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卜卦之术比阁主慕朗然都要高明几分,当初天枢阁选阁主,第一人选也是曲春昼,但因着个人原因,曲春昼拒绝成为阁主。
这个个人原因就是——曲春昼他,严重社恐。
他这次出阁,亲自去九华剑宗,亲自到镇魔渊来,一则是算到了事情不同寻常,二则是为了不成器的徒弟江善音。
为人师尊,自然要为徒弟的未来着想,他克服困难,在荆沉玉出现在流光海的第一日,就想来见他,谈一谈江善音的事。
他是夜里来的,脑子里排练了好几遍,瞧见荆沉玉帐篷亮着灯便想进去,但传音之前迟疑半晌,实在是开不了口,社恐发作,尴尬地走了。
第二日夜里,荆沉玉到了小岛上疗伤,这比营地帐篷人来人往好多了,曲春昼又来了,他趁着江善音去煎药见到了荆沉玉,可两人对视一眼,他又社恐发作,飞快地跑了。
第三天夜里,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为徒弟的终身大事勇敢开口,可刚说了俩字儿,荆沉玉就反问他——几次三番前来,言辞闪烁,到底是想干什么。
曲春昼:“………………也没什么。”
他再次尴尬地走了。
开不了口啊!!!
他这几次来都是算着江善音去煎药,荆沉玉又醒着的时间,往后几日再没找到如此合适的时间,遂只能磨磨蹭蹭推后到了第七天。
这天夜里,曲春昼知道不能再等了,赶到小岛上,却发觉这里似乎无人。
到了殿内,果然没见到任何人。
荆沉玉不在,江善音也不知所踪,曲春昼皱起眉,掐指算了算,一片模糊,竟然什么都算不到。
好像有一层淡淡的雾霭挡在眼前,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曲春昼喃喃自语着:“……人注定逃不掉宿命么。”
不行,不能听之任之,他与江善音师徒一场,既然有这个缘分,既然算到了她关乎毕生的生死劫难,就不能坐视不管。
哪怕因此折寿也在所不惜。
她不听话是一回事,他做不做又是一回事。
曲春昼这样想着便离开了小岛,去寻江善音。
总归不是在这儿就是在营地里,要么就是去了镇魔渊,算不到就一处处找过去便是。
此时此刻,江善音还是很安全的。
她和昭昭在一起。
在昭昭要功成身退开溜的时候,她一把拉住了她,说有话对她说,带着江善果和她一起离开了江家的帐篷。
她还记得荆沉玉可能会追来,要换个地方避免昭昭被抓到。
在一处无人的角落,三双眼睛对在一起,江善果满脸警惕。
“你不要伤害我阿姐。”十八。九的少年挡在姐姐面前,紧张说道,“有什么冲我来。”
去掉了易容,江善果露出了真容,少年生得玉雪俊美,天真无邪。他在原书里的戏份不多,一出场就很快下线了,后面大部分时间都活在江善音的回忆里。
昭昭之前就知道,这是个完全不像江家父母所生的纯善少年,是个十足的姐控。
现在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她没有伤害我。”江善音哪怕还没黑化,不可能与魔为伍,但不代表她是白眼狼。
“是她告诉我你在这里。”她拉住弟弟的手臂,“如果不是她,阿姐真想不到你会易容跑到这里来。你可知道这里多危险?连个保护你的人都没有,今日若是没找到你,万一你真出了什么事,阿姐也不用活了。”
光是想想江善音就觉得后怕,她这人虽然有点被写崩了的恋爱脑,但弟弟是她最大的弱点,遇见弟弟的事,她总能脑子清醒一些。Χiυmъ.cοΜ
“不管姑娘的目的是什么,我都得谢谢你。”江善音诚恳一拜,“虽身份有别,但今日之恩,来日必报。”
这就是她要说的话,虽然她微不足道,可能根本帮不了什么忙,但这是她的心意。
昭昭扫了扫远处,不知为何从刚才就觉得毛毛的,一路到这里都没缓解。
于是她说:“不用来日,今日就报了吧。”
江善音一怔,点点头。
江善果立刻说:“要怎么报?我替阿姐报答你。”
可能是因为姐姐在江家的处境太差,他从小就想事事抢在她前面,生怕她被人欺辱。
他习惯了维护她,可昭昭要做的事他真帮不上什么忙。
“你吗?”昭昭摇头说,“你姐姐就行了,你没什么能帮我的。”
“怎么会,我一定有能帮到你的地方。”
他站到她面前,虽然看着年岁是十八。九的少年,但其实也修炼了不短的日子,如今已经是入云境三层,相较于同龄人来说很是不凡了。
他也很英俊,相貌停留在十八。九的样子,清凌凌的一双眼,高高束起的马尾,水蓝色的发带,江家普普通通的水蓝弟子服穿在他身上,有种婉约清丽的美,和他身为女主的仙女姐姐有七八分相似。
他话说得肯定,但心里也不确定,他修为不如她,甚至也不如阿姐,又是偷跑出来的,不能动用江家势力,连脸都不能露,仔细想想好像确实帮不了昭昭什么。
他呆了呆,有点发傻。
可如果他不能帮她,就要阿姐去了。
不行。
江善果突然眼里一亮,朗声道:“我,我可以以身相许!”
