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村子都位于殂山脚下,有户百余,算得上的穷乡僻壤了。
殂山村方圆数十里良田稀少,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所有村民大多以打猎为生,而殂山便是最好的猎场。
自从来到这里,今天才是薛衣侯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座小村子,只不过,过程却有些……怪异。
村后一块掘山开石打造的小土场中,薛衣侯指着二十多个或男或女,还挂着透明鼻涕的孩童,瞠目结舌的瞪向了身旁的聂老头。
“老头……大早上叫我起来,莫不是要小爷跟这些小屁孩一块修行吧?”
“是又如何?”聂老头眯了眯眼睛,“你觉得有失~身份?”
“小爷现在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有狗屁的身份。”薛衣侯大怒,这聂老头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可小爷再过几日就十六岁了,按礼可戴冠,便是成年,怎么可能跟一群黄牙小儿一起修行?”
“再说,这些孩子又是怎么回事?你不就是个铁匠么,什么时候又成这村子的武经教头了?”
“哎,都是苦命的人。”聂老头慈祥的看着这些在土场子里打打闹闹的孩童,深深的叹了声气,“老夫十多年前隐居于此,自然也就算是殂山村的人了,身为村民,总要尽些义务。只可惜身无所长,就只能每旬日教授这些孩子一些防身的本领。
你也看到了,这殂山村就那么一点薄田,根本不可能养活得了一家人,所以村民大多都以狩猎为生。且不说能否狩到猎物,一旦遇到些凶兽,甚至还有性命之忧。尤其是现在,封神榜揭,妖魔鬼怪尽出,这世间就变得更加危险了。还记得那天,你跟喜儿联手杀死的狼妖么?”
聂头老突然反问。
“你还真是越扯越远了,狼妖跟这些小屁孩又能有什么关系?”薛衣侯不以为然道。
“哼,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何喜儿要那般处心积虑的狙杀狼妖?”聂老头很是不满的瞪了薛衣侯一眼。
“难道不是偶遇的么?”薛衣侯不傻,听出这里面定然还有故事。
“哎,不说那狼妖秉性如何,但总归是一条性命,若是无缘无故,老夫又怎么会让喜儿犯险前去追杀呢?”聂老头再次叹了声气,“就在半月之前,这村子里有五个猎户外出狩猎,却是再也没有回来,全都为那狼妖给吃了。你面前的这些孩童中,别看他们现在无忧无虑,实际上,其中有一些便是出自那五家之中。”
薛衣侯再也没了之前的牢骚。
虽然他从小衣食无忧,但也知道,普通的人家,若是没了顶梁柱,那家也算是毁了。可以想象,那五家以后的日子将会何等的艰难。
“只可惜,这些孩子大多天赋不佳,更缺少修行资源,老夫也只能尽尽人事,教他们一些防身的本领,等到日后长大了……哎,这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难道你就没想过给他们换种营生?”薛衣侯沉吟了一番,说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再说,老夫除了打铁跟一身的把式之外,又能教他们做什么?”聂老头说到这,神情微微一振,目光不由的瞥向了薛衣侯。
对啊,聂老头自己确实没有带领村民致富的本领,可此时身边不正好有一个聚财童子么?
“干嘛这么看我,小爷不喜欢男人,更何快还是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头。”薛衣侯眼神闪烁。
“好吧,好吧,小爷怕了你了,这事让我想想。”实在受不了老头那“暧昧”的眼神,薛衣侯无奈的拍了拍额头。
于是,聂老头果真不再看他了。
“话说,为何只有我,喜儿……嗯,师姐不来么?但话又说回来了,在你家呆了这么长的时间,还真没见过她修行呢?”薛衣侯赶紧换了话题。
“呵呵,喜儿的修行方式比较特殊,别人学不来的。”聂老头神秘的一笑。
心中虽然好奇,但薛衣侯也知道,但凡涉及修行的法门,无不被人视作最大的秘密,所以眼见聂老头不愿说,他也就不问了。
“太阳出来了,要不就开始?”薛衣侯问道。
“嗯,开始吧。”聂老头点了点头,然后伸手猛地向殂山一指,对薛衣侯厉声道,“你今天早上的训练很简单,从这里到山顶跑十个来回便可以了。”
循着手指,薛衣侯看了看山顶,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
从这里到山顶怕是不得有十里路啊,一个来回就是二十里,十个来回就是二百里,更何况还不是平地。
上山难,下山更难,若真的如此跑上十个来回,还只是晨练,就算不累死,也得去掉半条老命啊。
“老头,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薛衣侯的笑容怎么看都分外的僵硬。
“殂山山顶有一株百年桑树,此时已经结出了桑葚,虽青涩难以下咽,却有清肺之功效,你每次就带一些回来,万万不能空手。”聂老头不予理会,自顾的说出了要求。
这是防止薛衣侯作弊么?
似乎这里面的漏洞不小啊。
薛衣侯摇了摇头,只怕这里面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啊。
“哦,对了,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在那株百年桑树的旁边有一山洞,里面住着一条十余丈长的青蟒,性情极为凶恶,但凡靠近山顶者,只要被其发现,便难逃厄运,所以,你定要做到轻手轻脚,采摘桑葚时也务必迅捷,切不可心生贪念,若是惊扰了它,嘿嘿,到时可就有苦头吃喽。”
“老头,你坑我!”薛衣侯哪里还听不出来,这根本就是聂老头的故意刁难啊。
十余丈的青蟒,乖乖,怕是一口都能吞下头壮牛啊!
