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自然地、不动声色地向前倾了倾身子,手越过诸伏景光,从他身前的烤架上随意拿起了一串萩原研二赞不绝口的、松田阵平出品的薄切土豆片。Χiυmъ.cοΜ
她的目光在土豆片上转了一圈后不由在心底叹服:
以她和贝尔摩德出没于各种高端餐厅的眼光看,松田的土豆片都首屈一指。
不愧是松田,哪怕当个切菜工,也是切菜工里的王牌。
诸伏景光见她越过他后踟蹰了一瞬,澄澈透蓝的猫眼在远方橘红色晚霞映照下显得温暖和煦、沾染了明亮细碎的光。他将手中的烤串递给降谷零后,对着降谷绫歉疚道:
“绫姐,你想吃哪种?我给你烤吧。”
降谷绫望向神色诚恳的他,心头蓦然一软,无声地叹了口气。诸伏景光从小就是这种性格,善良体贴,总习惯照顾身边的人,对待自身却又狠又果断。有些时候,她反而希望他自私一点、考虑他自己多一点,但那就不是诸伏景光了。
她弯弯眼睛,小幅晃了晃捏在指尖的土豆串,温声说道:
“诸伏,我有吃的了。现在你应该给自己烤一串你喜欢的。”
“是啊,小诸伏,”萩原研二甩了甩被海风吹乱的长发,伸手将滑到耳边的碎发撩起,确保柔顺的头发不会沾到油后才小心咬下一口烤虾。表情甜蜜到幸福地吞下后,他语气调侃地笑道:
“不要管零啦,零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女孩子~”
“…萩原!”
降谷零头上隐隐蹦出一个井字,半月眼无语地看着萩原研二:“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制服破了还是让松田替你缝的吧!”
他撇撇嘴,不爽地哼道:
“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女孩子,萩原你不能自己缝么?”
“那是因为小阵平的手太灵活了啊!做裁缝也是非常出色的裁缝~”
萩原研二一双桃花眼笑得眯起,正开心地说着,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股阴森森的寒气。
“萩…”
松田阵平俊脸丝丝冒着黑气、表情扭曲,照着萩原研二的肩膀就来了一拳,咬牙切齿呵道:
“下次不要来求我!你还是自己缝吧!”
真是的,看到他那个得意忘形、极不正经的样子,莫名有些不爽啊。
“…”
缝衣服补被子…
降谷绫若有所思,忽然回想起她在警校时的日子。光阴荏苒,不知不觉那已经是六年前的往事。而对她而言,这六年的日日夜夜既如白驹过隙,又漫长得让她感觉近乎走过半生。
东京警察学校管理极严,手机要放在教官处统一寄存,与外界联系需要使用公共电话。在校时作息时间严格,仅有周末允许离校回家,制服和日常用品如床单被子由警校统一提供。警校学生日常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磨破制服是常事,为了保证第二天有衣服穿,基本都要靠自己缝缝补补。
时间久了,手指灵活又追求细节的松田阵平摸索出一套出神入化的裁缝手艺,可以将针脚完美隐藏、无痕修补,‘biu’的一下戳中了萩原研二那颗花枝招展爱美的心。
降谷绫依稀记得某天她溜达到男生宿舍,正巧从窗口看见他们三人凑在松田阵平的屋子里揣摩他的独门针法,而松田阵平一脸暴躁地坐在一旁等待着,脸上写满了嫌弃,却也没有赶人。
想起过去,降谷绫眉目舒展,唇角不自觉翘起。她眸色温和又带着些许她不愿承认的慈祥,在眼前活蹦乱跳的几人身上逐一扫过。六天假期转瞬即逝,明天他们将登上返程航班,重新回到他们的警校生活。
她也许不会再和他们相遇了,诸伏和降谷或许会在三年之后见到过去的她,而她会在未来见到幼年的降谷。
正出神间,一丝灵感忽而浮现在降谷绫脑海:银色子弹能击穿死生的界限,也许组织下一个科研目标可以转向时空与灵魂。不过在那之前她需要抓紧这次时空错位的机会,利用她自己做个实验。
降谷绫有了一瞬间的筹谋,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被萩原研二的唤声打断:
“绫姐~绫姐~”
萩原研二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半蹲下来,多情的桃花眼直视着她,语调亲昵道:
“明天我们就要走啦,所以想问问你…”
他掩去了那些彼此心照不宣的隐瞒,眼眸带着一股让降谷绫恍惚的洞察力,意有所指、体贴又委婉地问道:
“你有什么想做的、我们今晚可以陪你做的事情么?”
松田阵平仰起脸挑了挑眉,笑容带着独属于他的锐利肆意:
“不是让我们去做,结果你在一旁等着。”
伊达航脸色郑重,声音沉稳地强调:
“是纯粹关于你的事,仅和你个人有关的心愿。”
“绫姐,多谢你这些天的关照。”
诸伏景光也在降谷绫面前半蹲下来,微微上挑的眼眸中是认真和坚持,静静凝视着她,温声说服道:
“所以,给我们一个机会好么?”
