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将那薛十四郎交给聂执堂教导,是否有些不妥?”绿衣婢女跪坐着,一边烹茶一边对身前抚琴的白裙女子问道。
铮!
白裙女子拨动了一根琴弦,调节音色,“有何不妥。”
“聂执堂的武经修为,奴婢自无话可说,只是那薛十四郎可是无色无相之资,不是更适合纳入绝音殿么?”婢女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绝音殿……”听到这三个字,白裙女子细长的眸子里不禁闪过晦暗难明的光泽,似是缅怀,又带着厌恶。
“姑娘恕罪,奴婢失言了。”婢女察言观色,急忙俯首认罪道。
“呵,放心吧,我还没有那般狭隘。”白裙女子话虽这般说,可瞥向婢女的眸子里却没有一丝的笑意,“再者说,你也是一心为公,即便恼了我,也是情有可原。”
婢女娇躯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白裙女子也不再劝,稍一沉吟后,还是开口解释了起来,“之所以将那薛十四郎交给聂执堂教导,我确实是存了私心的。绝音殿虽收拢了大量的人才,随便拿出一个,都是天资惊艳之辈,确实也最为适合无色无相之资。可话又说回来了,薛家十四郎毕竟是我发现的,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于私,我自然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你说对么?”
婢女哪敢接口,只是沉默。
“当然,你大可放心好了。薛十四郎总归还是要进绝音殿的,只是不是现在。言尽于此,你大可将我今日之言呈报上去……不过,若是薛十四郎之事为那几个女人所知的话,后果,你应该知晓。”白裙女子最后或明或暗的敲打了一番,便摆了摆手,让婢女退下了。
……
话说两边,一场比武过后,老者终于正式的收录薛衣侯为徒。
没有繁琐的礼节,叩首、递茶、奉上束脩,至此礼成。
此时,厅堂之内,师徒二人正襟对坐,至于越云喜却是被打发出去采买了。
贫寒人家罕有过夜之粮,好在现在有了薛衣侯的束脩孝敬,倒使得短时间里宽裕了许多。
“喜儿虽是老夫的义女,但按照进门先后,你倒是要称呼她一声师姐了。”老者第一句话,便定下了高低尊卑。
“喏!”薛衣侯心中虽颇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乖巧的点头答应。
“今日算是我师徒二人的首次问对,你心中有什么疑问尽可提出,如非隐秘,为师知无不言。”
问对,其实就是交流,主要用于父子、师徒之间,形式比较正规,可以辩论,也可以解惑。
“师父当真是聂政?”薛衣侯毫不犹豫,张口就问。
老者只是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言。
“可书上说,聂政已死,死前自毁面容双目,然后剖腹自戕。”薛衣侯却是紧追不舍。
在昨夜里,他虽然已经说服了自己,不要在意老者的身份,可这毕竟还是盘亘于心头的一个结,不解不畅。
“以你之聪慧,难道还想不到其中的缘由么?”老者深深的看了薛衣侯一眼,“书毕竟是人写的,且不说未必是亲眼所见,即便是,也有可能一叶障目,不得真髓。”
好吧,老者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虽未必让薛衣侯满意,却也只能如此了。
“师父姓聂,师姐却姓越……”
“喜儿乃是老夫义女,姓氏不同也就没什么好意外的。至于你想知道的她的身世……恕不奉告。”不等薛衣侯问完,老者就直接打断了,而且神情颇为不耐烦。
再一次……好吧,算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薛衣侯暗自吐槽了一声,表情渐渐的庄重起来。
如果说前两个问题是八卦,那么接下来将是重点。
“敢问师父,师姐所修武经为何?”
“你想学?”
“废话……不,是徒儿羡慕的紧,自然是想学的。”
“可惜,你学不了。”老者却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薛衣侯不干了,这老匹夫竟然头一天当师父,就要留一手,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为老夫也不会。”老者语气淡然道。
“你觉得小爷相信么?”薛衣侯嗤之以鼻,脾气一上来,哪里还有师徒尊卑。
“为何不信?”老者也不动怒。
“师姐一身所学若不是你传授的,难道还有他人不成,又或者生而知之?”薛衣侯斜着眼狠狠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你看,为师刚才就说你聪明,这都猜到了。”老者傻笑。
“我呸!”薛衣侯差点没将唾沫星子喷过去,“好吧,既然如此,那教她武经的师父是谁?”