“哼,管他有没有青蟒,小爷不去总可以了吧。话又说回来了,小爷实在看不出,这跑步跟修行有个屁的关系。”薛衣侯果断的拒绝道。
“当然可以了。”出乎意料的,聂老头竟然没有反对,而且还笑了起来,“老夫一向不喜强人所难,既然你不愿意,那就换种方式如何?”
“先说来听听。”薛衣侯满心紧张道。
事出反常必为妖,聂老头的笑容实在太诡异了,让他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另外的方式么,就更简单了。”聂老头笑着抚了抚须,不等薛衣侯开口,便继续道,“跟老夫来。”
聂老头背着手悠悠然的走到了土场旁边的一块大青石上。
这青石足有床那般大,高及人腰,或许是经常为人坐的缘故,表面被磨的光溜溜的。
在青石的旁边更是放着一捆不知谁拣来的木柴,大多都只有手指粗细,虽长短不一,但大多都超过了两尺。
薛衣侯好奇的看着眼前的青石以及那捆木柴,眼睛不断转动,揣摩着聂老头的用意。
这老家伙难道是想让自己去拣木柴,以惩罚自己的不服管教?
在薛衣侯好奇的眼神下,聂老头缓缓的弯下腰去,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然后用力的在青石上画了个鸡蛋大小的圆圈。
扔掉石头,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聂老头似乎对于自己画的鸡蛋很是满意。
“看到那圆圈了么?”就在薛衣侯困惑的抓耳挠腮之际,聂老头终于开口了。
“看到了,怎么,你莫非想让我画鸡蛋?”薛衣侯毫无征兆的就想起了前世关于某位知名画家画鸡蛋的故事,自以为幽默道。
“看到那困木柴了没有?”聂老头甚至都懒得多看薛衣侯一眼,指了指地上的那捆木柴。
“小爷不瞎。”
“听说过水滴石穿的典故么?”聂老头再问。
呃?
薛衣侯一愣,浑身不由的一个激灵。
这老头莫不是要……
“呵呵,果然是聪明的孩子,既然你不愿意上山采摘桑葚,那就从即日起,以树枝做剑,去刺老夫所画的圆圈。时间为一个月,老夫不求你将青石打穿,只需要能刺出一个两尺深的洞就可以了,是不是非常简单?”xiumb.com
薛衣侯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从那捆木柴中抽出了一枝,然后握在手中,向着青石刺去。
咔嚓!
不出所料,手指粗的树枝刺在坚硬的青石上,甚至没有留下丝毫的印记,便从中折断了。
做完这个试验后,薛衣侯这才冷冷的瞪向聂老头,咬牙切齿道,“之前你坑我,现在又要耍我么?”
水滴石穿的典故,薛衣侯如何不懂,但同样也知道,要想让水滴将石头打穿所需要的时间,更是难以数计。
比起水滴来,树枝确实要硬,但也好不了多少,若是在加上时间以及孔洞的深度作为限制,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除非武经修为达到持节境,而且还是四十四周天以上的使节阶段,到时玄力外放,笼罩于树枝之上,才有可能破开坚硬的石头而不折断。
“这么说,你是不行喽?”聂老头戏谑的看着薛衣侯。
“哼,小爷确实做不到,而且也不相信有人能够做到。”薛衣侯梗着脖子道。
话音刚落,薛衣侯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握着的半截树枝却是已经到了聂老头的手中。
“看好了。”聂老头冷笑一声,看也不看,便随意的投掷了出去。
呼!
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再然后便见那半截树枝已经有近三分之一没入了那青石上画的圆圈旁边。
一时间,薛衣侯瞠目结舌,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老头你修为几何?”薛衣侯看似一脸的怀疑,可质问的语气,即便是他自己听来,都觉得那般苍白无力。
若是修为高深者,想要做到这一点,并非不可能。但薛衣侯心中之所以如此惊讶是因为……
要知道,以前的薛家可并非没有持节境的高手,其他且不说,薛天放就是。所以,薛衣侯也有幸见识到了持节境的强大,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更清楚,持节境的强者但凡施展玄力时,必然会或多或少的泄露出体外,形成某种无形的压力。
而就在聂老头刚才掷出树枝的那一刹那,他根本就没有感受到一丝玄力的波动。
聂老头是什么修为,薛衣侯不知道,但却可以肯定,必然已经达到了持节境甚至更高。所以他心中或多或少还是存了一些侥幸,以为对方的修为已经达到了自己难以想象的范畴,才能悄无声息的甩出玄力,否则的话,那就实在有些骇人听闻了。
“蠢货,老夫若是用玄力的话,还有什么资格教导于你。”聂老头仿佛被人羞辱了一般,暴喝一声,“老夫且为你,那九章外经的第一章叫什么?”
“九章外经?好像是《剑锋》?”薛衣侯似乎有些明悟。
“那么何为剑锋?”聂老头再问,语气越发的严厉。
“锋乃利,利为凌,凌驾虚实,虚实成亟……”薛衣侯讷讷的背诵道。
“此为何意?”
薛衣侯摇头,他要是懂得,还用得着聂老头教导么?
“等你什么时候能用树枝将青石打穿,自己就明白了。”聂老头没有解释,说完,再不管薛衣侯,转身间,便去召集土场上那些已经快玩疯的孩子了。
薛衣侯怔怔的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刺入青石的半截树枝,似有所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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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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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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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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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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