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姑娘笑眯眯道:“商量什么呀?”
“先前我以为您是敌人出的那一剑,确实是我的不是,但您看您这不是也没受伤么?我赔礼道歉都成,动刀子就不必了吧……”绪以灼退了一点,聂姑娘匕首的刃尖就跟着近一点。
“怎么办呢,我就是想在你脖子上扎一个窟窿出来。”聂姑娘道,“我确实没受伤不错,可小姑娘你难道不知晓,魔修都是不讲道理的吗?”
即便以前不知晓,这会儿也知晓了。
绪以灼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多有得罪了。”
她刚出声的那一刻,一缕阴寒气息就缠上了聂姑娘的手腕,聂姑娘目光一冷,刃尖当真直直往绪以灼脖子扎去,然而她惊愕的发现自己的手腕竟然一分力气也使不出,一用力便觉酸软虚弱无比。在聂姑娘惊愕之时,绪以灼已然使了个巧劲挣脱她的桎梏。
一团浓墨悄无声息钻回绪以灼袖中。
绪以灼暗暗松了一口气,在外界她也许不敌聂姑娘,但在这神魂境中,聂姑娘是绝无可能胜过拥有半面离生镜的她的。
“聂姑娘,咱仙道以和为贵,在下实在不想和你动手。”绪以灼抬手就要斩断红绸,“上一层多谢您,有机会我再还您人情,这一层我们就在这里散了吧,什么时候能离开玄女的神魂境,我们各凭本事。”
说罢,灵力化刃便要斩下。
可于此同时,二人都听见了有人涉水走来的声音。
绪以灼停下了动作,与聂姑娘齐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她们正立于一片睡莲开遍的水域,远处依稀可见白雪覆盖的山脉,而不远处的莲花从中,一人身披靛蓝衣裳向她们走来。
那人衣袖与衣摆都极长,披散的墨发同样如此,漂浮在水面上。
玄女。
绪以灼和聂姑娘的目光都落在玄女身上,玄女却好像压根没有看到她们,神情目光皆无变化,不急不慢地向她们走来。
天地间寂静无声,唯有玄女涉水而行的声响。
“当真奇怪。”聂姑娘开口道,“你们的容貌怎么会一模一样?”
绪以灼道:“我比你更想知道。”
从见到玄女开始,这个问题就在绪以灼脑海中徘徊不过。起初她心乱如麻,无数次怀疑自己会不会就是明虚域的人,和玄女有什么血缘上的联系。
但逐渐冷静下来后,绪以灼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测。她想起了原璋告诉她的话,帝襄曾命人进行过一局惊世骇俗的测算,而由于主星的更易,那局测算最终只进行了一半。
帝襄手下的祝师算得那颗更改了的主星,并非此界中人。
毫无疑问,这个测算结果指向的人就是绪以灼。
千年前的测算结果和游戏系统都在证明绪以灼是个彻彻底底的穿越者,绪以灼不知道自己和玄女究竟有什么联系,反正不会她不会是玄女的后代。Χiυmъ.cοΜ
“你该不会是玄女的后裔吧?”聂姑娘狐疑地看着绪以灼,“不应该啊,神明的后裔无不诞生了神脉遗族,世间神脉遗族,可没有哪一支继承自玄女。”
“我说不准就是和玄女毫无干系的人呢?”绪以灼道,“世界上出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没什么好奇怪吧?”
“你和玄女一样的可不止是脸。”聂姑娘指着她道,“你自己也许看不出,我瞧得可清清楚楚,你和玄女体态都一模一样。嘿,这种日积月累逐渐形成的东西,竟然也能一模一样。”
绪以灼沉默片刻,突然真挚无比地握住了聂姑娘的手:“您要是这么好奇,不如就探究一下我和玄女究竟有什么关系,倒时也好造福一下我。”
下一息绪以灼脑门就挨了一下:“想让我给你白干活?做梦!”
