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云卿正呆呆地坐在那里,嘴唇正轻轻颤着。
饱满的胸脯也剧烈起伏,满屋都是她急促的呼吸声。
而乐师们都停了下来,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苏木也没想到云卿怯场了,作为京城曾经的花魁,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至于吗?
不过,一想也可以理解。花魁复出可是大事,而且只有一次机会。若是再次落败,就会成为一桩笑谈,以后再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而今天,她将要面对的可是名满江南,号称江南第五才子的龙在龙明卿。
苏木走上前去,叹息一声:“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
“别说了,别说了。”云卿却叫了一声,喃喃道:“我不该来的,我不该来的。”
语调听起来怪怪的,带着明显的颤音。
苏木却哈哈一笑,很随意地道:“可是觉得我所做的词不好。”
“不不不,那是……那是很好的。”
“那你怕什么?”苏木更是神色如常,道:“你和燕娘都是千年的狐狸精,又何必在我面前说《搜神记》呢?现在你是普通人,她是花魁。光脚还怕穿鞋的,紧张的应该是她呀!”m.χIùmЬ.CǒM
这句话脱胎于后世的一句网络用语:都是千年的狐狸,又何必在我面前说《聊斋》?
《聊斋志异》这书是清朝的,现在还没出现。
说起志怪故事,苏木记得的就只有《搜神记》这本唐人小说。
听到苏木话中带着狐狸精三字,众人都是面上变色,小环也是涨红脸,正要发怒,云卿却“咯”一声笑起来。
“都是千年的狐狸精,何必在我面前说《搜神记》,咯咯,这话有趣。”
这一笑,当真是笑颜如花,连苏木都略微失神。
再看她的神情间,又哪里有半点紧张之色。
苏木本打算再从后世的网络上找几个笑话出来逗她笑,以缓解紧张情绪。可万万没想到,这古人的笑点如此之低,这么冷的笑话她都能笑出来,真真让人失望啊!
就在苏木进屋来的这半天,院中有陆续来了不少客人,很快,那十几张桌都坐了,满座衣冠。
等苏木和云卿说完话,那边就过来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个头颇高的二十来岁青年,正恭敬地扶着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夫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出来。
这人身着鲜艳的蟒袍,不用问,正是寿宁侯张鹤龄。至于他扶着那个个老夫人,应该就是张侯的母亲当今弘治皇帝的老丈母张老夫人了。
见主人家过来,众人纷纷地身施礼。
张鹤龄将母亲扶到主席,就朝众人团团拱手,然后学着读书人的模样文绉绉地说了几句客套话。估计这番说辞是先前准备好的,可背到后面,他却记不太清楚了,憋了半天,才说道:“大家吃好喝好,喝好吃好,别客气哟!”
就昂然朝李士实和龙在那席走去,坐下了。
听到这句“吃好喝好”,云卿又“咯”一声笑起来。
苏木也是宛儿:这张侯就是个没文化的,如果不是因为和皇帝家是姻亲关系,估计也就是个乡下恶霸土财主。这人怎么同……
主人家一落座,宴会正式开始,山珍海味如流水一样送上来。
大戏他器上的歌舞也开始了,京城各有名的清馆人轮番上阵,都拿出真本事来卖力表演。
至于新花魁燕娘的节目则被安排在倒数第二的位置,算是压轴。
而云卿则在最后,毕竟,她和燕娘的新老花魁之争乃是今天晚上最后的大高潮。
其他人的节目究竟如何,苏木也不感冒,反正都那样,他真正关心的是云卿和燕娘的最后决战。
而且,他刚才看了张鹤龄,就觉得这人十分的眼熟,总想不起以前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可实际上,今天却是第一次见面。
这种奇怪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呢?
苏木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脑袋,心中叫了一声:“对,这家伙有些像朱寿那个熊孩子!一样身高臂长,还有那骄傲荒唐的神情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苏木这个感觉还真是对了,毕竟,朱厚照就是张鹤龄的亲侄子。
民间有种说法:侄儿像母舅。
朱厚照身上带着张家的基因也不奇怪。
估计,未来正德皇帝荒唐胡闹的性子,也是从他这个舅舅身上继承来的。
……
酒过三巡,随着个楼的名妓们不断登场,宴会的气氛也达到了最高潮。
张侯是个精力旺盛之人,端了酒不断在席间穿梭,又不停跑母亲那里去同自己的亲娘说话。
这个时候,眼见宴会就要结束,他就走到张老夫人身边,低着身子笑道:“娘,今天晚上的节目可还满意。母亲本是诰命夫人,年轻时最喜欢诗词曲子,儿子今天将京城最最有名的清馆人都请过来了。”
张夫人病体刚愈,面色还有些发白。但心情却是极好,道:“孩儿你有这份孝心,我这个做娘的心中也是高兴。其实啊,为娘这病是活活被你气出来的,如果你以后不那么胡闹,自用不住请这么多人过来哄我开心。”
张侯却道:“娘教训得是,不过,娘一向喜欢诗词曲儿,只不过为人节俭,不肯请人过来唱而已。儿子这一胡闹,却促成了这桩盛事,看到娘这么高兴的样子,儿子以后还得胡闹几次,办这个几个会儿。”
“你……”张老夫人气得笑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身边几个丫鬟小子想笑,却又不敢。
张鹤龄见母亲发怒,忙道;“娘,都是儿子的错,你且看,现在出场的是《罗衣馆》的燕娘,唱的又是你最喜欢的龙明卿所做的词。”
张老夫人一听说燕娘出场,立即来了精神,顾不得责骂儿子,定睛朝台上看去。
只见,音乐声中,一个二八佳人娉婷而来,在台上翩翩起舞。
她立即看出了神,忍不住感叹:“好女子,身若无骨,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果然不错,当得起花魁这个名头。”
音乐声中,燕娘双袖如同流云飞舞,一开口,就是澄澈干净的嗓音。
正是一阕龙在的《采桑子》:
每逢胜景偏惆怅,莫问何求。孤影难留,寄向天涯都是愁。
山川好处凭谁说,尽在心头。试问知否?万里无言一醉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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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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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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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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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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