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勘破了这一点,薛衣侯才毫不犹豫的逃走,所幸,对于弑血,原本就没什么归宿感。
而且,以黑袍侏儒现在的伤势,想来也能很好的迟滞弑血援兵的追击,给他留下充裕的时间。
一路之上,头也不回,尽走植被茂密之处,终于在天将黑时到了山下,寻了个方向,钻入了群山之中。
整个荒山由十几座山峰组成,现如今大多都成了有主之地,为各方势力所占据,但也有特殊,比如重楼之前的据点。
重楼受金兰、弑血联手夹击,功败垂成,非死即降,即便侥幸逃掉的,也已失去了踪迹。可偏偏留下的据点,却始终没被占据。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重楼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地理位置恰恰位居金兰、弑血之间,可谓凶地也,便是现在,由三大势力牵头,制定了所谓的规矩,但依旧心怀忌惮。至于弑血跟金兰,前者元气有损,能保住秣陵山基业就已经千恩万谢了,哪还敢得陇望蜀,也不怕撑死。别说是弑血,便是得了大便宜的金兰,麾下帮众也才不过区区两百余人,稳固自身的山头绰绰有余,可一旦吞并重楼的基业,势必分兵,顾此失彼,反倒不美。
最终,这座山峰也就空闲了下来,成了为数不多的“无主野地”,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反而给薛衣侯留下了最好的栖身之所。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是安全。
怕是弑血很难想到,帮派叛逆薛衣侯私下潜逃,没有选择委身其他势力,反而就藏身于邻近了。
薛衣侯坐在当初十三娘所坐的中央木椅上,神色却颇为的难看。
至于原因,便在其目光锁定之人——黑袍侏儒。
暗骂了一声弑血的无能,薛衣侯却也是徒之奈何。
认谁能够想到,这黑袍侏儒重伤之下,不仅逃离了弑血的追杀,反而还能找上自己呢?
不过,好消息是这个变态怪物似乎有所不同,不再像之前那般,对自己心怀杀意……准确来说,是吃意。
薛衣侯在细细打量黑袍侏儒,后者也在看着薛衣侯,那漆黑如墨不带一丝眼白的眸子,此时看去,竟没有了之前的恐怖,反而犹如新生儿般的纯净。
事实上,这黑袍侏儒的称呼,此时看去,已经不合适了,此人虽然矮小,但比例却是极好,若是有限度的放大后,甚至不逊于薛衣侯前世的所谓模特。
之前所以有那般误解,主要是被宽大的黑袍遮掩,但现在,黑袍早已经破破烂烂,衣不蔽体,便是连体的兜帽都已经扯烂,如此才真真切切的展露于人前。
“阁下到底是何意,还望划出道来。”薛衣侯揉了揉发胀的脑门,苦笑连连。
这黑袍侏儒找上自己,也不喊打喊杀,又一直沉默,实在让他揣摩不透,索性就直接发问好了。
“吾……流沙……黑鸢……”
出人意料的,黑袍侏儒竟然打破了沉默。
“你的意思的说,你是流沙的人,名叫黑鸢?”薛衣侯皱了皱眉,不确定道。
黑袍侏儒点头。
流沙之名,薛衣侯如何不知,它是现在荒山中三大势力之一,同时又是人数最少的势力,据说,其帮众拢共不过三十余人,但无不是战力超群之辈。
黑袍小人的答案,可谓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了。
以他所展现的实力,倒是应了外界对流沙的评判,可偏偏又让人难以置信。
实在是这黑袍侏儒的手段太过残忍变态,加上他那恐怖的外表,已经不能划归到人类的行列了。
再者说,之前不就是流沙连同书山、吞天两大势力,才制定了各个势力间不得随意攻伐的规矩么?可怎么转过脸来,这黑袍侏儒就杀上了秣陵山呢?
好吧,在没办法印证的情况下,薛衣侯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毕竟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到底有何企图?
“黑鸢是吧,想来我跟流沙无冤无仇,你也没必要这般紧抓着不放吧?”薛衣侯无奈道。
“汝……可入……流沙?”黑鸢极力的控制声线,好容易才将后面的“?”号表达了出来。
这是在投递橄榄枝,为流沙招募自己么?
薛衣侯有些诧异,认谁前一刻还要死要活的拼杀,转眼过来却是委身结交,怕是都不会习惯的。
难道,这就是流沙的做事风格?
再者说了,那流沙又是这般容易就能进的么?
