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异状,别说是云晔以及云咏君看呆了,便是始作俑者薛衣侯,一时间也紧紧皱起了双眉。
一律阴阳分神录,乃北风雪歌跟九乌悲赋合奏所成。
以薛衣侯现在的情况,便是单独拎出一曲来,也才不过堪堪入门,完全难以发挥出其真正的威能,更何况合二为一了。
也就是不久前,他刚刚经历了问心劫,凭空生出了另外一个独立的灵魂,这才具备了施展一律阴阳分神录的基本条件。
至于,施展出来后,会是何种结果,就完全不知道了。
数丈高空,冷热蒸腾,烟雾翻滚,不仅如此,其中甚至还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抑之感。
不过,很快,薛衣侯就不用苦恼了。
短短的时间了,千百头云兽彻底的将他淹没。
爪、齿、尾,但凡能当做武器的,一一招呼在薛衣侯的身上。
薛衣侯虽不会束手就擒,可面对如此众多的云兽,他的反击,只会显得越发无力。
手中水箫,早已经无法吹奏,临时作为了兵刃。
薛衣侯极力的施展着清风颤,可给他腾挪转移的空间实在太小了,一个不小心,就会为云兽所伤。
而他所能做的,只有垂死挣扎,或者说是鱼死网破,想着,便是死,也要多杀几头云兽。
只是这些云兽又岂是那般好杀的。
且不说,它们力量惊人,速度极快,远超了寻常野兽,只是其云气凝结的身体,认薛衣侯如何撕扯,总能在很短的时间里,重新恢复,唯一的区别,只是体型会变得略小一些。
你能想象一种绝望么,悲壮且憋屈。
悲壮于以寡敌众,憋屈则因为有力难使。
每一击使出,换来的却是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反击。
犹如狂风暴雨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薛衣侯一次次的被云兽拍飞,一次次的被云兽撕咬。
正如他之前预料的那般,这些云兽并不会造成实质的伤害,但却带来实实在在的疼痛。
只是几息的时间,表面完好无损的薛衣侯,却已经连水箫都提不起来了。
他已经不记得左右两肩遭受了多少次的重击,如海潮般的疼痛,让其双臂痛到极致而麻木,因麻木而无力、僵硬。
不仅双臂,还有脑袋,胸腹,双腿……总之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脑袋嗡鸣刺痛,很有重度脑震荡的感觉,便是眼睛里,都布满了星星。
胸腹的剧痛,让他难以直挺,佝偻起身子,分外狼狈。
至于双腿……好吧,若不是云兽的打击远未停止,此时的他,怕是早已经跪倒在地,嗯,不,是掉进湖里了。Χiυmъ.cοΜ
薛衣侯终于放弃了无畏的反抗,没有意义。
到了现在,他若再看不出云晔欲生擒他的打算,就实在太傻了。
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坚持不因为难以承受之苦而求绕,或者晕倒。
再来说云晔,按理,他此时应该可以松一口气了。
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薛衣侯再无翻盘的可能。
只是,事与愿违,云晔此时所表现出的,却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至于薛衣侯那边,他便是连多看上一眼的兴致都欠奉了。
不仅是云晔,连同站在他身边的云泳君,亦是相同的表情,甚至连动作都完全一致,皆是聚精会神,抬头仰视,而目光聚焦处赫然是那片数丈高处烟雾缭绕之所在。
是的,薛衣侯因为被层层云兽所包围,隔断了视线,所以并不知晓。
在他断了箫声之后,那片烟雾之地,竟没有因此消散,反而吞吐不定间,更膨胀了几分。
就像个女人的肚子,仿佛在孕育着什么。
“前辈,贵宗底蕴深厚,却不知可有记载今日这般光景的?”云晔突然开口,问向云咏君。
从那张看似平静的脸上,云咏君敏锐的察觉到了一抹紧张,甚至是对未知的惊惧。
“有。”云咏君的回答,没让云晔失望。
“还望前辈赐教。”云晔当即放低姿态道。
“典魂。”云泳君遥望天际,不无凝重道。
“典魂?”因为出身,云晔显然从未接触过这个词汇。
“法易修行,变化万千,包罗万象,若是细细道来,怕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过,若是简单说来,却可分人、器、典三篇。人乃修行之人,包含了体质、悟性甚至福缘等等,器则是法器,包括本命法器,其中涉及到法器的品阶、特性乃至炼制等等。最后则是典,顾名思义,乃是功法典籍。”
“混元修行中,不论法易还是道极,都离不开典之一字,没有典,便是闭门造车,不说事倍功半,怕是连基本的头绪都触摸不着。而功法典籍,跟法器一样,都有着品阶之分,有高有低,有简单也有复杂。这些都是基本常识,但也有一些不为常人所知的隐秘,其中就有典魂。”
“极品法器乃至本命法器,皆有器灵。道理是一样的,一些极品的功法,同样有灵,比之法器的器灵还要稀罕得多,被称作典魂。”
“拥有典魂的功法典籍本就罕见,而要想激发出典魂,其条件更是苛刻,很多人研其一生都不可得,所以,世上也就少有人知了。”
“如此说来,这烟雾之中孕育的,便是典魂了?”云晔不明觉厉道。
“极有可能,而且还是典魂中又极为罕见的……曲魂。”云咏君说话间,美眸忍不住朝被千百云兽淹没之处瞥了过去,不乏羡慕之色。
“曲魂?”
