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被收拾得井井有条,文件整齐地放在一角,降谷绫见过诸伏景光坐在窗前安静工作的模样,她记得那时阳光很好,透过玻璃窗倾洒在他身上,勾起融融暖意。
而此刻的夜色却黏稠浓郁。
降谷绫半坐在桌子上,仰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紫灰色的眼眸里闪过彷徨不安,她不习惯事情超出掌控的感觉。降谷绫刚焦躁地咬了咬唇,男人带着薄茧的指尖就覆了上来,轻轻抹过她的嘴唇,降谷绫条件反射性地露出一丝攻击性,张嘴就咬,之后又骤然僵住、陷入想挖坑把自己埋进去的羞耻感。
她拿诸伏景光没办法,意识到这一点后,降谷绫似是被踩到尾巴尖的猫,又是生气又是沮丧,还有些自暴自弃,忿忿地瞪着诸伏景光磨牙。不过她很快发现对方耳尖一片通红,眼睫紧张地轻轻颤动,降谷绫心底被人掌控的火气又稍微降了一点。
还好还好,至少不是只有她一人手足无措,降谷绫努力自我安慰,平复心跳。
诸伏景光凝视着眼前神色变幻莫测的人,从胸腔里震出一声悦耳的笑,他眷恋地拥紧了炸毛的降谷绫。两人依偎在一起谁都没有说话,夜色格外静谧,只有彼此深浅不一的呼吸声萦绕在耳畔。
降谷绫很喜欢这种亲昵宁静,熟悉又没有侵略性,能让她放下心防,似泡在一汪暖洋洋的温泉里,流水潺潺滋润舒缓她常年紧绷的神经,降谷绫逐渐放松下来。然而随着时间流逝,水位在她不知不觉间一点点变深,渐渐漫上了她的脖颈,灼灼蒸腾而起的水气扑在她颈窝和下颔处,熏得她脸颊一片坨红,眸子水光萦绕。
蓦然间一丝危机感降临,降谷绫神志清明了一瞬,惊得瞪大了双眼,心尖微微发抖,狼狈地试图转移话题:
“景光,你、你说我们要谈谈的。”
“…”
诸伏景光没忍住掐了掐她的脸,对降谷绫的控制欲和警惕性又爱又恨,又有一丝满足和甜蜜丝丝缕缕缠绕在他心尖:她的一切举动都说明,她没有办法抗拒他。
但他不仅仅想要她的不抗拒,他还想要她心甘情愿、毫无顾虑地选择他,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诸伏景光轻轻捏了捏降谷绫的鼻尖:
“嗯,我们谈谈。刚刚只是对你在楼下行为的礼尚往来。”
“…”
降谷绫被噎住了,表情有片刻的破碎,不敢置信地看着笑得十分白切黑的诸伏景光。男人揉了揉她的脸,在她耳边叹息了一声,眼神认真又无奈,温声问道:
“现在可以谈谈了,绫。”
他语气悄然复杂,双眸凝视着降谷绫,一字一顿道:
“为什么想要拒绝我?”
降谷绫指尖蜷缩了起来,她一直以来都是独自一人,不喜欢向其他人透露内心真正的想法顾虑。但又觉得如果是诸伏景光的话,这一切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她舔舔干涩的唇,瞳孔神采游离,不知是在说服对方还是在说服自己:
“感情会影响判断,我们的身份经不起哪怕一次的失误。”
“景光,我确实喜欢你,会想拥抱你,会想亲吻你,无法...无法抗拒你。可是,这些都不可以。”
“我怕我抓不住你,也没办法承受得到后又失去你。”
既然已经开口,降谷绫索性直接将她筹谋已久的计划摊牌,若不是需要对方的配合,她更倾向于直接把他打晕送走:
“景光,你很久没回去看高明哥了吧。”
“我知道你从小就想当警察,可警察不是只有卧底一种。”
“你已经在组织有了代号,脱身稍微有些困难,但如果你愿意配合的话,难度会小很多。”
降谷绫有些强硬地握住诸伏景光的手,盯着他神色莫测的眼睛,努力游说道:
“组织这边会确认苏格兰的死亡,你可以回长野县高明哥身边呆一阵子,不过平时要小心易容。”
“至于警方那边,警视厅人太杂了,我不太放心。我可以先给你一个警备企划课的身份,等到之后安全了,如果你想的话,再回警视厅也…”
降谷绫语音未落,就被诸伏景光双手捧住了脸。男人低头用吻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话,似是泄愤似是怜惜,在她唇角轻轻啃咬后又温柔地安抚舔舐,降谷绫仿佛一叶扁舟被拖入了汪洋大海中,险些溺毙。m.χIùmЬ.CǒM
在降谷绫被亲得七荤八素,即将闭过气时,诸伏景光终于放过了她。他惩戒性地咬了咬她的鼻尖,面色模糊不清,带着浓浓的叹息:
“计划挺完备的,想了多久了?”
