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与自己修为相近的问心宗道君,极擅为人拔除心魔,有一套独特的修心之法。
在荆沉玉生了心魔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止一个人提到过为他寻星流彩。
荆沉玉每次都拒绝了。
如今再见对方,他不免会想,若当初第一时间到问心宗找对方拔除心魔,是否今日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还会有昭昭几次的生与死吗?
应该不会有了。
可他也很清楚,这其实是一种宿命,无可更改的宿命,他的性子摆在那,无论重来几次,即便不带有他爱上昭昭的记忆,他也不会让别人帮自己拔除心魔。
若连这点小事都无法自己完成,在他看来真的没有更进一步的必要了。
现如今他也没指望更进一步,他目前的修为已经是别人此生难以匹及的高度,拥有难以估量的漫长生命,足够用来陪伴和保护昭昭。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飞升这件事了。
她是魔,他是修道之人,若他飞升,真的成了神,就彻底没有了与她长相厮守的可能。
他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漫长的折磨。
昭昭并不知道荆沉玉在想什么,她只是有些惊讶地看着星流彩。
其实一直盯着人家看有点不礼貌,但看书的时候只有文字描述,作者也没对这个角色多做描写,真的见到对方,昭昭发觉真是和她想的很不一样。
流彩道君个子很高,长发挽着马尾,梳理得十分简单。
她很美,是种雌雄莫辨的美,秀气里带着英气,若非素雅的裙衫前弧度傲人,昭昭甚至会觉得她是个温润斯文的公子。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美目在昭昭和荆沉玉之前转了一圈,也不用他们说,直接道:“寻我是为了剑君的伤吧?”
昭昭一笑,哪怕身为魔,面对这修界屈指可数的大能也没什么怯意,很坦然地点了一下头。
“他与我分割关系,心脉受损,不知可有什么方法修复。”
她言简意赅地道明所求,星流彩对这种不磨蹭的性格倒是不讨厌。
她好像很困,又打了个哈欠,意兴阑珊地扫了扫正道仙宗的方向:“那边吵死了,张天师是你杀的吧?”
这话显然是对荆沉玉说的。
昭昭本想替他说,但荆沉玉根本不需要。
他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否认的,干净利落地说了一个字:“是。”
“魔尊呢?也是你吗?”
荆沉玉诚实极了:“他乃自陨。但我与昭昭皆在。”他想到什么,拉着昭昭说,“他若未曾自陨,昭昭会杀了他。”
作为魔族,作为魔尊陨落的缘由,昭昭却没留在朔月宫称霸魔界,而是带着剑君来寻她。xǐυmь.℃òm
星流彩美目流盼,不知为何,昭昭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总觉得她好像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心思。
“这样啊。”她意味深长道,“那这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了,既如此,咱们就寻个地方为剑君解决麻烦好了,我得仔仔细细为剑君检查一下伤势。”
荆沉玉皱起眉,冷冰冰道:“不必。”
他要走,他很不喜欢星流彩说话的语气和看他的眼神,但昭昭把他按住了。
“不知要去哪里?”她在问星流彩。
星流彩打量了一下他们交握的手,勾起嘴角道:“很近,我有一处别业就在附近,咱们过去。”
她在前面带路,昭昭牵着荆沉玉跟上。
“我不想去。”荆沉玉抗拒道,“我可以自己闭关,寻找解决心脉受损的方法。”
昭昭拧眉:“那得多长时间?你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直接跟她去解决了不好吗?”
荆沉玉神色压抑,不情不愿。
昭昭忍不住看了一眼前方修长美丽的背影,其实她也不太喜欢星流彩看他的眼神,总有种戏谑,但她可是独幽大师的莫逆之交,独幽大师什么样的性格,他会莫逆之交的人应该问题不大。
抱着对悯天宗大宗师的信任,昭昭还是和荆沉玉到了星流彩的别业。
此处别业位于靠近修界边界的仙岛,仙岛四周环湖,风景美丽气候宜人,岛上弥漫着淡淡水雾,昭昭一落地,星流彩就递来两颗丹药。
“你与剑君一人一颗,这岛上的雾里有毒,赶紧吃了。”
昭昭接过来,丹药灵气四溢,只看就能看出是好东西。
她听话地服下,星流彩弯起唇角,很是满意。
但荆沉玉就没那么听话了。
他拿着不肯吃,昭昭发觉,就传心音问他:“这丹药有问题吗?”
