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遣去替身秦雅芝的女子是楚欢特意□□出来的,提前察觉到了不妙,借着宫人们搜寻巧荷去向时的一会儿慌乱,通过预备下的逃生通道溜出了皇宫。
因此当楚明渊听闻揽月宫有人消失不见,警觉寻来时,秦雅芝的居处已然空空如也。
只剩仍残留余热的床褥。
颤颤巍巍跪倒一片的宫人们向楚明渊报说秦雅芝至快午间时候应都是在的。
毕竟送去给宸妃的早餐也是稍稍用过的。
楚明渊没有急着盘问他们,冰冷的视线从宫人们身上扫过,吩咐着翎羽卫去庆阳公主府走一趟。
然后他坐到了温度渐渐消退的床榻上:“失踪的宫女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陈述般的语句初听着不像是提问,他问出的问题与宫人们满脑子的宸妃去向又不同,所以一时竟没有人回答他。
这明显让楚明渊平静外表下的岩浆翻涌得更激烈了。
牵动嘴角向跪在最前方的四人一扬手,口吻温和依旧:“既说不出话,便不必再说话了。割喉处死。”
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被判定死刑的四人就被翎羽卫堵嘴拖了下去。
有了前车之鉴,接下来的问话轻松很多,为了保住性命,在场人争相回答楚明渊的话。
楚明渊得知名唤巧荷的宫女几天前就无人见过了,露出个森然的笑容:“原已几日不见了,我竟被瞒在鼓里,果然八年过去,她也成长不少。”
当翎羽卫回报,公主府已是间空宅时,他完全确定是楚欢带着秦雅芝出逃了。
至于过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他不必认真探究。
剩下要做的就是将他的爱妃重新抓回来,再度驯服叛逆的女儿。
长久以来对自己掌控力的自信,让楚明渊认为今日发生的事仅是一场闹剧。wWW.ΧìǔΜЬ.CǒΜ
秦雅芝与楚欢母女两都只是自己养在笼中的雀鸟,完全不可能存在反噬的风险。
将美丽且乖巧的家雀养在身边,就能将隐形的镣铐锁在那只具备高价值却也会招惹些麻烦的野雀脖颈上。
是的,仅仅只是让他觉得有些麻烦罢了。
一切仍然在他的掌控中,只是楚欢羽翼渐丰挑战他的权威罢了。
他会重新将她驯服。
就如同八年前他故意让还年幼的楚欢目睹母亲受辱,让她领悟试图逃离会遭受怎样的苦难,这一次他也不会手软。
顾念着蛮族那边,依然保住她的性命当作筹码拿捏就好了。
楚明渊念及那个狼狈自监室中出来整个人仿佛丢了魂般的灰暗少女,沸腾的怒火熄为灰烬,只牙根仍然透着些痛痒。
为了解决这点不舒适,他命令着将仍然乌泱泱跪在他面前的揽月宫宫人尽数压入牢中,择日斩首。
这次他没有再刻意阻止宫人们鬼哭狼嚎的告饶声,反而乐于享受这种生杀予夺的快感。
由于楚欢不曾特意掩饰自己的行踪,翎羽卫循线索查下去,查到了她与秦雅芝所在的别庄。
于是他们派人回宫告知了楚明渊一声,剩下的人则去执行楚明渊下达的抓捕命令。
楚明渊洋洋自得事情发展的顺利,等待着母女俩重新被擒回他身边。
可很快,楚欢就用事实向他证明——他的自负不会实现。
因为没有防备,被遣去抓人的百余人翎羽卫经几遭埋伏,所剩无几,在侍卫们刻意放水的情况下抵达庄园外。
他们才冷声劝过楚欢不要再试图逃脱,便被从庄园内冲出的侍卫与瞧瞧跟踪身后的人马打了包围。
这十来人被生擒住,楚欢想要支使着他们向楚明渊带话,便决定留下些人的性命。
而落在翎羽卫的眼中,应当是仓皇出逃的公主殿下全没有流亡在外的彷徨无措。
她看着沾满血污的翎羽卫残兵败将们,如同看着道路旁开得正好的花草,扬声道:“劳驾各位向我父皇禀一声,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逃,无论是八年前,亦或者是现在。”
绣鞋踏在鲜血渗入而显出深褐色的泥土上。
楚欢站定这百人翎羽卫的领头者身前,轻声细语道:“他给予我与我娘苦难,凭什么让我们逃呢,应当让他用皇位、用这个国家的覆灭当作补偿才好。”
浑身伤痛的翎羽卫顺着锦缎衣裙上的绣纹向上看去,撞上那张不减富贵气的艳丽面容心中竟一时恍惚——这张形状姣美的唇倾吐的言语到底是什么?
