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讲完,姜鱼眉头一挑,上下打量几眼问道:“张财主怎会对这件事记得如此清楚?”
“害,也是听城中的老人们讲起,全当是茶余饭后的家常闲话。”张财主随意客气一笑,转而问道,“几位官爷向在下打听,莫不是来调查这件事的?”
池不群一笑回道:“这倒不是,只是在赶路途中听店家提起,感谢兴趣罢了。”
打住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四人象征性夹了几口桌上菜肴,又同做客主人说几句其他话语,看天色也是愈来愈晚,便推辞几句匆匆赶回客栈,没有分别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都凑到池不群的房间里讨论刚才宴席上的事。
姜鱼最后一个进门,拉门前斜眼留意几下屋外的动静,而后轻手关上走到桌旁,问池不群道:“刚才谢宴上的话你怎么想?”
池不群收敛起平常的温和笑容,几分严肃说道:“他藏着其他事情。”
“同我想的一样。”姜鱼也是同意对方说的话,张财主方才在谢宴上的答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然偏偏有一处让人在意的地方,那就是他对北宣将军府的称呼,几人初到津州时,向城内人打听许久才问道大宅的具体位置,知晓城中人对此处的称呼已经用“鬼宅”代替,而张财主的答话中,却说出“将军府”三个字,对失火的目标清楚的很,又说这些事是听老一辈讲起,这就让人颇为不解,连老人们模糊掉的信息,他这个中年人怎会记得如此清楚?怕不是背后藏着什么目的。
静想一下接着问一个不放心的问题:“今夜的饭菜中可有异样?”
池不群摇头,表示张财主宴请的饭菜中并未下有毒物或是药物,确实是一桌正常的家中宴席。不过这又奇怪了,既然菜里没做手脚,难道对方真的是带着简单的心来感恩?不对,一定不是这么简单,池不群略一思索下,觉得还是不要等明天清晨出发,现在趁夜出城离开津州,免得呆在此地突然遇到什么差池,对王适和狄通说了几句让他们简单收拾轻装启程,防身的兵刃随身携带,两人一点头,立马去到自己的房间准备。
两人走后,姜鱼望了一眼门口,没有回自己房间打点行李,而是在怀中摸索一番,从内侧袋中摸出一小物件,握在手中瞅了一眼,而后扔给池不群,道声:“喏,接着。”
池不群伸手接住当面飞来的物体,展开一看,是自己的天衙寺寺牌。
“你这是……”有些茫然的看着对方,不明白他这个举动,当初压给他当做一个牵制,也表示自己的诚意会履行承诺,当然也是有几分“只要寺牌在他手中,他就不会走远”的想法,压根没想过姜鱼会还给自己,没了这个相互有关系的牵制,心中反是有几丝失望,低头默默地收起,就听对方说道:“小爷我宽宏大量,早就不计较那件事了,你也守约一直履行我说的事,这寺牌还你就还你。”
瞧几眼对方的表情,看上去并没有贴身重要物品再次拿回的喜悦,不觉纳闷道:“东西都给你了,怎么还丧着脸?小爷我可损坏你这个物件。”
池不群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收起的寺牌,几分苦笑回答道:“倒不是有破损之处,而是我觉得你拿着它,不会离开我身边……”
最后几个字越说越轻,听不清是怎样的情绪,姜鱼望着几分怅然所思的人,转身向门口走,开门的一瞬间,迈出去的脚步犹豫几下又伸回来,背对着突然正经叫道屋内人的名字:“池不群。”
池不群闻声抬头,看着前方的背影,对方接着说道:“其实我一直想说一句。”
话落停顿一刻,姜鱼忽地回身冲他一笑,许是自豪说道:
“能遇到你,三生有幸。”
“砰咚。”
心脏莫名剧烈跳动一下。
池不群从愣愕中回神,望着已经空荡的门口,嘴角不觉勾上一抹轻笑,浅声对前方敞开的房门回句。
“能遇到你,我亦三生有幸。”
………………
“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街上的梆子响了一声,津州城内的一间客栈中,四个人影从屋子内翻窗而出,在后院的马棚旁汇合。
是姜鱼四人。各自回房后每人只带上轻弩、横刀等兵刃,其余的都弃在房间内,早早吹熄了房内的蜡烛,待看外面的时辰差不多到其余人熟睡的时候,纷纷从房间的后窗户跃出。看人都来齐,姜鱼正要去马棚牵走四人的马匹,狄通对池不群说道:“少卿,我们恐怕不能走大路。”
池不群奇道:“为何?”
