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软暗香像是蜻蜓点水,停留不过片晌就分离,轻软离开,芦怀仁依旧是惊愣望着前方的表情,还未从方才的事件中缓过神来,却是对方端量自己的神色,轻笑出声拉回思绪。
立在原地思虑良久,芦怀仁最后叹出一句:“……抱歉。”
他也不知乌雅拉罗何时暗生的情绪,虽然她是个风情多姿的女子,像南疆清幽的湖水般,清澈也藏着独特的神秘气息,但自己无法回应她的心情,早在来南地前几年,自己就已经婚配,也已经有了子嗣,所以在芦怀仁的心中人生满足,对其他的莺燕生不出一点特殊想法,用华问生戏谑他的话来说,对医学上的事灵活应变的极快,对男女之情却顽固的同块石头。
乌雅拉罗这次没有反问对方为何道歉,似乎也是觉察出拒绝的原因,没有含半点怒气或是失落,反是有些释然的笑了一声,远望着山谷中的点点火光说道:“明日,你们走吧。”
停顿一下又接着说道:“但是,族中的‘圣物’你们不能带走。”
芦怀仁又是一愣,原来她也早觉察到两人前来的目的,既是道破目的,也直接问清楚外界为何这样传言:“我们……确是为族中一物而来。圣上重疾,听闻南地有‘仙药’才派我们二人出来寻找,一路寻至此有人相传族内有奇物能起死回生,但不知究竟是真是假。”琇書蛧
乌雅拉罗看了远方一眼,说了句“跟我来”,转身踩着轻盈的步子走向山林深处,芦怀仁也匆匆跟上前想看看对方要领着去何处,跟在后方穿梭过枝干乱生的密林,少时树枝变少,行到一处青石垒砌的建筑群前:巨大的石块垒建勾勒出少数民族特有的粗犷建筑线条,厚厚的青苔和附生植物爬满外正中最大的房屋;一环水渠围绕在屋外,水是死水,却能无风波光晃动,蓝盈盈的波粼晃动,点点萤火飞绕在四周,映衬得这座原本在黑夜中有几分森严恐怖的石屋多了几分神秘梦幻。
主殿的最外圈分布着五只动物石像,围成一圈对外守卫,芦怀仁借萤火的亮光认出,这是纳依族人供奉的五灵——金蜈,火蛇,木龙,土蝎和水蟾。
看来,这里是族中的祭坛。
乌雅拉罗踏上圣殿外圈的水面,没有陷到下方,而是如同轻羽般浮在其上,踩下的足边亮起点点银闪的光芒,煞是神奇,向前走了几步见人没有跟上,回身伸出手示意对方过来。
芦怀仁内心犹豫了一下,苗人不同族有不同族的信仰,多会修建祭坛、祭地等建筑,在族中发生大事或者节庆占卜时会来此祭拜,这些地方通常只允许族内极少数的人自由出入,同族人想进入都严格,更何况让一个外族人随便进门浏览;但看乌雅拉罗带自己来到这族内庄重之地,又一直伸着手等自己回应,也不好意思拒了人家,犹豫几下还是跟上前拉住对方的手,跟着她缓缓走进石屋大门内。
进入的一霎,身后兀地从上合下一道石门。
芦怀仁没预兆惊了一跳,转眼看向身后,见出口被堵死,也是担心又不解,此时乌雅拉罗回答道:“不必担心,离开时会打开。”
“这……防外贼逃走的布置还真是做的谨慎,倒是没想到石门会吊在上方。”芦怀仁缓解内心紧张笑笑,望着前方深邃的长廊,突然想起族人曾经说过的一件事,好奇问道,“听邻里族人说,祭坛内应有长老或是五坛坛主在内看守,为何不见他们?”