他回复:“没有。”
“那怎么不吃?”昭昭不解。
荆沉玉该怎么解释,他莫名有种危机感?
真的,很难说是为什么,明明这里只有三个人,两女一男,就算有危机感也该是两个女子那边,为什么是他?
他静静望着昭昭,她和星流彩站在一起,个子要比后者低了一些,她们距离很近,肩膀几乎靠在一起,荆沉玉心里一梗,昭昭只觉眼前一花,人已被他拉到了离星流彩很远的地方。
昭昭:“?”
“呵呵~”星流彩突然笑了一下,弯唇道,“传闻果然不假,剑君当真是爱上了自己的心魔,爱得疯魔,不但为心魔叛出九华剑宗,现在看起来……”她上下一看他,“心脉的确是受损严重呢,气息和心跳都不稳定。这是连自己的无上修为和性命都可以为人家抛弃啊。”
昭昭皱起眉,她不喜欢对方这样揶揄荆沉玉,哪怕有求于人也免不得冷淡许多。
“道君修为高深,甚少出世,应该很忙,那就别浪费时间寒暄,直接步入正题吧。”
她在催,星流彩也不生气,笑吟吟道:“好啊。”
她朝荆沉玉一伸手:“来吧,跟我走。”
昭昭:“?”看病有必要拉手吗?
察觉到她的不高兴,星流彩笑得更开心了,她放下手,带着他们转了好几圈,才出现在一座楼阁前。
“剑君随我进去罢。”
她没回头,先上了楼梯。
昭昭也要跟着,被她头也不回地阻止。
“我为人诊治的时候不得有人在旁打扰。”
荆沉玉当即道:“不治了。”
星流彩没意见,转过来说:“好啊,那你们走吧,能省些修为我乐得轻松。”
昭昭挡住要走的荆沉玉:“神医都有些怪癖,这也没什么,我就在楼下等,反正应该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出来了。”
荆沉玉剑心通明,特别敏锐,他总觉得进入会发生不好的事。
虽然不至于是什么危机性命的不好,但他很不舒服就是了。
“去吧。”昭昭放缓了声音,看了一眼楼阁上,“等你治好,我们就可以平平静静地生活了。”
平平静静生活,或许还要帮着魔界和修界维持和平,但没了扰乱的问题分子,这应该不难,总之,这是个很不错的未来构想。
荆沉玉终是听了她的,跟着星流彩进去。
星流彩关门之前从楼上朝下望来,昭昭仰头和她对视,她黑沉沉的眼睛里萦绕着几分流光,那张英气的脸几乎是俊美的。
“等着吧。”她耐人寻味地丢下一句,关上门。
昭昭眨眨眼,后退几步让视野更宽阔。
星流彩要她等着,她就只能等着,只是原以为用不了多久,最多不过一两天,谁知荆沉玉这一进去,就整整七日没出来。
昭昭在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就等不下去了,要不是荆沉玉也确认过这就是星流彩本人没错,她早就闯进去了。
她开始尝试各种办法突破阁楼的结界,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脑子里不断冒出荆沉玉在里面可能发生的事,昭昭心里急得不行,破结界的方法有些杂乱无章,最后几乎是在用蛮力。
一次又一次的灵力撞击让里面的人想发觉不了都难。
幽暗的帘子后面,星流彩在喝茶,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闭目盘膝的荆沉玉,手指在桌上敲打着时间,并不理会外面的喧闹。
第八日的时候,昭昭开始不择手段了。
星流彩的结界固然很强,但昭昭的修为可是比肩荆沉玉,她不择手段想打开的时候,结界很难完全守住。
星流彩不得不出来见她,昭昭御风而立,并未从门缝里看见荆沉玉。
“他呢?”她冷冷地问。
星流彩站在围栏边与她对视,似笑非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心魔,我帮那么多人拔除过心魔,从未有这样新奇的存在。”
“那是你见识少。”
“嗯,应该是。”星流彩竟然接受了这个说法,“所以,我想长长见识。”
昭昭见对方这个态度,就知道恐怕是想从她这里讨点好处。
她倒也不意外,本来也没想过什么都付出就治好荆沉玉。
既然对方要讨好处,那荆沉玉应该是安全的。
昭昭慢慢平静下来,面无表情道:“你想做什么。”
星流彩兜了个圈子:“你知道我以往帮人拔除的心魔都去了哪里吗?”