“相比于拳脚兵刃,好的乐曲往往都饱含感情,化为功法典籍,凝曲魂,比之其他典魂,就多了几分生气。只是这曲魂太过罕见,便是瑶池之中,也只有只言片语的记载,一笔带过,越发的透着神秘。”
云咏君话音刚落,半空烟雾再起变化。
翻涌不绝的烟雾左下方陡然被撕开,隐约现出一角衣袂。
时间仿佛都变慢了,在云晔以及云咏君越睁越大的眸子里,一只脚不疾不徐的自烟雾中迈出。
脚落下,踏空若实,以此为轴,第二只脚缓缓踏出。
一步,两步,三步。
只是三步,那由双腿支撑起的身体,便摆脱了烟雾的遮掩。
灰色深衣,无风猎猎,虽宽大,却丝毫掩不住那欣长削瘦的体魄,满头青丝不着束缚,只在额头束有淡青色的抹额,飘带随青丝飞扬,遮住了大半脸庞,透着朦胧的神秘。
灰袍男子只是出现,便让云晔心生危兆,满心的不安下,再不敢有一丝的隐藏,张口间喷出了一口云气,云气一出,瞬间变化,如烟若幻,洁白一尘不染,
凝而成花,徐徐转动,悬于身前。
“雾里看花。”云咏君看到云晔喷出的云花,美眸忍不住一紧。
身为云晔的亲妹妹,她如何不识此物,正是白云间历代掌宗传承下来的镇派法宝雾里看花。
雾里看花,虽不是本命法宝,却有如意之能,乃是货真价实的双如意。
雾里看花,作为白云间的镇派之宝,更是一种权利的象征,是掌宗之位的信物。
不论是其品级还是意义,雾里看花对白云间的门人而言,都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哪怕是名义上已算是外人的云咏君。
风吹过,发撩起。
那半遮半掩倍显朦胧神秘的面容,便是云晔的修为,也难以看清,却能深刻的感受到那双俯视的眸子里散发出的不屑。
这种感受让云晔无比愤怒,却始终没敢发作,只是强忍着全神戒备。
半空上,灰袍之人只是匆匆瞥了云晔跟云咏君一眼,便转移了目光,投向云兽淹没之处。
在那里,薛衣侯依旧在坚持着,不时的发出凄厉而尖锐的惨叫,不过,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声息在减弱。
灰袍之人,面对薛衣侯的困境,竟然熟视无睹,只是那般漠然的旁观着。
而他不动,下方的云晔出于忌惮,也不敢妄动,只是在两鬓间,隐有汗珠渗出。
灰袍之人的实力如何,云晔不知道,但只是从其出场的方式,以及给自己带来的莫名警兆,便让他不敢大意,当然这其中或多或少还有云咏君的功劳。
云咏君对“曲魂”的注释,潜意识里就给云晔种下了“不明觉厉”的感觉。
因未知而恐惧,可不只是凡人才有的。
灰袍之人不动,风轻云淡,云晔不动,全神戒备;云咏君不动,袖手旁观。
诡异的气氛,看似宁静,但却一点都不稳定,只要有一丝的风吹草动,便会风云突变。
若是仔细去看,便不难发现,唯一能改变这种态势的导火索,恰恰是打得热火朝天的薛衣侯。
不,准确来说,是被打的热火朝天,嗯,也不是热火朝天,而是死去活来。
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薛衣侯虽竭力的睁大着眼睛,竭力的挥舞着双臂,但依旧难以阻挡神智的快速沦陷,变得混沌不清,以至于到了最后,哪怕他再次咬向本就烂糟糟的舌尖,也已感受不到疼痛。
“终于要结束了么?”
意识如同涓涓细流,流速越发的缓慢。
当疼痛化作麻木,麻木化作疲惫,疲惫浓到无以伦比之时,终于迎来了彻底的绝望。
此时的薛衣侯,甚至已经无力去做临死前的缅怀回忆,就那般将大脑放空,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至于结果,死倒不至于,可一旦落入云晔的手中,怕是连死都不如了。
不管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睡觉,昏迷也行。
“到极限了啊。”
一道略带沧桑的声音,很不识时务的搅了薛衣侯的“雅兴”。
“是谁?”不知为何,当听到那明显有些熟悉的声音后,薛衣侯原本几乎熄灭的精神,竟有回光返照的趋势。
“是他!”
方舟甲板上,云晔心头猛跳,连带着悬浮于身前的雾里看花也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这声音……”一旁云泳君皱了皱柳眉,煞是好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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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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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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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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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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