昭昭:“???”
这下轮到江善音傻了,我的傻弟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虽然弟弟也到了可以寻道侣的年纪,但是……这个,那个……
她使劲拉住江善果:“你快闭嘴,怎么能拿婚姻大事做报答,你话本子看多了,早知如此,那年离家的时候我就该把你那一箱子话本都带走!”
昭昭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她还能说什么,她只能微笑了。
江善果面红耳赤,他拉住阿姐的手低低说:“阿姐,我是认真的!不过,不过她是魔。”
她身上魔气冲天,显然不仅是魔,还是不简单的魔,他必须做考虑。
“我不可能名正言顺娶你。”他很认真在想办法,“所以……所以……”
少年快速地睨了睨昭昭:“我可以向你承诺此生只你一个,绝不成亲,你们魔界有什么誓诺的手段,全都可以用在我身上,我绝对说到做到,不会像话本子里那些书生一样,让你受了委屈。”
既然不能和她成亲,那就也不和别人成亲,这样就可以了。
少年在修士里实属年轻,可在这方面脑子转得是真快。
可昭昭她真的完全没那个意思啊!
她单知道天外可以飞仙,没想到还能飞未婚夫??
“真的不必如此……厚答。”她坦白说,“我刚才就是想让你阿姐容我到天枢阁的营地躲几天,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听起来的确不是什么难事,可她是魔,有这个身份在事情就难了。
若是在营地里被人发现,阿姐就得担上与魔勾结的罪名。再者,万一她帮他们就是想在天枢阁做什么,那由阿姐将她带进去,事后就难辞其咎了。
还是他来报恩比较好,他皮糙肉厚,什么都不怕。
江善果拿定主意,便装不懂说:“你是不是怕我阿姐不同意?没事的,阿姐会同意的。”
“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可以说服阿姐。”少年径自去劝姐姐了。
“……”她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而且你们没有发觉周围突然变得很冷吗?那种让人心里发毛的感觉加重了啊!
昭昭低下头,发觉地面方才还很正常,现在却开始结冰,这寒意有致命的熟悉感。
卧槽不是吧!
昭昭猛地回头,一眼就看见了远处紫色花藤之下白衣清寒的冰山美人。
不是荆沉玉是谁?
杀神来得可真快,怕不是TP过来的吧!!
“跑啊!”
昭昭大喊一声拔腿就跑,江家姐弟不明就里但也本能地跟着跑。
三人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跑了一段,江善音迷茫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江善果也气喘吁吁地问:“是啊,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跑?”
昭昭跑得最快,时不时回头看看,她长发飘荡,凌乱发丝中藏着一张昳丽动人的脸,江善果瞧见微微有些发愣,脚步慢了些,昭昭一把拉住他,让他跟上速度。
“别愣着,使劲跑啊,后面有狗追啊!”
……狗???
江家姐弟极度懵逼,而荆沉玉则在极度克制。
克制那没由来的,几乎要动摇他理智的怒意。
一个本该灰飞烟灭的心魔,亲手死在他剑下的心魔,复生了。
这没什么,他不意外。
甚至,他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荆沉玉眼神冷淡晦暗,令他心府动荡的是,那心魔复生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急匆匆地离开他。
他没立刻阻拦,她竟也不知逃得远点,就在营地里游荡。
与江家姐弟纠缠不休便罢了,甚至还与那入云境的年幼小辈定终身之约。
荆沉玉手中化出般若剑,持剑掠向昭昭的姿态优雅如仙,白衣素袍在月光下恍若雪神,昭昭回头见了他杀气腾腾臭着脸追上来,被一剑穿心的可怕回忆冲入脑海。
杀了她一次还不够,还想杀第二次?!