父女两之间的恩怨,怎么可能与覆灭国家扯上关系呢。
他没有能够继续想下去,苦痛与生命同时被乔夏安终结了。
兵自然可以放回去,但如他一般的楚明渊心腹将领,还是早早死了比较好。
目送勉强四肢算完好的翎羽卫互相搀扶着消失在山道尽头,楚欢打量了一下自己别庄院前的惨状,扬眉道:“收拾收拾,去去血腥,还需迎下波客呢。”
她的正面反抗行径显然激怒了楚明渊,接下来的小半月内,翎羽卫五次闯山。
然而楚欢筹备了整整八年,山庄内防备周全,翎羽卫的本职职能又是捍卫胤都,并不长于采取攻势,攻击陷入了僵局。
且他们持生擒的想法,战斗起来有所顾忌,几轮下来完全没占到便宜,反而损失惨重。
但一次比一次声势浩大的攻势也是取得了些成效的。
当厮杀战场渐渐拉扯到山庄前时,挡不住的嘈杂声终于还是触动了秦雅芝。
和楚欢料想的时间也差不多。
她这几日一直陪坐在母亲的身边,见秦雅芝表现出一副犹豫着想要发问又问不太出的模样,便主动向母亲道:“外头应该是又打起来了。”
秦雅芝想象不大出楚欢口称的打起来,状况到底是什么样。
毕竟安置她的这处后院可以称得上是鸟语花香,简直是世外桃源,让她的精神状况都恢复了不少。
所以即便心中仍然惴惴不安着楚明渊的追击,也仍然怀着侥幸认为大约楚明渊还没有发现自己和女儿的消失。
楚欢看破了她的想法,刻意没有说破,就让秦雅芝能够安稳地生活着。
面对秦雅芝的探询,她也只是安抚道:“放心,他们攻不进来的,再一会儿就会知难而退了。”
她不担心翎羽卫,心思更多放在秦雅芝身上,尽可能地阻断母亲得知战况惨状的渠道。
然而秦雅芝确因身体状况没有能够亲见血腥场面,她身边的那个宫女却是在外行走时撞破了侍从处理战局后续。
才听完乔夏安汇报的楚欢回来时,就在房外听见被吓破胆的宫女颤抖着声音向秦雅芝道:“我方才不小心踩到了谁的手臂,道歉完才发现那只有一截手臂,公主府的侍从捡了那手臂走,竟还冲着我笑。”
原还浮于面上的笑容消弭,楚欢冷然推门进入房中,打断了宫女接下来的诉说。
视线扫过面色煞白的两人,她颦起眉向宫女问道:“见便见到了,有什么好拿来与我娘说的必要吗?”
宫女知道她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被吓得直接摔坐到地上,连连摇头不敢顶撞。
“欢儿,那手臂是......怎么回事?”秦雅芝知道楚欢一直对自己有所隐瞒,但有人向自己揭露现实到底还是心神不稳,恍惚着向楚欢询问断肢的来历。
楚欢抿唇沉默一会儿,依然如同从前一样坐到她身边,执起秦雅芝的手。
不擅长说谎,所以她诚实道:“我不知道。这些日子战得激烈,折手断脚的人不少,若是敌方翎羽卫,应已是死人,若是我的人,大约正昏迷着养伤吧。”
她轻描淡写的讲述带着惊悚的意味,秦雅芝心中生惧,忍不住将自己的手抽离。
楚欢心中微刺,自己的人出现死伤,她的心情并没有那么明朗。
终于她还是没能继续伪装出一副现世安稳的模样:“要不然娘以为我们是凭的什么坐在这里闲话家常。”
秦雅芝的嘴唇翕动一会儿说不上话来,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养出的精神气又渐颓唐。
这就是楚欢不想见的情状,可既然话已经被说破,她干脆也就说到底了。
“我知道娘心善,我也想护着你的善心。”
她垂下眼帘,不看秦雅芝衰败的神情,避免自己动摇说不下去:“但我能做的只有让你看不见、听不到外间的丑恶。”
即便是秦雅芝念念不忘的江南故乡,那座承载她与家人美好记忆的宅邸,也只是一间隔绝秦雅芝与外间苦难的庇护所罢了。
楚欢苦笑了一下,抬眸发现秦雅芝的不敢置信,叹了声气道:“娘想要护我不被杀死时,不也只能卸下发簪吗?我知道那是你的噩梦,但其实娘你自己也明白,单凭善良,什么也保护不了吧。”
言至于此,她站起身退开,将安宁重新还给母亲,却也让母女间隔开了无形的沟壑。
她是天生的异类,渴慕着得到不视她有异的母亲给予亲情,才一再伪装着乖巧。
但到如今,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异常,这世上也有不少人愿接受她的本来样子,没有必要再强迫她自己伪装了。
楚欢依然会保护秦雅芝,为她构造她记忆中偏安一隅的江南水乡。
但她能为母亲做的就只有那么多了——放开属于自己的枷锁,之后她会按照自己想法行自己的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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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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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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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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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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