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淙将程阖身上绳子亲手解开,拍拍他的肩:
“此事,便拜托程大人了。”
程阖神色微微闪躲:
“不过是带这丫头去见皇帝一面,我做……做的到。”
刘一能不同意这主意:
“让他带顾生去见皇帝?
我觉得不行!
且不说这人靠不靠谱,那皇帝见了顾生又如何,若是解释不清,那不是白白送死吗?
不行不行!”
这计策是程阖提的,说自己可带一人乔装去云阁,若他们想做什么,直接面见圣上便是,他实是藏了私心,想找机会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顾生本想从云阁守卫切入,可即使守卫能证明轩辕境那日先到,他们既没亲眼看到轩辕境杀害皇帝,也没有看到她救皇帝,没有直接证据,便不能洗脱嫌疑。
但若从皇帝切入,让皇帝看到轩辕境杀害自己的过程,如此便简单些。
她能通玉,可以利用那屋里的玉获知那夜所发生的事,将那夜场景做成幻境,让皇帝看了,想必能想起来一二。
且若她通玉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即使皇帝回忆不起来,也还有一机会。
那夜轩辕境身边,似乎还有一人在屏风后,若知道那人是谁,能证明是她救了皇帝,不就能洗清罪名?
青衣:
“若掌门在,还可用法术控制这人,不让他做小动作,要不,等掌门回来?”
灰袍:
“我方才从老刘那儿得来的消息,再过一个时辰,皇帝将在湖上亭子里宴请群臣。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顾生抿唇,想了想,看着程阖:
“你将我带到便是,事成之后,我可教你一法术,所以,别有旁的想法。”
程阖眼中闪过微光,他一向喜爱奇异之术,听闻前国师都各有本事,有能救人之人,有能让花木一夜之间盛开之能,可他却什么也不会。
不过这丫头……年纪轻轻,如何能教他,便嗤之以鼻:
“你?
是何来头?”
说着,扬扬脖子。
顾生想了想:
“嗯……我师从一高人,喏……”
说着,拿出那符咒,闪着金光。
青衣认了出来:
“我筠山符咒,你怎么会有?”
程阖听了,也去看。
“这个……这个可有什么用处?”
灰袍:
“区区小驱邪术,不算什么,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只不过你得保密。”
顾生点头:
“对,是这般,这符可是筠山掌门画的,仅此一张。”
青衣拿过那符,仔细瞧了瞧:
“如此工法,必然是出自我掌门之手哇!”
顾生扯扯唇角,这是她随手画的好嘛,方峥画的哪儿有这般漂亮。
程阖听了,忙捧着那符正要放到腰间,被顾生夺了过去,笑吟吟:
“那我们先请吧?
程大人。”
程阖挥挥袖子,大步前去,顾生将头发散下,手腕伸到脑后,通灵石自化为白玉冠,将她发高高束起。
顾生又悄悄施法,改了容颜,正是自己方便行走江湖时用的男人面容,秦阿珂。
对程阖用了障眼法,让他看到的自己还是顾生。
这皮囊,和秦阿珂的名号,她已经许久不用。
对她来说的三十多年前,人间五十年前,她在皇宫以秦阿珂的身份进入朝堂,因启蒙小皇帝卫泱,后得了个国师身份。
渐渐,卫泱发现她不老,从而迷上长生,让她给出不老之法,甚至不惜一掷千金买各种丹药,不问国事,见卫泱因自己变成这般,她便离开了皇宫。
到了那距离云阁最近的小院,远远听到园内传来九公主骂声。
“卫昶!
你怎么敢这么对本公主!
放我出去!”
本想绕开走,却想起自己是秦阿珂的样子,公主应当认不出,便随国师从公主院门前经过。
公主见人过来,且是熟人,忙喊:
“程阖!
国师!
国师大人,你去求求太子,放我出去,好吗?”
程阖咽了口唾沫,头发隐约竖起,平日在宫内便受了这公主不少“折腾”,这番来了筠山还碰见她,真是晦气。
便冲公主咧嘴笑笑:
“公主,本国师也忙着呢。”
“你忙?
你有什么可忙的?
谁不知道你是个大闲人?
快点快点,事成之后,本公主大赏你。”
程阖心道,公主不折腾我便是大恩大德。
程阖点点头:
“若见了太子,本师和太子说一声便是,公主稍安。”
九公主指指他旁边的人:
“这人是谁!”