薛衣侯如此问,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对策。这老头若真的能说出个名字来,他便立即叛师,改拜他人去,气死这老匹夫。
“刚说你聪明,现在又变得愚笨了。老夫何曾说过喜儿另有他师了?”老者依然气定神闲。
“可你……”薛衣侯有些傻了,这老头不按套路出牌啊,随即冷笑,“莫非,师姐还真的能生而知之么?”
薛衣侯发誓,这后面一句话的嘲讽之意,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嗯,又聪明了。”
顿时间,薛衣侯仿佛看到了脑门上垂落的三根黑线。
这老匹夫莫非真的以为自己好耍么?
“哼,若真是如此,那徒儿是不是还可以说我是天神降世?”
“也未必没有可能。”
“你……聂老头,你真当小爷是傻子么,这种鬼话也能说得出口。”薛衣侯终于忍不住了,猛地从蒲团上站起,手指都快戳到老者脑门上了。
“何为鬼话?封神榜都已经揭开了,世间妖孽鬼怪只会越来越多,再谈荒诞怪异,还有意义么?”老者抬头,紧盯薛衣侯。
薛衣侯浑身一颤。
是啊,不过是生而知之罢了,看似荒诞,却为何就不存在呢,且不去说封神榜揭开后,涌现的妖孽鬼怪,真正说起来,他自己不就是生而知之的最好证明么?
难道喜儿也是穿越众?
当然,薛衣侯之所以由不信变成半信半疑,更主要的原因在于聂老头的眼神。
一改往日的浑浊,此时聂老头的眸子格外的清澈,观之而心生信服。
不由自主的,薛衣侯缓缓的坐了回去,心头的怒火也渐渐的熄灭了。
“这么说,我是无论如何都学不得师姐所修的武经了?”xiumb.com
“痴儿,武经之道,何其博大,你又何必纠结于此呢?”聂老头叹息一声。
“因为这让我看到了报仇的希望。”薛衣侯并没有隐瞒,面沉如水。
越云喜的快剑,在薛衣侯看来,无疑是最适合刺杀的了。
“好吧,且不去说师姐。聂老头,你自觉有什么能教我的么?”薛衣侯摇了摇头,强压下心头的愤懑,张口问道。
“老夫最为人称道之术。”老者回道。
“什么玩意?别卖关子。”
“老夫是刺客。”老者白了薛衣侯一眼,“至少以前是。”
一扇门陡然在薛衣侯的脑海中打开。
我擦,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薛衣侯精神一震,之前因为越云喜的缘故,让他钻了牛角尖,到了现在,才幡然醒悟。
是啊,眼前这老匹夫可是顶尖的刺客啊。有这个西瓜不要,何故偏偏去拣芝麻?
越云喜的快剑虽然令人着迷,可谁又敢说,眼前这老匹夫就没有更好的存货呢?
“嘿嘿,师父,请喝茶!”薛衣侯一改之前的顽劣无礼,化身孝子贤徒,笑的那叫一个乖巧。
这一番变化,饶是老者,一时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番失神后,再看向薛衣侯时,神色越发的复杂了。
此子心性实在扑朔迷离,让人看之不透,收其为徒,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一番沉思,却终不得其解,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老夫身上有三门值得骄傲的技艺。其一是铸剑之术,其二是刺杀之术,其三则是音律。你可仔细想好,要学哪一门技艺?”聂老头突然变得格外郑重。
“音律?你还懂得音律?”薛衣侯仿佛第一次认识老者一般,上下打量了一番,却是大摇其头,就这么一副乡巴佬的粗豪模样,让人实在难以跟高雅的音律联系在一起啊。
话说,音律已经属于文卷的范畴了。
“你不是曾经从史料看过有关老夫的记载么?既然如此,本不应该意外的啊?”老者诡笑一声。
史料记载?
薛衣侯微微一愣,但很快眼睛就大睁了起来。
对啊,史料记载中,聂政可正是凭借着高绝的琴艺才引的韩王的关注,从而被召入王宫演奏,获得了刺杀的良机啊。
史料记载虽未必信得过,但也绝无可能都是空穴来风,如此一想……
“嗯,除了铸剑术外,其他两个徒儿都想学。”
所谓技多不压身,更何况,薛衣侯在此之前,文卷研习上对音律也是有所涉猎的。
“你倒是个贪心的,只是为何偏偏舍弃了铸剑之术呢?”聂老头问道。
“嗯,这个问题……很高深。”
“说人话。”
“我娘说打铁乃是贱业,为君子所不齿也。”
“孽徒,老夫忍你很久了,受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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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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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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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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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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