“吃屎吧你!”
昭昭双手合十,一大把魔气朝后抛去,荆沉玉不得不抬手抵挡,等他拂散了魔气,前面已经没了三人的身影。
但也没关系。
流光海就这么大,他们总不会逃得太远。
昭昭确实跑得不够远,她知道这样下去还是会被抓到,找了个拐角停下问江善音:“有什么办法让那杀神暂时找不到我们?”
她和他们在一起,如果被抓个正着,荆沉玉那性格肯定要惩罚他们,他惩罚人的手段她可是领教过的。
先躲开他,他若没看清他们正脸最好,若是看清了,知道他们是谁,那就抵死不认。
毕竟不是一个宗门的人,中间还隔着江善音的师尊呢,他们不认,自有天枢阁维护。
江善音听到杀神二字就知道说的是荆沉玉了,昭昭之前这样称呼过对方。
原来刚才是他在追,还好跑得快,不然被抓到,昭昭跑不了不说,他们也难逃一个与魔勾结的罪名。
虽然还不知道昭昭为何帮她,但她都已经那么做了,她受了好处,就不能让她因帮了自己出事。
江善音表情复杂至极,她迟疑片刻,朝江善果伸手。
“阿姐?”江善果不解。
“拿你的储物戒来。”
“哦哦,在这儿。”
江善音从江善果的储物戒里翻了块长命锁出来,她替昭昭戴好,低声说:“这是果儿百日时我给他的礼物,应该可以帮到你。”
“阿姐,这个不能给她。”江善果很舍不得,“这是你给我的礼物,是我的宝贝,怎么能给别人?你为了这块锁给万禄阁打了五十年的白工,你要给她可以看看别的,我这次出来带了不少。”
万禄阁的东西?那肯定是好东西,昭昭不自觉摸了摸手镯。
“只是暂时借给她用,用过之后再还给你。”江善音温声道,“它可以隐藏气息,无论是什么气息都可以。本来我是想着,你长大以后若遇到危险,不敌时有它在,至少躲藏起来会很方便。”
如果什么气息都能隐藏,那不就代表魔气也行??
那可真是保命法宝啊,也不怪万禄阁要江善音打五十年白工才肯出手。
江善果还是不太情愿,但见昭昭新奇把玩的样子,又忍耐住了。
“……看在你对阿姐有恩的份上。”他咬咬唇,“你可保管好了,千万别磕碰到。”
昭昭不断点头:“放心放心,对你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一定好好保管,完璧归赵。”
她似乎很珍视他的东西,江善果红了红脸,又想起自己刚刚那些以身相许的话,窘迫地抓着衣袖别开了头。
昭昭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满脑子都在想荆沉玉。
“可是光这个也不行。”她皱着眉,“即便可以暂时隐藏我的魔气,流光海就这么大,如果不赶紧逃出去,早晚会被他找到。”
“如今为防备夜月眠,流光海守卫森严,你想出去很麻烦。”江善音思忖着,“各大仙宗的掌门都在,营地结界是出事后从新加固过的,足以抵挡剩余的三位妖君联手,想强闯也不可能。”
“那可如何是好?”
昭昭苦思冥想着,也就在这时,有人来了。
是荆沉玉吗?
这么快就追来了吗?
昭昭刚一紧张,就听江善音讶异道:“师尊?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师尊……曲春昼?
昭昭侧目望去,幂篱白衣快步走来的可不就是天枢阁大司命吗?
“该为师问你才对,如何跑到这里来了?”他左右看了看,“前面就是天师宫的地方,张天师最厌恶旁人靠近他们的地方,速速与为师回去。”
江善音游移不定地望向昭昭,曲春昼这才去看昭昭。
顶级社恐曲春昼与昭昭隔着幂篱的白纱对上视线,嘴唇动了动,脸色发白,发不出声音,额头渗出薄汗。
僵硬,尴尬。
气氛瞬间凝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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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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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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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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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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