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很阴柔的脸,被那样力道的东西砸到,却没有任何事情。
府令大人只低着头,并不出声。
“你以为你是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谁给你的权利先斩后奏?”
府令倔强的抬起头,眼神就像是个孩子。
“我当然知道我是谁,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
皇帝又将砚台拾了起来,再次扔到府令大人的头上。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你知道章邯会怎么样吗?你知道李斯会怎么想吗?你知道先生又会给我找出多少事来吗?”
“我不知道,我不是那个位置上的人,我当然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样下去她会消失,而你,就因为这些破事什么也不做。”
从来没有什么人敢这样与秦帝说话,因为他们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可现在府令大人完全不在乎,或许是因为他知道陛下会怎么样,又或许是他本来就不在乎......
果然,皇帝陛下并没有再发怒,他怔怔地看着像个小孩一样的府令。
“你知道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可你现在已经忘了你要做什么了,你真的把自己当成皇帝了!你把自己当成那个秦国人以为的神,却忘了那个把你当成人的神!”
没有收到陛下的旨意,赵高却站了起来。
“但我记得,这个国家怎么样我根本不在乎,我只要她活着,谁敢伤她我就要谁死。”
“你太极端了。”皇帝轻轻叹了口气。
像是没有听到皇帝的话,臣子继续说道:“我还要他死的极其痛苦,不管是谁,哪怕是那个老头!”
“我欠你的。”
深宫中的谈论以这句话结束,却透露了太多信息。
......
“听说了吗?章家的二少爷死了!”
“死了?!怎么会!”
“当然是真的,老惨了,听说还是家里的宴客杀的。”
“宴客?什么宴客?”
“好像是个叫刘三的,听说年龄跟章虠差不多大。”
“离谱!章二少那是什么样的人?虽说性格顽劣了些,可确实不折不扣的修行天才,这么会被和他一样大的孩子杀死?”
“是真的!我那天刚起来,就听见李府的少爷再喊那个拿着剑的刘三,旁边躺的就是章二少的尸体!”
“嘶......”
“你这样说也不是不可能。这么小就能称为章家的宴客,想着也应该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酒楼上的刘三依旧将脚挂在窗上,就像是初夏第一次到咸阳时一样,只是这次没有人让他骂,而楼下骂他的也不止一个。
“你没事吧?”李由担心的看着刘三,冷静下来的他很快就能想明白事情的经过。
“你知道吗?”刘三并没有回答李由,反而说道:“他中那最后一剑时并没有死,只是血止不住。”
“你知道过流血的痛苦吗?”
他看着李由摇头,继续说道:“我知道啊,我刚从那群叛军手中逃出来时手是断的,叛军头领只给我三天逃得时间,我那时满脑子都是仇恨,你明白吗?可就算再多的仇恨也抵不住我手段的事实,我遇到过人贩子,那时候我是反抗的最激烈的,可没有手我什么也做不了,他们断定我不会值什么钱,就想灭口,那时候我就是被放血的。”
李由沉默,他从来不知道刘三究竟经历过什么。
“流血最大的痛苦不是伤口的痛苦,也不是身体会变得越来越冷,而是那种慢慢接近死亡的感觉。人在看见死亡的时候总会想些事情,我那时想的就是我那个可恶至极的奶奶倒在地上的画面,我满脑子都是仇恨。”
“你知道章虠死之前说了什么吗?他告诉我让我不要一直活在仇恨里,他告诉我把聚福楼免费的资格给你,要我盯着你让你多吃一点,他告诉我王离不是什么坏人,要我转告一声对不起......”
刘三的眼泪终于止不住的留下来。
“我那时一直觉得人与人只有利用,可怎么会有人死了还想着这些?即使是那天我也没哭过啊,他让我变成了人,却又这样......”
他再也说不下去,失声痛哭。
“对不起什么?”一旁的王离头上因为生病裹着白布,“对不起他误会我还是对不起他答应了我?他怎么不亲自说?难道老子冒着大雨在咸阳宫的门口跪了一晚上就是看他死?”
“你的剑守呢?那么强的符阵你都挡住了挡不住一个刺客的剑?”
王离扯着刘三质问。
“怎么死的不是你呢?死的早该是你了!”
李由轻轻拉了拉王离的衣角,王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wWW.ΧìǔΜЬ.CǒΜ
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五年后我会打败你,不靠任何人!”
说完转身离去,从此聚福楼的那个常客再也没去过。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李由喊道。“快拦住他!”
“算了。”刘三阻止道:“他总会说的。”
......
“二哥......”
章府中的气氛明显悲伤,夏天的天气过于炎热,尸体不能放很长时间。
“等不了老大了。”章家的老太爷说道。
“可二哥最喜欢的就是大哥了。”章家的小姐阻止道。
“不要任性,幺儿。”
“出殡。”礼官高喝。
“不要再给章府添麻烦了。”老太爷对刘三说道。
老太爷是很普通很普通的老人,可他是章府的老太爷,说话自然有用。
“您也不信我吗?”刘三在老太爷的面前很尊敬。
“那些孩子已经告诉我了,章家的人都不会恨你,可世人不这么看,老大还在战场上,章家现在经不起折腾。”
“我甚至怀疑老大是陛下被故意支走......”
“别说了老太爷。”这句话已经是不该说的了,刘三很清楚“别说了,我走。”
老太爷的表情有些内疚。
“对不起,孩子。”
“没关系啊。”刘三强撑起一道笑容,他发现他实在笑不出来。
“毕竟我欠他的啊。”
“三哥......”章家的小姐看着那张悲伤的面孔,内心泛起一阵酸楚。
“对了,你哥让我告诉你你做的饭是真的难吃,无论是我还是他都是逗你开心,还有以后要好好练武,大哥要征战没时间管你,他又不在,没人护着你,还有,我不喜欢你。”
最后一句话有些突兀,一阵微风浮来。
良久。
“知道了。”章家小姐微笑道。
那道微笑实在是太难看了,但刘三知道她真的知道了。
“那就好。”
他松了口气。
“还有金家的小姐,我不认识,你帮忙转告一下,他说他当初救她就是想看看被救的毒蛇到底会不会反咬农夫,当初她问她有答案没,她没回答,很后悔,其实他早就有答案了,毒蛇怎么会哭呢?”
这段话有些难懂,但章家小姐听懂了。
“好。”她回答道。
“还有,如果当初的约定还算数的话,以后别收李由的钱了。”
“好。”章家的小姐保持着主人迎宾的姿态。
“那......就这样?”
“嗯。”
“再见。”
“再见。”
再也不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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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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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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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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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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