薛衣侯现在的情况,别说是流沙,便是其他的一般势力,都未必看得上眼吧。
薛衣侯这边疑神疑鬼,那黑鸢却是一直等待着他的回复。
彼此间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
“兄台不要多想,黑鸢既然看得上,便说明你有能力进入我流沙。”空荡荡的大殿中突兀的响起陌生的声音。
“是谁?”薛衣侯一惊,差点没从椅子上跌倒。
这所谓的大殿其实并不大,更像是土匪窝里的聚义堂,一眼便能看个通透。
而此时,除了薛衣侯跟黑鸢之外,这里哪还有第三个人影。
如此,唯一的可能便是……
薛衣侯强压下心头的惊慌,举目直射向紧闭的房门。琇書蛧
吱呀!
不知历经了多少年的木门,随着刺耳的摩擦声缓缓打开。
光线射入,一卓尔不群的身影,徐徐从光明中走出,渐渐变得清晰。
那是一个身形跟薛衣侯相似,却长了副拒人以千里之外冷漠脸的年轻男子。
说不上俊俏,但刀削般的脸上充溢着生来就有的骄傲,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眸子,看似空洞无神,却偏偏带着刀剑般的锋芒,让人不敢对视。
一头长发毫无拘束的随风飘扬,也不知是懒得打理还是生性追求自由洒脱。
“阁下也是流沙的人?”薛衣侯微眯着双眼,缩于长袖中的双手,各自握住了竹、玉双箫。
那黑鸢的实力,他是有过目睹,强出自己何止一筹,那么眼前这同为流沙之人,又岂是易与之辈。
“流沙,卫姜。”
来人回道,同样的简练,却没有黑鸢那般的晦涩难懂。
“卫姜?不是卫庄?”薛衣侯下意识的问道。
好吧,薛衣侯承认,自己受了前世的记忆影响。
“卫庄?何人?”卫姜摇头,似乎因薛衣侯的话起了兴致。
“咳咳,抱歉,认错人了。”薛衣侯自然不会给对方解释某部动漫的来由,囫囵着不给对方继续质问的机会,继续说道,“不知阁下之前的话是何意?”
“流沙不同于其他势力,聚散全凭自愿,合则聚,不合则散。阁下能得黑鸢认可,便有了入主流沙的资格。”卫姜解释道。
“你莫非是指这家伙跟我合得来?”薛衣侯满脸的诧异,“你可知道,就在不久前,他还想吃了我?”
听着薛衣侯不忿的控诉,卫姜那冷漠的脸上也难得的现出了一抹羞愧,但还是硬着嘴说道,“事实上,阁下并没有被吃掉,而这就足够了。”
“嘿嘿。”薛衣侯反倒是被气笑了。
这天下还有这般的道理,当真是闻所未闻啊。
“我若是不愿意呢?”薛衣侯缓缓冷下脸来。
且不说这卫姜的为人,只是这黑鸢,以吃人为乐,薛衣侯又怎么敢与之为伍。
“阁下莫要误会了,黑鸢平日里……还是很和善单纯的。”似乎也感觉到这话的违心,卫姜难免就气弱了一些。
“扪心自问,你相信么?”薛衣侯冷笑。
“事实如此。”卫姜似乎也有些恼怒了,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茹毛饮血、敲骨吸髓是为和善单纯,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薛衣侯也来了脾气,尤其是想到之前自己疲于奔命的狼狈,心底里不由的升起了怨念。
“罪不在他,而在于……”卫姜正欲解释,但似乎想到了什么,最终却还是偃旗息鼓,只是重重的叹息一声,“黑鸢其实很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薛衣侯咬牙切齿道,“好吧,咱们不谈这个话题,我只问你,若是我不愿加入流沙呢?”
“大势之下,螳臂当车之蝼蚁的下场,必定不好。”
“你这是威胁?”薛衣侯侧目冷笑。
“不是我,是它。”卫姜话毕,举了举手。
一柄连鞘长剑横于身前。
剑在三尺跟四尺之间,于是显得修长。
剑鞘以不知名兽皮为骨,上嵌名贵木材,古朴中带着淡淡的雅致。
剑柄不似平常的笔直,而是略有些弧度……
总而言之,即便看不到剑的真身,依然可以判定绝对是把神兵利器。
望着那把长剑,再看看自己腰间系着的青铜长剑,薛衣侯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是充满了苦涩。
虽然在之前的重楼一战中,自己得回了青铜长剑以及端脑,却也废了玄修修为,至此,剑于他便成了装饰,也算是变向的埋没了。
面对卫姜毫不掩饰的威胁,薛衣侯除了无奈还能怎么办?
拼命,别说薛衣侯不敢,即便是真的舍得性命,又拿什么拼?
之前与黑鸢一战,行尸没了,不仅如此,更证明了自己吹奏出来的《北风雪歌》根本就是华而不实。
现在的他,面对黑鸢一人,便力有不逮,更何况还要加上一个卫姜。
既然拒绝不了,那就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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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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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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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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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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