“你想见到他们?”对方却是轻笑反问,芦怀仁思考几秒还是诚恳摇头,内心并不想遇见这几位麻烦人物,乌雅拉罗看他的有趣反应又是几声笑意,说道,“特意支开的他们,不然你也不会走的这般无阻。”
芦怀仁谢过对方的好意,也暂不再多问,专注跟着走脚下的路。长廊铺砌着雕花的石板,不时会有窸窸窣窣的小黑影在石板与石板间的空隙中爬行,都是族人刻意豢养在祭地中的蛊虫,来警戒突然闯入的异物,芦怀仁行走中发现,乌雅拉罗在前方领他在蛊虫尽量少的道路前行,一但有围上来警觉的蛊虫立刻暗暗驱赶掉,同时又准确的踩中道路上带花纹的地砖,不触发其他的机关。
走了良久,两人才停下脚步,是石屋最内的大殿,五根石柱支撑整屋空间,石柱上攀附着与外圈相同的五类动物,南地独有的扎染布料散射状挂在头顶,只留正中一方能投进月光的窗口,垂直照在祭台。乌雅拉罗走到上方,在台上静立抬手晃动一下手腕上的银饰,不知触发了哪处暗藏的机括,空间中响过一阵石板摩擦的声音,响动停止,乌雅拉罗才示意对方上来。
能揭开传言背后的真相,芦怀仁心中也是压不住的好奇,快步上台伸头一瞧,好奇没持续几秒,一脸期待瞬间变了别样,不可置信的等着正中祭台下暗藏的东西,莫名感觉胃中翻上不适的感觉,后挪了几步远离正中的东西。就见祭台正中的下方安放着一个精致金属器皿,里面盛装着刚到一半的红色物体,这东西不像动物,周围伸出许多的似树枝状的触手;可也不是植物,能看到一起一伏的颤动呼吸模样,周身的赤红色如水般晃动流转,在清白月光下有几分诡异的美。
芦怀仁缓了几下不适感,略微皱眉问乌雅拉罗:“这就是传言中的‘奇物’?”
乌雅拉罗点点头,也是目光复杂的望着中间的红色怪异物体:“它本是先祖在山中无意发现一物,原是用来精研蛊术,没想到阴差阳错间诞生出这个东西,具体作用其实并无人知晓,只是不知是谁几句误传成不死神药,才引得各方前来。”
沉酿一下又道:“外界的人各怀鬼胎,为拿到‘圣物’不择手段,甚至以族人性命作要挟,我们排斥于外也是不得已,之前在林中杀了你们的士兵,被迫之举望原谅。”
芦怀仁理解她的苦衷,本在安详富庶之地生活的幸福平静,却因为一个无来由的谣言打破一族安稳,处处小心警惕也是情理之中,她仍能记得杀掉的士兵并为此举致歉,况且已经事发多年,也当是原谅,宽慰回应一笑,再次凑近蹲下看祭台中的“圣物”,方才因为第一眼冲击太大,没能仔细瞧,现在适应了这坨看上去黏黏糊糊的东西,冷静端详倒半天,是有点看出这物的名堂。
“这……似乎是,太岁?”芦怀仁含含糊糊说道。乌雅拉罗也在他身边轻声低下身子,凝视对方侧脸道:“你认得?”
“看着确是有几分眼熟。你看这里,还有几分纹路在。”芦怀仁指着其中红肉上几条时隐时现的横道说道,其实他心中也不太确定,他之前见过的太岁都是白色、浅肉色,看起来像石头一样坚硬,但用刀斧劈砍却有触感,纳依族祭坛中的这个已经被实验的变成一奇怪物体,要不是上面还残留着隐约太岁的纹路,还真是不能猜出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变来的。
乌雅拉罗头回听到这个词语,好奇问:“你说的‘太岁’,是中原的药?”