秦阿珂正要拱手作揖,只见九公主撇撇嘴:
“这人一看就颇讨厌!”
说完,走了。
顾生耸耸肩,刚走了几步,被九公主唤回。
“你过来。”
顾生回身,小九将她盯着,中间隔着两个守卫,纷纷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九公主素手将她一指:
“程阖,这内官长的倒是英气十足,你何时得的?
不如送我呗?”
程阖将顾生拉到身后:
“这人是我刚领的,还不懂规矩,难免冲撞了公主。”
九公主撇撇嘴:
“切,这天下之物,还有我得不到的?”
顾生:
“是人,便有自己的选择。”
“你敢顶嘴?”
“只是说出想说,内侍是人,公主也是人,有何不同?”ωωω.χΙυΜЬ.Cǒm
“你!
你敢拿我和太监比?”
顾生觉得这丫头被惯的也忒不可理喻,拉了程阖走,九公主想出也出不去,想骂也没人听,只能暗中跺脚。
后院。
顾薄叔被玉横叫出来。
两人到了后山。
薄叔对三界之史了解颇深,从天人魔三界初建,中间的万年历史,在纤机阁里堆了三十层的史书,他过去用了人间百年的时间看完,又用了百年时间背诵。
玉横对此则不感兴趣,所以有什么不了解的便不耻去问。
听玉横说要自己去寻镇妖针,顾薄叔难得为难了。
“别看镇妖针听起来似乎是仙界法器,但其实……镇妖针是魔界之物,所以仙界对此记载颇少。
你若想去寻……”
玉横:
“我知那针是仙骨做成,若用我的仙骨……”
顾薄叔瞪大眼睛,一脸惊异:
“陌玉,你疯了?
用……用仙骨?
亏你想的出来,你可知这仙骨是不可再生的?而且……”
玉横:
“仙骨是羽骨,若没有,便不能飞行。”
“是!若仙人失去羽翼,相当于残废!
你!
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玉横叹气,片刻,面上带了丝坚定。
“她一心想成仙,行侠仗义,却因我中了妖术,受妖气折磨,若月后不能驱除,便不能回天界。”
“是啊,若灵被染了妖气,便会立刻化为妖灵,顾生能坚持到现在,也是奇迹。
可是就算是这样,又能怪谁,你也不能用自己的前途去换啊?”
“薄叔,你可知我此生最想实现的愿望?”
顾薄叔回忆,片刻,摇摇头:
“离开天界太久,最近才回忆起一些,对天界之事,不清楚了。”
玉横:
“天魔两界的恩怨,终归来说是因为抢夺人间活物灵。
而玉之灵可以代替活物灵,我一直在寻找通玉之人,就是为了让玉代替活物,如此,可保护人间活物灵。”
“可这和顾生有什么关系?”
默了会儿,薄叔大惊:
“难道!
顾生就是通玉之人?”
“是。
所以我……和天界,皆不能失去顾生。”
想到此,玉横双手轻握,这一路随身,其实是为了确认她是否真的通玉,后她在那城门口认出自己时,他便确认她的确能通玉。
如此,他不仅愿意收她为徒,且必须将她留在天界,好好培养,让她得道成仙,为天界所用。
顾薄叔接着道:
“若顾生真是通玉之人,她的作用可太大了。
若她为正道所用,便能实现解救活物灵之重任!
如此,天魔两界也不用再争夺活物灵,人间便不会再生灵涂炭,不会遭遇大旱和饥荒,还可以恢复流水青山!
甚至便如天界一般!
但……但如果她化为妖魔,为魔界所用,后果……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所以,世人皆可入魔,成为妖灵,只有她,不可以。”
“可她已经染上妖气!
不就在和正道背离了吗?
玉横,你说得对,一定得阻止她成为妖灵!”
玉横点头,眼底划过抹意味。
顾薄叔:
“可你想没想过,若她妖力没有驱除,化为妖灵,便是三界大难!
你怎么解决?”
玉横薄唇轻抿,片刻,舒缓一笑:
“她不会辜负天下生灵,我只需要拼力帮她去除妖力。”
“如果!
如果除不尽,这人,可绝不能留!”
顾薄叔眼神坚定,看着玉横。
玉横默,片刻,点点头。
“今夜,你为我剔除仙骨,用来做镇妖针吧。”
他已经做好打算,若这般还不能驱除顾生体内妖力,他只能……
他会杀了她吗?
