捡漏杀死当做食物;如果能挺过来——如果能挺过来,到时候再看看该怎么安顿它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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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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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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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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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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