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说的是。”常乐一手托腮,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句。
经过一场大觉,又好好吃了一顿之后,常乐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昨天她也对自己进行了反反复复的反省和确认,浑浑噩噩之中,还是觉得,她这辈子除了画画也没什么了。
如今,之前坚持的想法又清晰地冒了出来。
她没有把画画作为儿戏!
她会在天甲画坊里创设娱玩阁,并不只是为了赚钱,更希望的是能有更多的人,可以接触到绘画的美妙。当初的她,就是因为填色,对绘画产生了兴趣,从而开始不断地想学习,成为了今天的自己。
“我没有错!”常乐深吸一口气,坐直身子,坚定地说了一句。
十里扭过头,瞧见常乐重新振作的样子,激动又欣慰,几步到常乐面前。
“本来就是啊,你本来就没做错什么啊,错的是他们。那个驸马就是故意想找你茬,还拉拢了那个老头子。那个老头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结果也不是个好东西!”
“地位那么高的一个人,应该不会是被驸马收买,可能是真的对我这些做法看不惯。”常乐分析着,却是少了许多的丧气,“但每个人的立场不同,他是权威,接纳不了我的方式,但并不代表我就是个失败者。总有人会接纳我的方式,比如,那位洋画师。”
“就是就是。”十里拍手应和,“怀王不是说洋画师还要来找阿常你吗?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这……
”常乐一下子被问住。她从醒来就还一直在纠结自己的理想选择问题,还没来得及思考要怎么应付洋画师。不由得抓耳挠腮起来。
“阿常你就是说是神仙托梦教你的好了。”十里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这个理由也……”
常乐还未反驳罢,这回对十里的话回过味儿来,一时怔愣。
十里的笑容纯粹,就站立在她面前,还是跟个二傻子一样,却是多了那么不易察觉的睿智。正如空气中流动的尘埃,阳光不照在上面,你根本发现不了。
常乐有些不确定又有些犹豫:“十里,你知道我是……”
十里睁大了双眼,反问:“你是什么?”
“我不是你从小到大认识的那个阿常……”常乐犹犹豫豫地问着,声音小的希望她可以听不见。
“你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十里抿唇含笑,眼睛却是红了一圈,随后上去就给了常乐的脑袋一爆栗。
常乐震惊捂头,瞪着眼睛看向十里,怀疑十里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入眼的,是十里一张又气又恼的脸,常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十里真是被附身了!
“你这个人真的是什么都瞒不住,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么蠢呢?”十里指着常乐就破口大骂。
常乐默默地把屁股往后移,两条腿儿一岔开,就离开了凳子。右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脖子上的项链,咽了咽口水,暗想:十里这回是被谁附身了?这样子不像是被百里大爷附身啊!还是个暴躁性格的人!
“你干什么?”
十里眼睛一瞪,十分的凶恶。常乐立马不敢动,心里在求助无泽和任昀能赶紧上来一趟。
十里一步跨上去,将常乐的肩膀抓住,把她又按回凳子上,指着她的鼻子道:“我还没说完你呢,你想往哪儿跑?”
“您说您说,我就是坐累了。”
常乐十分狗腿地附和十里,心里大叫百里,让他出来收妖。百里大爷却是没有半点反应,根本不搭理她。常乐瞬间慌张,只能先委曲求全,把眼前的人哄着。
“你是想让多少人知道,你不是阿常?不是一直提醒过你了吗?你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那你就危险了!你不知道那个沧县女的下场吗?”
十里说着说着,暴怒的气焰就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哽咽的难受。常乐悬着的一颗心,慢慢地下沉,落在了它本来的位置上。十里没有被谁上身,她还是那个她。
“我知道之前的阿常已经死了,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占了阿常的身子,但是我只用知道,阿常没有死,就好了,你干嘛跟我说这么多?”