“咱们被盯上了。”王适回道,“我和老狄回房间的时候,看见楼下有几人在角落中向店伙计问话,边说边看咱们的房间,问话几人都穿着那个胖财主家家仆的衣服。”
“果然那个老肥猪心中有鬼。”姜鱼哼了一声叩指道,“小爷现在就去把他家掏空,让他明天一睁眼就是身无分文。”
“头儿我跟你一块儿去!”王适一听有这种有热闹的事,也不顾是不是天衙寺的官儿,迫不及待举手抢着前往,此时狄通插话严声打断两人:“嘘——有动静!”
四人当即闪到阴影处竖耳细听,就听身旁的房屋传来隐隐续续的说话声:
“他们人呢!”
“不知道,都不在屋内……”
“旁边的屋子也没有!”
“糟了,他们跑了……”
看来是那几名家仆,三更半夜到这客栈中找他们,这安得心思还真是难捉摸,屏声竖着耳朵听几人的声音走远,几人速速牵出自己的四匹快马,摘掉前方的马铃,低声催喝从后门绕小路向城门口奔去。wWW.ΧìǔΜЬ.CǒΜ
另一边的天衙寺中,李照京和靳清平煞是严肃的遥望着津州方向,一边在想飞速对策,一边心中在祈祷四人平安归来。
就在不久前,他们收到了贺年的飞鸽传书,展开一看,均是大为吃惊,原来前朝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也是当时的皇帝一心求生心切的念头,让各种事情机缘巧合的凑到一起,误打误撞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唯一知内中多数详情的华问生又自毙在芦怀仁的家中,结局虽是让人唏嘘不已,但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头领苏摩竟然在津州!那四人岂不是状况万分危急,而调派人手去津州支援……李照京和靳清平有点为难,开岁刚过正是忙碌的时候,已经刚有一批寺员外出录案审查,现在留在寺中的人手本就紧张,再调出去……而且也不知津州有多少敌人在等着,调多少人出去合适,两难的境地,阿叶哈德匆匆跑过来向李照京禀报。
“长卿,靳前辈,左佽飞卫沈将军现在寺外等候。”
十六卫之一的将军来这里做什么?靳清平当即眼睛一亮,说道:“快快请人进来!”
阿叶哈德引人进房间便退下,待人坐正,李照京问道:“沈将军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沈羽飞平静道:“只是一小事。能否借天衙寺的监牢一用?”
李照京点头,倒是有点不解,十六卫也会在皇城中巡视,发现违法乱纪的现象也可以将人抓起来关到刑部的监牢中,这两个地方同是关押犯人互不牵扯,不过为何对方要舍了刑部跑到这里来求借,还是问道:“这自然是可以,就是不知为何沈将军不将人关押至刑部的监牢中?”
“刑部已经关满人。”沈羽飞面不改色的回答道,“因大庆节宴中发生行刺一事,圣上对皇城纪律看管更严,故此士兵在巡逻时抓了不少人,不过有些只是坊间口角,关几日介时放出来便可。”
李照京点头明了,又问道:“原是如此,稍后便告知寺中狱丞,需不需要寺员相助?”