“淹死了吧。”昭昭说,“修界修士死后都要先入问心宗轮回池净身,才能送往悯天宗超度,问心宗的轮回池不受污秽侵袭,能斩断所有秽物生机,被拔除的心魔丢下去肯定也会死得干干净净,再无复活可能。”
“真聪明。”星流彩为她鼓掌,“那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了吗?”
昭昭看着她:“你想让我进轮回池?”
星流彩眼睛亮了亮:“你愿意吗?你会为了剑君做到这个地步吗?如果你肯进去试试,我会不遗余力地帮他疗伤。他身上沉疴极多,看得出来他曾经很努力为自己疗过伤,但急于求成只会遭受反噬,如今这些反噬配上心脉的受损,若不及时医治,就不单单是痛苦那么简单了。”
她认真地说:“他会死的。”
昭昭没有笑意地笑了笑:“我不去你不是也要帮他疗伤吗?你先前都因为独幽大师答应了的。”
她几次提到独幽,星流彩神色有些异变,显得十分厌恶:“别再提那个秃驴了,听着就烦。”
“?”昭昭睁大眼睛,“你们不是莫逆之交吗?”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对莫逆之交啊!
星流彩恹恹道:“只是他以为的莫逆之交罢了,对我来说只是受人挟制,不得不为。”
“……”草(一种植物)早知道是这么回事就不带荆沉玉来了好吗!
“算了,我带他走,我们不治了。”昭昭决定找别的路子。
星流彩望过来:“他的情况远比看上去严重,真的会死的,我没和你开玩笑。”
昭昭顿住。
“你今日带他走,这八日来我为他聚的气会全部消散,再无可能聚回来,你以后再想让我救他也没可能了。”她一字一顿地说出后果,“你们离开后不出三日,他就会心悸难耐,神志不清,随后一日比一日严重,逐渐失去理智,虽未入魔,却比入魔更可怕。”
“人不人鬼不鬼,毫无意识,疯疯癫癫,谁能想到曾庇护三界凌驾于所有修士之上的沉玉仙君会有那样一天?让人看够了笑话,他的身体会一天比一天差,天人五衰你总听过吧?”星流彩嗤笑一声,“说起来,我其实还挺想看看那会怎样的,闭关的日子久了,总想寻点新鲜事看看。”
昭昭停下了步子,没再往前。
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此乃天人五衰,是大能寿数将至,即将陨落的前兆。
难以想象这样的事会出现在荆沉玉身上,还不如让他战死体面。
“结界我已经撤掉,你可以带他走了。”星流彩主动让路,可昭昭根本无法再上去。
她看了她一会,笑了起来:“我原本以为,剑君是单相思。”
昭昭垂下眼睑。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星流彩新奇道,“你们这对心魔和宿主真是千年……哦不,万年难遇!哪怕是师祖的玉简典籍里也不见记载过这种例子……我是真的很想很想研究一下。”
“可以给你时间再好好考虑一下。”星流彩往回走,“只要你答应我,我立刻救他,你也可以放心,我没有拆散别人的爱好,也不想事后被全盛的剑君追杀,我会保证你不死,但肯定要吃点苦头。”
昭昭抬起了眼。
“决定好了就叫我,我等着。”
星流彩笑意深深,关门进去,门阖上后,她脸上的期待和笑意瞬间消失,荡然无存。
回过头,她看着横剑在她肩上的荆沉玉,淡淡道:“你再动一下,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荆沉玉强行冲着深深桎梏,对她所说的后果毫不畏惧。
他一心要突破,要一剑解决将昭昭陷入两难境地的星流彩。
星流彩啧了一声,忍不住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到底能为你做到哪一步吗?”
荆沉玉僵了一下。
“你不想知道她如今暧昧不明的态度是不是对你的爱吗?”星流彩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你不同意我拿她研究,要放弃你自己,这都没问题,都可以,我不会拒绝,也不想和你动手,但在这之前,你就不想知道她的选择吗?”