不,不会。
顾生一心正道,却因他而成妖,若她成为妖灵,他只能用余生来提防她为魔界所用。
顾薄叔想到什么,问玉横:
“陌玉,你可知镇妖针背后的故事?”
“隐约。”
“若那妖……对这妖力垂涎不已,不愿去除……便没用。”
更危险的是,仙骨还有可能折在人的体内,再也取不出,往后,这人一但被仙骨之主伤害,便会受万箭穿心般痛苦,更严重……
顾薄叔没告诉玉横,直觉告诉他,玉横对顾生似乎有一丝怜悯,可怜悯,素来坏事。
这几日渐渐恢复记忆,他才想起七年前他对自己施了咒术,因承受不了失去嵬姐儿的痛苦,所以封闭了记忆。
如今七年过去,才明白那失去挚爱之人的痛苦,不是七年,七十年可以遗忘的,还有那对杀妻之人的恨,反而随着岁月疯长,让他恨不得冲到魔界将和嵬姐儿之死有关的魔全都杀了。
玉横踱步:
“今夜亥时,你我去虚无之地取骨,那里无时光流逝,养伤恰好。”
“你要想好,仙骨不仅是仙之羽骨,仙之七情六欲也被仙骨封印,你若除去仙骨……
这万一有了人类的七情六欲……”
玉横:
“陌玉前生便是人类,那时的记忆还有,想必不会有什么影响。”
顾薄叔点点头:
“好……好吧。”
云阁。
顾生见到了皇帝。
可这皇帝……
左手举着糖葫芦,友手拿着大煎饼,真的是那皇宫大院雷厉风行的主人?
顾生不好表现太多诧异。
卫泱近日已经见过程阖,见他来了,嘴里含糊:
“坐。”
程阖冲顾生挤眉,顾生本着不好在别人吃饭的时候打扰的原则没有多言多语,只等他吃完了,打了个饱嗝,冲程阖招招手。
“坐。”
顾生随程阖过去,程阖引荐她:
“这人要面圣,苦苦哀求,微臣实在坳不过,这才唐突,将他带来了。”
“既知是唐突,还要带来见朕,还赶在朕吃饭的时候。”
程阖擦汗,卫泱看了看顾生,双手交握:
“你呢,最好是有大事。”
顾生拱手作揖:
“卫泱,你……还记得我吗?”
程阖听她直呼皇帝名讳,吓得咽了口唾沫,这下好了,都不用劳烦他举报,这不是送人头嘛?
只见卫泱大笑,过了会儿,挑眉:
“哦?
你是何人,需要朕记得么?”
顾生坐到桌前,凑近,指指自己的脸:
“你再仔细瞧瞧!”
卫泱过去常盯着他仔细瞧,盼着秦阿珂多长一条皱纹,可相处的十几年里,也没一丝变化,也因此调侃他是长生之人,问他求不老秘方。
卫泱仔细想了想,摸着下巴:
“朕还是不认得。”
顾生默,本想若卫泱认出自己是秦阿珂,他两人相识,怎么也好办些,可这番是失策了。
不过也难怪,她离开皇宫后在琉璃镇呆了二十多年,又去了天界二十天,也就是人间已过了四十年。
四十年,怎么还会认得。
叹一口气,拱手:
“在下……秦阿珂。”
这下轮到程阖震惊了,盯着顾生仔细看了看,嘟囔。
“这女人,怎么竟用前国师大人的名号。”
卫泱点点头:
“嗯……秦阿珂……
秦阿珂?”
怎么这么多秦阿珂……
顾生向程阖点点头,程阖起身,找了件玉石递给顾生。
虽不知道她做什么用,但她说进门了便帮她找一个玉,想来是……好美玉之人?
见卫泱听了自己名字也没太大的波澜,顾生隐约生疑。
“我是来帮皇帝回忆两日前夜里,也就是皇帝昏迷前发生的事。”
卫泱夺过她手里拿着的玉器:
“若是那事,便不必了。”
顾生知道不会如此轻易,还好方才在桌边偷偷扣了块不起眼的碎玉,藏在手心。
正时,门外传来通传声:
“太子殿下!”
“属下去通传。”
“不必了。”
说着,门被推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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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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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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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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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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