说话间,玄女已经走到了她们跟前。玄女依旧没有看到她们,直直从她们身侧走过。
“我上一回只是走到玄女面前,玄女就注意到了我。”绪以灼道。
“很正常,神魂境内每一层肯定有差别。”聂姑娘道,“我们跟上去看看,看看她要往哪儿去。”
两人默契十足地假装之前的交手从来没有发生过,连系住二人的红绸暂时也没有处理,一同跟上了玄女。
玄女眼中没有什么光亮,她好像没有目的地,只是麻木地往前走。
“一个神明,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呢?”绪以灼忍不住问。
聂姑娘说道:“凡人总觉得神明无所不能,可这不过是凡人对神一厢情愿地想象。凡人有凡人的苦恼,神明也会有神明的苦恼吧,只不过他们的苦恼,恐怕是凡人一辈子也无法接触到的。”
聂姑娘看看自己脚下,睡莲舒展着紫色的花瓣,柔嫩的花瓣随着水波轻轻触碰聂姑娘的小腿。
“这地方倒挺漂亮,我不曾听说西大陆有何处是这幅模样,说不准在外界此处早就消失了。”
绪以灼四顾道:“雪山我知道不少,但没见过哪处雪山间开着睡莲。”
“啊,雪山。”聂姑娘忽然道,“若问哪里的雪山最为出名,那必是天雪阁,传说玄女就葬身于天雪阁中的葬神渊,不会就是这儿吧?”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答案。
毕竟天雪阁有着古神布下的禁制,若是没有穿过禁止的条件,哪怕飞升成仙了也不一定能进去。如今这世上,恐怕就没有进去过天雪阁的人。
人都进不去,里面是什么模样自然也没人能知晓。
绪以灼不知道自己跟着玄女走了多久,她有心计时,然而此处仿佛特地要令人失去对时间的概念。绪以灼数了好几次脉搏,然而某一时刻她会忽然恍惚,然后便将之前的数字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和第一幅画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太阳还会下落。绪以灼自己计时不行,天上的太阳却渐渐落下山去。
残阳将水面染成一片血色。
水面的睡莲逐渐枯萎,她们一路走来,仿佛在见证一朵莲花从开到极致走向死亡。
玄女停下了脚步。
此时此刻,水面只有枯萎的花瓣。
神女盘膝坐了下来,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绪以灼和聂姑娘在玄女身侧站定,顺着玄女的目光看去。他们里山峰已极近,面前就是两座挨得极近的山,它们仿佛原来是同一座山峰,被从天落下的巨斧劈成了两半。
她们看见了一道裂缝,里面是黑魆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幽深的山谷,枯尽了的睡莲,一股从未面临过的死气将绪以灼包裹其中,绪以灼只觉自己仿佛被一股力量掐住脖子,喘不过气来。
然而她知晓,自己只不过受到了波及。
“这是什么鬼地方。”聂姑娘道,“鬼魂在里面都没法存在吧?”
绪以灼目光垂下,看向玄女。
她试探着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玄女没有看她。
但是绪以灼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
“是我葬身之地。”
绪以灼看着玄女起身,她陡然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然而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玄女便放任自己坠入裂缝之中。
绪以灼和聂姑娘齐齐掠至裂缝边缘,她们往下看去,只能看见漆黑一片,这是一道能吞没所有生机的深渊。
冰凉的东西落入绪以灼的衣领中。
“……雪?”绪以灼喃喃出声。
她抬头,只见黑云卷走了残阳的最后一缕光芒,雪片纷纷扬扬落下,仿佛天公将一盆羊毛尽数倒入人间。
绪以灼被从天而降的雪片砸懵了,这也叫下雪吗?不多时,水面上竟然由于来不及融化雪花出现了积雪。
绪以灼和聂姑娘缩着身子撑着伞,面面相觑。
“这一层玄女的意识也消失了。”绪以灼道,“你有找到出口吗?”
聂姑娘没好气道:“你就不能自己想想?”
绪以灼理直气壮道:“我就是自己找不到才问你啊。”
“你真是……笨死了!”聂姑娘嫌弃道,“如果在外面遇到这种情况,我们肯定会寻找阵法中灵气的流动,眼下既然身处别人的神魂境中,你就想不到用自己魂魄去感受吗?”
绪以灼恍然大悟。
有离生镜在,这种事情她要做到轻而易举,然而没多久,得到答案的绪以灼沉默了。
“……你其实也找到了吧?”良久,绪以灼问。
聂姑娘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她们找到的那个出口,正是玄女跃入的裂缝!
绪以灼可算明白聂姑娘之前为什么不把自己找到的出口说出来了,她现在的心情和聂姑娘一模一样。
“……不敢跳啊。”
死过神的地方,哪怕是在神魂境中也没人敢轻易进去。魂魄若是受到损伤,后果甚至比身体受到损伤更为严重。
绪以灼脑子里冒出一句话。
Youjump,Ijump.
她侧了侧身,对聂姑娘道:“您先请?”
聂姑娘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下一刻,绪以灼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拽住后衣领提溜了起来,毫不留情地扔到了裂缝之中。
然而聂姑娘忘了,她和绪以灼手腕上的红绸这会儿也没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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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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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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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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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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