荆沉玉望向她的眼睛。
“她会不会答应?会不会为你牺牲到那种地步?如果答应,那肯定是很爱你的。”
在过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昭昭都没对荆沉玉表现过半分爱意。
以前是没有,至于现在……荆沉玉觉得哪怕有,应该也没有多深刻。
他失神了一瞬,星流彩便躲开了他的剑。
“好好打坐吧,我们就看看她会如何选。”
星流彩倒也不走,也没做什么,就坐到一旁继续喝茶。
这段时间她一直是这样。
除了第一日为他检查过后帮他聚气花费了不少灵力,后面都在喝补灵茶恢复灵力。
荆沉玉望向窗外,他能感觉到昭昭还在那里。
他不会让昭昭真的为自己去让星流彩研究,但不得不说,在星流彩提议的时候,他心动了一瞬。
也只是一瞬罢了,他很快又开始冲破星流彩的法阵,对如此不听话的病人,星流彩感叹一下了他对心魔抱有的深情之后,就开始烦躁了。
不听医嘱真的很烦啊!!!
不过意外的是,昭昭没让她等很久。
在星流彩加强了桎梏荆沉玉的法阵后,昭昭唤了她一声。
“流彩道君。”
星流彩兴致勃勃地出去。
“你想好了?”她托着下巴看她。
昭昭站在月下,月光笼罩着她窈窕的身子,她仰着头,微微闭着眼睛,安静极了。
她没说话,但点了一下头。
荆沉玉的神识无法透过法阵,所以没看见她点头。
可星流彩开始笑了,他也就知道那是什么答案了。
“昭昭,不行。”
他极力反抗,下一秒,法阵突然自己收起,荆沉玉二话不说与星流彩动起手来,顷刻间拆了这座阁楼。
“你居然敢动我的阁楼!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才盖起来的?!”星流彩气坏了,眼睛都绿了,“荆沉玉你死定了,老子再救你就是……”
“我们赔钱!”昭昭打断了星流彩的话,没让对方赌咒出来,否则荆沉玉真没救了。
“昭昭!”荆沉玉脸色难看地拉住她,“我说过我自己可以,不必依着她,随她爱如何便如何,你什么都不要答应。”
昭昭其实心里有计较。
她总觉得星流彩哪怕那么要求了,但也没有真的很好奇那些事。
或许是有些好奇的,可好奇的点应该是——她会不会答应。
而不是她身上的医学谜团。
昭昭将荆沉玉推到身后,一本正经道:“阁楼的钱我们会赔,这之前还请道君帮他疗伤。”
听到“赔偿”俩字星流彩表情好看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她竖起手指:“双倍。”
昭昭挑起眉:“……”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不答应就不治了。”星流彩作势要走。
这副样子看起来,比起和昭昭做交易让她下轮回池的事,她分明更在意钱啊。
所以她果然没那么在意轮回池这件事。
昭昭心安定了一些,点头说:“给三倍,就是有钱,没有别的。”
荆沉玉如今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了,唯独非常有钱,昭昭一点都没说错。
别说一座阁楼,把这样的阁楼盖遍修真界也不是不行。
星流彩瞬间和颜悦色起来,转过身说:“好,没问题,马上治疗,不过鉴于剑君很不听话,我得先让你完成许诺才能为他疗伤,否则他好了,出尔反尔的话,我可打不过。”
出尔反尔——这用在荆沉玉身上真是太稀奇了。
以前星流彩也觉得不会,但事关昭昭,她觉得很有可能。
荆沉玉已经开始放杀气了,昭昭若有所思地凝视了一会星流彩,点头说:“可以,但轮回池在问心宗……”
“这里也有。”星流彩指着后山,“你先去,我收拾些东西,随后就到。”
昭昭还没说什么,荆沉玉就忍无可忍,强烈的杀气迸发出来,刺得星流彩哆嗦了一下。
好家伙,虽然不太熟,但不愧是剑君啊,这杀气连她都扛不住。
星流彩不高兴地望向昭昭,示意她解决问题,随后就先走了。
昭昭按按眉心,拉着荆沉玉到一边说:“静观其变,我心里有数,别担心。”
“你没有。”荆沉玉冷着脸,“你何必为我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我不需要你如此。”
他有些激动,语速极快:“你总说我从未问过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又可曾问过我?”
