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家时林婶就嗅到了奇怪的味道,只是脑子昏昏沉沉没有在意。然而在推开院门的一刹那,对上一双满是血丝目眦欲裂的双眼,林婶险些被下破了胆儿。她大叫一声往后倒去,一屁股跌坐地上,呆呆怔怔感觉不到疼痛。镇中百姓多得讨生计须得早起,林婶这么一喊,周边几扇窗户就透出光来。
有人提了灯匆匆赶来,灯笼往前一递便是猛地一晃,来人也被眼前的惨状骇住了,但好歹死死握紧了木柄,没让那灯笼坠下地去。
林婶此刻也借着灯光看清了地上刺目的血泊,和倒在血泊上肢体扭曲的人。
那人正是她的女儿林水萍。
林水萍瞪着一双眼,眼见着是死不瞑目,她瞳孔扩散,分明已经死透了。然而她肢体似乎仍有力气,撑出了一个挣扎的姿势,脑袋高昂,一条胳膊抵着地面,另一条胳膊拼了命地往前够,她死时正试图爬出院子去。
提着灯笼的人喃喃道:“我今晚没听着什么动静哩……”
林家一穷二白,院子里空空荡荡一片,林水萍就是挣扎也没法发出什么响动。可林水萍不聋不哑,难不成不能出声求救。
有人眼尖,一下子从血污下发觉了缘由:“她的喉咙被咬破了!”
其余人连忙细看,只见果真如此,那一咬就是两个深不见底的牙印,彼时的林水萍恐怕只能发出气音。
“这……这又是那红衣女鬼犯下的事儿?!”
周围人议论纷纷,林婶却半句都听不进去,只呆呆坐在地上。她对这女儿向来没什么感情,只想着把她养大了嫁出去收钱,此时自然也不是因为悲伤,她只是害怕,被自个儿家中发生的血案吓得快要丢了魂。
程玄端照例问起当夜发生之事,林婶勉强想起一些,答了几句,言语中颇多漏洞。好在程玄端也不怎么在意此事,红衣女鬼杀人的手法大同小异,每家每户都差不多。
他紧接着就问起了,之前打听到的线索里头最关键的一环:“我想问问夫人,林姑娘可与镇东的于家有所联系?”
程玄端没想到这话刚一问出口,林婶就怒不可遏起来。
“那赔钱货!”林婶张口就是一句骂,“老娘白白把她养这么大,她勾搭谁不好去勾搭于家那鳏夫!自个儿不要脸皮眼巴巴往人跟前凑,也不瞧瞧人家理不理她!”
程玄端下意识看向孙围。
孙围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头:“好像、好像确有此事?我以为这就是些风言风语,当不得数的。”
林婶冷笑一声:“那些个碎嘴的平日里没几句真话,但那赔钱货的事儿倒不是她们胡说。我给她相人家,好歹会给她相个年纪小些的,她自个儿倒好,非就要那四十多的老男人娶她,给人家做续弦!于家没落都不知道多久了,除了那宅子看看还能有几个钱。就算于家有钱,就于培庵那老货对她爱搭不理的模样能给出几个钱?”
说到底,林婶对林水萍的怨恨就在这个钱。
“她有一日还和我做梦说于培庵要娶她呢,真是笑死个人!”林婶愤怒地一拍桌面,“她说完半月不到,那于培庵就抬了房夫人回来了!”
一旁听着的孙围一怔,没想到林水萍也能和此事扯上关系。
先前程玄端一点拨,他就知晓了死者的共同之处在哪里。最初两位死者的儿子于培庵半年前曾娶了一房续弦,而死去的那几人,或多或少都在此事出过力。可林水萍毕竟是个姑娘,孙围之前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门婚事上林水萍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林婶骂得嗓子发干,抄起桌上的破碗就往喉咙里猛灌了几口茶水。
程玄端沉吟许久,忽道:“这门婚事里头,不见媒婆的影子。”
孙围恍然:“听说于培庵那续弦的小妻子是从离着平安镇老远的村里头娶过来的,要是没有媒婆,于培庵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
程玄端微微颔首:“必然有人在其中牵桥搭线。”
林婶很是敏锐,闻言便道:“你这意思,不会觉得充当了媒婆那人就是我闺女吧?”
“我对林姑娘所知甚少,不敢断言。”程玄端道,“林夫人可否想想,林姑娘可与外地人有联系?”
林婶想了好一会儿,还真被她想起一些事来:“那丫头就没离开过平安镇,但我们家很多年前住在别处,是后来才搬到这儿来的。当时村子里头,她倒是有些个要好的姐妹。”
程玄端问:“林夫人可还记得那个村子的名字?”
“记得,徐铁村。”林婶道,“这名字有些怪,恐怕寻不到重名的。”
孙围自告奋勇地举手:“仙长,可要我去打听打听于培庵的续弦来自何地?”
程玄端摇了摇头:“此时最要紧的,是弄清楚那位夫人此时如何了。”
他站起身来,像林婶道谢后,对孙围道:“你同我去一趟于府。”
“哦哦!”孙围连声应着跟了上去。
程玄端甫一离开,身后院门就被重重关上。
他略有无奈,林婶贪财刻薄,彼时他观其面相,便知林婶老来会落得个穷困潦倒的后果。程玄端想过提点,然而林婶对其女毫无怜爱之心,几番踟蹰,程玄端还是没有把劝告的话道出口。
他想林婶未必不知自己今后会变得如何,只是她活得浑浑噩噩,有一日算一日,早就把今后抛之脑后。
程玄端没有再想,大步往于府走去。几步路后他觉得这样太慢,一手提起孙围,口中念起口诀,在孙围的吱哇乱叫中身影一闪,眨眼就来到了于府门口。
于府门前不如清晨那般热闹,甚至有些萧条。
孙围按了按额角,待头晕目眩的劲儿过去后,自觉道:“我去叩门。”
然而程玄端抬手拦着了他。
“不必了。”程玄端缓缓道,“这宅子里已然没有活人。”
孙围心中一惊:“那于培庵难道逃掉了?”
程玄端道:“我们的到来说不准刚巧让他下定了决心,决定从平安镇逃出去。”
孙围有些听不懂,只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去追吗?”
程玄端摇了摇头:“我的两位同伴此时应当就在镇外,待我休书一封,追捕一事便拜托她二人。”
程玄端言罢,抬手在虚空中写了几字,一张白纸凭空幻化,程玄端将纸折了几折,折出一只纸鹤,那纸鹤扇了扇翅膀,飞快往天际飞去。www.xiumb.com
孙围被这仙家手段惊道,一时说不出话来。
纸鹤飞走后,程玄端双手收回了袖中:“好了,我二人的话,便进这于府探探它有什么隐秘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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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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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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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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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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