芦怀仁回道:“太岁乃是一种天下罕见的药材,并非中原特有,六十甲子而生,为百药中上品,相传‘久食,轻身不老,延年神仙’,人服用确实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不过看这个……”想说实在诡异,但又一想对方已经对此物做了改变,又以“圣物”供奉,想了想还是咽下后面的话。
乌雅拉罗看他怕话语欠妥、不敢直言的纠结表情,感觉着实有趣,轻笑几声夸赞:“你懂的倒是真多,看来人不能自封在这绵延深山之中,也当是走出去看看,学些中原的医术。”
大多长居深山的苗人并不想离开自己的故土,更不要说外出学习,乌雅拉罗身为一族之长能有这样的念头,芦怀仁对她这种见识颇是欣赏,不禁也道:“若是他日你能来中原,自当相迎。”
“这话可不要忘记。”乌雅拉罗嫣然一笑,站起身又望了一眼祭台中的物体,而后递给芦怀仁两颗小药丸,带声不舍说道,“这是解蛊药,明日会有人送你们出山,不过也答应我,‘圣物’的事不要对他人说起。”
芦怀仁接过药,还是担心问:“可若是不止住谣言,还会不断有人来此处打扫,现在断了他们的念头岂不更好?”
乌雅拉罗却是摇摇头,最后留恋般轻抚过芦怀仁的脸颊,无奈说道:“谣言不会因你一人之言停止,而且这样反会为你招来祸端,我不希望你出事。平安活着,若是有缘,我们会再见。”
说罢领人出了族内祭坛,不再提今夜之事。
转天,芦怀仁和华问生收拾好行囊,挥别了暂时共同生活过的纳依族族人,跟着领路向导出了云州深山。乌雅拉罗没有来送别他们,但芦怀仁能感到,远方的山丘上有一双浸满留恋不忍的眼眸,在目送他们一步步离去。
二人出了深山又历经长时赶路,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终于返回皇城。
四十六年南下,五十二年返朝,当初也算浩荡的一队人马,只回来两名医生,六载光阴空手无获,可能想象的到当时延命急切的皇帝如何怒气冲天,大殿之上脱口下旨要将二人拖出去腰斩,幸得太医署的所有太医和满朝文武跪下为二人苦苦求情良久,才惊险免得死罪,但两人也没躲过活罪,各领了一百杖刑,扔到太医署反思。
“所以你们二人并没有将’圣物‘带走。”贺年总结前面的话,更是奇怪道,“那‘圣物’是怎样流落到世间,又怎会出现在皇宫内?难不成……”停顿一下看了一眼阿诺姆的表情,压低声音猜道:“真的是佘奶奶所为。”
芦怀仁叹口气又看一眼静坐的华问生,解开真正答案:“的确是她拿走,但不是盗走,而是被迫带出族,因为……”
事情好不容易归于平静,两人又恢复到以往的生活,但芦怀仁在无意中发现,似是因为未寻得“仙药”空手而返一事,皇帝对太医署内的人开始有了成见,暗中下了不少禁令限制署内人在宫中出行;而华问生似乎也是揣着其他心事,对自己的态度更是不佳,每次遇得商讨之处,总是刻意回避。芦怀仁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方这阴晴不定的古怪脾气,还真是难猜哪里又让他不满,只得尴尬与人在一个屋内相处,平静期间,时不时会想起在纳依族的时光,还有乌雅拉罗那双神秘光彩的双眸……
若自己那时未娶妻,怕是会应下对方的情念……
芦怀仁心中头回有了这种想法。
很快两年时光飞逝,国内太平盛世,宫中也安然融洽,一切平静祥和的似是掀不起波澜的湖面。转眼间要到上元佳节,芦怀仁因为皇帝的禁足不得不留在皇城,写了封家书报平安,在宫门前偷偷给驿使塞了不少金元才将自己的书信夹带进去,转过头的返回太医署的路上,看到了站在远处树荫下的华问生。
人的脸色和树的阴影混成一片,目光阴沉的瞪着自己。
哪里又着惹到他了?
芦怀仁两眼茫然的继续向前,路过人身旁客气点头一问好,并未开口打招呼,擦身而过几步,一声怒气突然从口说出。
“站住!”
芦怀仁转身看着对方问道:“何事?”
树荫下又是一声质问:“你为什么没有拿到!”
芦怀仁心中有些清楚对方动怒的原因,表面依旧平静问:“你在说什么?”
华问生从树荫下走出正站在面前,脸上浮起一丝轻蔑,一呵戳破道:“还在装傻?那个爱慕你的女人明明带你去了纳依族的祭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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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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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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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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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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