昭昭诧异地看着他。
“若要我因你如此牺牲才得以圆满,我宁可变得疯疯癫癫,死于非命。”
他一字一顿,咬牙说着,每个字都刀子戳在昭昭心上,让她很难受。
“……这也是我的想法。”她语气发涩。
荆沉玉怔住。
“若要你这样换我安安稳稳,放在以前我可能心安理得,还要拍手称快。”
“……”
“但我现在没办法这样了,荆沉玉。”昭昭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信我一次,星流彩虽然不简单,但我也不会任人宰割,连你我都能搞定,别说是她了。再说若真有什么不对,我完全可以全身而退,我是真不认为她会真要我如何。”
她微微颦眉:“我总觉得她其实什么都不会做,先过去看看再说。”
荆沉玉万念俱灰:“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听我的。”
昭昭往前走了走,他站在那没动,神色冰冷,但她知道那不是对她。
“你就一点都不高兴吗?”她忽然说。
荆沉玉瞳孔收缩
“见我愿意为你如此,你不懂是为什么吗?”
“你就一点都不高兴吗?”
……
高兴吗?
说不高兴是假的。
虽然不管她给星流彩的答案是什么,他都会从容接受,但当这个答案是肯定时,甚至连灵府内万年不变的冰芙蓉都仿佛跟着彻底绽放了。
荆沉玉再从这问话中回过神时,昭昭已经不见了。
他立刻前往后山,总觉得去晚了就会发生什么事。
这份不安也很快成为了现实。
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
后山轮回池,昭昭到的时候,看见星流彩准备的东西不是什么银针之类的医修用品,而是……茶?果子?甚至还有冰鉴??
她表情微妙地看着对方将这些吃喝的东西放到托盘上推入轮回池,然后就被要求先下去。
轮回池冒着温热的烟雾,怎么说呢,昭昭有个猜想。
星流彩在一边,漫不经心道:“你先下去,我和你一起泡。”
……没错,她觉得问心宗的轮回池怎么看怎么像温泉!!!
这不是温泉是什么啊!
甚至还有水果!
这真是什么考验和研究吗!
真不是什么姐妹共浴同乐会吗!?
昭昭表情怪异地解了外衫,手捏住里衣系带的时候,星流彩飘过来的视线让她停止了动作。
更古怪了。
大家都是女孩子,她笑得那么饱含深意干什么?
昭昭最后还是没脱里衣,就这么穿着下水了。
下之前心里还是有负担的,有些担心,先放了个脚尖尝试,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才放下整条腿,随后是整个身子。
如她所料,什么事都没有,就和温泉差不多,还挺舒服。
靠在池水这边,她看见星流彩走到对面,脱下身上的素雅白裙扔到一旁,她还没看清她衣下春光,她便入了水。
她就在池水另一边,靠着岸边吃葡萄,懒洋洋的,锁骨以上露在水外。
但其实这池水很干净,清可见底,等水雾稍微散去的时候,就能看清下面的情形。
昭昭真的是全随本能随意扫了一眼,真的只是捎带脚,没有任何刻意。
但仅仅是这一眼,就发现了了不得的事。
????
卧槽???
飞机场???
不对啊,之前明明是大胸妹子啊!
这是昭昭的第一反应。
下一秒,星流彩忽然从池水中站了起来,一脸不悦地扯着衣衫望着她身后:“剑君真是太无礼了,以前总听人说你是最守礼严苛的,现在居然随便闯入我们共浴之地,真是太冒犯了。”
昭昭如雷轰顶,呆呆地盯着星流彩滑落着水滴的上半身。
靠。
不是飞机场。
那是一马平川。
她,她没有胸啊!!
…………?????
男的???之前是假胸???
昭昭指着她,言语不能,瞳孔地震。
荆沉玉一把捂住她的眼睛,剑心通明之术总算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见鬼的问心宗流彩道君,世人皆说是女子,谁知竟是个男子!!
他竟然是个女装大佬啊!
昭昭屏住呼吸,拉着荆沉玉的手爬上岸,眼观鼻鼻观心。
“没看见。”她认真道,“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不就是那家伙嘴上吃着葡萄,下面挂了串“葡萄”吗!
有衣服挡着,胸看了也就看了那没啥,下面是真的没看见,她一点都没瞎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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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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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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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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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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