十里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两只手一抹,越抹越多,越多还越擦,最后整个人都蹲了下去。常乐心里五味杂陈,缓缓地挪下椅子,就蹲在她旁边,听见她还在闷着嗓子说着话。
“为什么非要让我知道阿常死了呢?都是我不好,我没好好地保护她,让阿常被那个张长修和花氏给欺负死了……”
常乐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错误。她一早就该意识到,十里并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子,她只是有保护自己的方式罢了。从她对无泽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来。她不会说,却是能发现,却是自己承担着,活在自责之中。
“张长修和花氏不都死了吗?他们也算是得到了自己该有的结局。”常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是拍了拍她的后背,伸手将她抱紧了怀里,下巴枕在她的脑袋上,愧疚道,“我错了,是我的错,我不该一直跟你说这件事。但是,我瞒的住一时,瞒不住一辈子,我只是希望你能早点知道,我是真的把你当成这个世界里的唯一的亲人,不想未来的某一天你自己发现这件事,受不了这个打击……”
“你这个傻子,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傻吗?”十里猛地挣开,把常乐一把推倒在地,怒视着她,“你说,除了我,还有谁知道你的这件事儿?”
常乐顾不上腰背上的疼痛,心虚地偏过脑袋,道:“斋主、怀王……”
“还有呢?”十里见她欲言又止,继续质问。
“好像……”常乐再次咽了咽口水,拧着眉道,“好像,无泽,也知道一点点……”
“无泽!”
这个名字几乎是从十里的牙齿缝儿里挤出来的。常乐稍微地拿眼角偷瞄了一眼,发现十里现在面部扭曲的跟要吃人一样,立马咬了咬后槽牙,不敢多说一句话。
完了,她现在是不是把无泽给卖了?十里本来就不看好无泽,这回算是彻底要跟无泽决裂了。xiumb.com
“还有呢?”十里再次阴森森质问。
常乐忙扯出来一个笑,装无辜道:“没,没了,真没了。我平日里接触的就你们四个,再没有别人了。”
“那就先相信你。”十里说着,从常乐的身上爬起来,把脸上的眼泪给擦干,缓了好半天才道,“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是阿常,你就得把自己保护好。你要是让这个身子再死一回,我就让大爷把你给带回来,让我把你狠狠地揍上一顿。”
十里这发言,听起来很霸道,但配上她那张清秀的小脸,以及现在的表情,很想是个耍脾气的任性丫头。常乐却是没敢笑,因为她想起来,之前十里说过,她可是村里一霸,只是陪嫁之后要收敛,才压抑了自己的天性。
刚刚那一通强势压制,常乐是真的相信她平时里是真的在压制自己的暴虐因子。更关键,她是真的拿十里当很重要的人,现在把她惹生气了,也只有先哄着。
对于十里这番警告,常乐很是心痛地捂住了胸口,就坐在地上,弯着腰伤心。
“原来,十里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但咱们相处这么久了,你心里对我就没有一点点的爱吗?虽然我不是你之前的阿常,但我也是把你当唯一亲人的啊。”
“你别装了,这也太假了。”十里双手一抱臂,偏过了脑袋,不怎么想看她。
常乐瞧见十里这种冷漠态度,是真的后悔了。她真的不该揭穿自己不是之前的常乐的事实,事情一说开,十里现在对她装都不想装了。
“喂,说说,你是哪儿的孤魂野鬼?”十里大马金刀地往凳子上一坐,就开始审讯常乐。
“我是……”
常乐面对十里这威武的模样,心里已经第一千次后悔了,她还是想要回之前的那个傻十里。好半晌,才勉强笑了笑。
“十里,咱们是不是应该说说一会儿怎么应付洋画师?我从哪儿来的,后面再说?”
“说的也是。”
十里很是认真地接纳了她的这个建议,起身将她给拉了起来,给她捋着衣服,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
“你叫什么名字?”
“啊?”常乐一时发蒙,但很快就回了,“我叫常乐啊。”
“我是说你的真名字。”十里有些不耐烦。
常乐坚定:“我就是叫常乐,和这具身子的主人,同名同姓,长得还差不多,不过没她这么瘦。”
十里意味不明地抬眼瞧了她,半晌没说话,眉毛却耷拉了下去:“你还没阿常性格好,也没她聪明。”
“我……”
常乐哑言,突然间被这么比较,不知怎的还有些不爽。憋了半天,不说又不痛快,只能皮笑肉不笑地酸道。
“是,毕竟是两个灵魂两个人,肯定都不一样。但我跟你说,我这个人性格可讨喜了,在我那个地方,我可是遍地是朋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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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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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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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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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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