“…嗯。”
降谷零站在四人身后,绷着脸故作镇定又别扭地点点头。
“你们…”
降谷绫惊讶地张了张嘴,说实话,有些猝不及防。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其实很正常,他们本来就是敏锐又善良、滚烫到发光的人,这也是她最喜欢他们的地方。降谷绫不后悔她自己的人生,所有的选择无论是对是错,都是她亲手做的。但见到同位体降谷零后她偶尔也会想想,假如当初没有遇到朗姆,她也许会是另外一种模样。
她怔了半晌,眼睫几不可察地轻轻颤动,眸子里光影明暗交杂,仔细凝视着眼前几个人的脸,心底涌上一抹似风雪初霁、暗夜柔光般的久违暖意。
降谷绫以手支颔,轻轻‘唔’了一声,远方海天交界处的夕阳已经仅剩最后一抹余辉,瑰丽绚烂,稍纵即逝。她的语气有些许缥缈和几分茫然:
“我似乎…没有什么想做的。”
她的目标一项明确清晰,知道自己要什么、需要做什么:
她想要公安、想要组织,她得到了。
她想要朗姆酒死,想除掉琴酒,她办到了。
她如今过得很好,拥有财富、权力、力量、以及…不被束缚的自由。
她甚至见到了异世界的他们,她其实很开心。
最近唯一一件想办又没办到的事…降谷绫眼尾微挑,露出几分慵懒妩媚,神色微妙莫名地扭头直勾勾看向降谷零,带着一丝侵略性。
“!!!”
降谷零的眼瞳瞬间睁大,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难看,淡樱色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浑身写满了拒绝和紧张。
降谷绫:…切,thevirgin。
目光从降谷零身上移开,降谷绫转而望向远处消散在黑夜里的最后一抹余晖,陷入了一种玄妙而陌生的感觉:她在困惑。
她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询问面前的几人:“天黑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做?”
几个大男孩互相对视一眼,同样陷入了茫然,然后齐刷刷扭头望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行吧,他就知道果然还是要靠他!
他揪了揪总是导致他前额发痒、但为了他的帅气造型而不得不忍耐的刘海,思考片刻后语调轻松活泼地建议道:
“绫姐你觉得岛上最高的那座有72个座位的摩天轮怎么样?当午夜的钟声敲响,摩天轮中途会在半空中停住五分钟,游客可以从高处欣赏整个海岛的夜景。”
“而且…”他笑眯眯地冲降谷绫眨眨眼:
“今晚还有盛大的烟火表演哦~坐在摩天轮里俯瞰海岛、欣赏烟花,听起来不错吧~”
伊达航震撼地眨眨眼:“…萩原,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班长啊…我要为娜塔莉抱不平了!”萩原研二目光谴责地看向伊达航,眉头纠在一起,痛心疾首地说:
“你和女孩子出门都不提前做好攻略的么?不会每次都是娜塔莉带着你吧?!”
“我可是出发前就调查过行程了!”
只是没想到绫姐安排的项目那么硬核,他决定吸取教训,争取下次和女孩子出门玩时万无一失。
“…”
伊达航沉默地陷入回忆和思考。
“绫姐,怎么样~攻略上说乘坐第72号车厢的话,会停在最高处,视角最好!”
萩原研二目光熠熠地看着降谷绫,满脸写着快同意和夸夸我。
“…听起来很不错,不愧是萩原呢。”
降谷绫目光微妙地在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身上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心底念头千回万转,又渐渐放松下来,眼角眉梢染上流云般的浅淡笑意:
松田大约命中注定和72号摩天轮有缘分。
而萩原…真不愧是松田的幼驯染,这大概就是宿命吧。
一起去也好,降谷绫瞥了眼松田,对方冲着她疑惑地一挑眉。
假如命运又绕回原点、这次摩天轮里依然有炸弹,她就先把松田一脚踹下去。如果摔伤,就当作前几天白训练了,他不如早日退学回家,转行缝衣服切菜。
...
夏威夷属于裸露和懒倦。漫天星河缱绻浪漫而温柔,晚间的风奏响独属于大海的夜曲,远方海面月光粼粼,海天一色,独自坐落于大洋深处的岛屿上灯火不灭。
时钟指针划过12点,72号摩天轮如约悬停于半空,绚烂璀璨的烟花点燃了降谷绫眼底的无边夜色。
海天远阔,人间烟火,摩天轮不再是死亡的诅咒,他们未来会过得很好。
只是...也许是月色太温柔,也许是身边人的气息太蛊惑,虽然降谷绫无比清楚他不是他,她还是听见了血液中的簌簌低语。
降谷绫坐在72号车厢的一角,趁着夜色掩盖悄悄扯了扯诸伏景光的衣袖,当他倾身侧过来时,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
“诸伏...抱歉,这个请求可能有些冒昧。”
“你介意让我...听听你的心跳么?”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商量道:
“不会很久,三秒就好了。”
就在她即将把耳朵贴上诸伏景光的胸膛时,一双不属于她的紫灰色眸子瞳孔放大、燃着被触到逆鳞的怒火和失望,降谷零唇角压抑地绷成一条直线,一把紧紧地捉住她的手,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要对我的景光...”
“做、什、么?!”
“...”
降谷绫恍惚的情绪一扫而光,闭眼深呼吸了几次,然后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决定今晚去夜袭这个小崽子,趁临走之前再暴揍一顿!
...
深夜,降谷绫潜入了那个愚蠢幼稚的同位体的房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然后看到诸伏景光的房门口摆放了两双鞋。
降谷绫:...?!?!
降谷零:今晚必须守好景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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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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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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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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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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