“不劳麻烦天衙寺中人,佽飞卫自行押送即可。再便无他事,不多叨扰各位,羽飞先行告退。”沈羽飞行礼客气一谢,正要起身离去,靳清平突然开口喊住对方:“沈将军留步。”
沈羽飞闻声顿住,目光转向靳清平审视几秒,问道:“阁下是?”
靳清平一笑回道:“在下姓靳,名清平,曾沈侯爷见过几面,有些交情。”
原来他就是靳清平。沈羽飞再次客气向人一行礼:“见过靳前辈,不知靳前辈唤住羽飞有何指教?”
靳清平问道:“还问佽飞卫近来可有受到出征旨意?”
沈羽飞一想回道:“并未有旨,暂且驻守皇城。”
靳清平又问:“那沈将军可有繁忙军务?”
沈羽飞道:“军务尚且不算繁忙。”
暂且驻守在皇城,又没有繁忙的军务,靳清平心中盘算几分,郑重看着沈羽飞,说出心中的念头:“能否请沈将军现在发兵津州?”
沈羽飞听到此话,眼内反射性攀上几丝不可查的寒光,问道:“靳前辈为何这样说?”
这后辈的警觉性倒是不错,看来和外界传闻的有几分真,靳清平见对方的反应倒是多了几分放心,开口说道:“沈将军莫要误会,事情是这样……”
长话短说,将整个事件言简意赅的讲述给沈羽飞听。
“所以现今天衙寺内尚调不出大队人马,恳请沈将军出面助四人解围。”靳清平再次请求道,先前他潜入过吡摩天的内部,了解到那苏摩是个极其警觉狡猾、报复性又极强的人,一旦发现周围有变,不仅会想方设法全身而退,同时也会用尽一切手段迫害掉身旁障碍,现在去津州的四人就是对方眼中揉不下的那粒沙子,一旦几人落入对方掌中,只怕是死无全尸,现在面前能抓住这等机会,而且十六卫的战斗力也是有保障,靳清平自然希望对方能答应。
沈羽飞听后先未回答,坐在原地沉默思索,先前宫中庆宴,天衙寺不惮龙威向宫中传信,寺员又冒死进宫协助佽飞卫尽数捕捉住六名刺客,现在换他方有难,于情于理应是帮这一回,而且那人现在也在津州……虽然一年能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但自己心中还是隐隐的不希望他生出事故。
静默着思索了片晌,开口回道:“先前庆宴多谢天衙寺从旁协助,如今有难理应相帮,羽飞这便回去调兵速前往津州。”
听对方这样说,靳清平和李照京的心里的一块重石稍微落了地,再次谢过对方送他出寺,沈羽飞上马赶回佽飞卫中,估摸下津州的地盘利落点了军中几队士兵,当天同徐长云一起,亲自带兵急速奔往津州。
“将此事托付与他真的可以?若是圣上察觉……”李照京有点担忧的望着远方通向津州的皇城门,这次不是皇命出征,而是应毫不相干的人之请出兵镇乱,照理这是为乱军纪和皇令的行为,按沈羽飞以前的样子,他肯定不会答应这种事,这次完全是看在天衙寺的面子上点头应下,就怕到时皇上知晓降罪,断了他的仕途。
靳清平也是叹口气,他也想过此事,但现在别无他法,苏摩的手段他们都见识过,能玩弄朝中官员卖命又杀他闭口;能策动华问生反间又毒杀弃他消失,能耐之大触爪之深让人可怖,趁早除了这祸患瓦解这个组织才是当务之急,又是叹口气道:“愿他们都平安无事,若是圣上降罪,介时我便一人抗下。”
“你可切莫这样说。”李照京确实豪放一笑拍他肩膀说道,“莫忘了你身后还有这天衙寺,你若一人又无故消失,那些不听话的寺员们可又要闹到我的头上,可别小瞧他们,都是能折腾的料。”
靳清平听了亦是一笑回道:“哈哈也对,此事能否扭转乾坤,还要看那些娃娃们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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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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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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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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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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