降谷绫手脚发软:“看见你的时候就在想了。别担心,假如你配合,我很有把握的。”
“...”
诸伏景光快被她气笑了,又有些沮丧。重逢后他在想着怎么留住她,她在想着怎么送走他。
“这是你第二次选择远离我。”诸伏景光摸了摸降谷绫的脸,轻声问道:“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可以随时告别的朋友么?”
第一次是两年前警校毕业时,她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所有人,没有留下一句话。诸伏景光想到那漫无希望分别的两年,呼吸间勾起肺腑丝丝的痛。最初的时候他会担心她的安危,会酸涩是不是有人代替他站在了她身边。而经过漫长的杳无音讯后,他又觉得只要她活着就好,哪怕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哪怕陪着她的人不是他。
降谷绫没有察觉到诸伏景光的百转千回,大抵月色太动人,她在对方的气息笼罩下头脑发昏,喃喃道:
“不,我把你当光。”
“…”
诸伏景光被一记直球踢懵,心底的涩意烟消云散,茫然地轻轻眨了眨他的猫眼,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捕获降谷绫的正确方法。这个人清醒时一旦下决定后就固执得紧,独断专行又气人,晕乎乎的时候则软和得仿佛随时可以融化在他眼底心上。
一抹难言的懊恼从诸伏景光心底咕嘟咕嘟涌起,他意识到他们真的浪费了太多时间。
叹息声中,诸伏景光低头轻柔珍惜地亲了亲降谷绫的眉眼,带着笑意温声诱哄道:
“绫,你说你想拥抱我,亲吻我,这些没什么不可以。”
“因为我也怀抱着同样的心意。”
“至于你担心未来的危险,担心你抓不住我…”
诸伏景光边说边忍俊不禁笑了起来,降谷绫的掌控欲有时会让他产生拿错剧本的感觉,他修长的指尖揉搓着降谷绫被他养的圆润的下颌,低头和她两额相抵,眸子里星光万千,摄住了降谷绫的魂魄:
“绫,我已经错过你很久了。对我而言,此时此刻你在我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八岁那年是你先抓住的我,未来的话,换我捉住你好了。”
降谷绫扁扁嘴,想起自己一团糟的身份,小声哼唧道:“你要是没抓住呢?”
“我要是没抓住...”诸伏景光顿了顿,似在认真地思考。
降谷绫却忽然打断了他,眸色晦暗不明,盯着他坚定道:
“你要是没抓住,我也可以过的很好。”
诸伏景光失笑,低头蹭了蹭她:“嗯,你一定要过的很好。”
他的吻细细密密似斑驳月光落在了降谷绫面颊。降谷绫在男人蔚蓝色的眼眸中看见了她的身影,看见了暗暮星光、秋月冬雪,胜过她见过的一切山川河流,她着迷地抚上了他的眼尾。
诸伏景光的手虚虚地掩住了她的眼睛,在她耳边笑道:“这次记得用鼻子换气。”
“?!?!”
降谷绫再次羞恼地炸毛,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这是□□裸的挑衅和调笑,他明明也紧张得连平时拿狙.击.枪的手都在抖。降谷绫不认输地一把抓住了诸伏景光的衣襟,气势汹汹地反击回去,两人闹成一团。
漫漫长夜,枕边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一切失控前,降谷绫想,诸伏景光于她而言,大抵是如鲸向海,似鸟投林,避无可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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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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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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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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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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