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雨了!
兑市南坊一颗银杏树下面,密密麻麻成群的蚂蚁正在裸露在地面的茂盛树根间穿梭,在忙活着。突然一颗水珠从天空中落下,正中一只通体黑色伸着触角的蚂蚁,将其打翻。
随后,越来越多的雨珠落下,玉珠穿成珠帘,噼里啪啦的笼罩在这片天地间。那密密麻麻的蚁群眨眼间就被冲刷的无影无踪,只剩下虬结高达银杏的默默承受着雨水的冲刷。www.xiumb.com
“多谢。”陆文接过一包黄纸包好的药材塞入怀中,在柜台上留下二十枚大梁通宝,转身打起一方油纸伞走出药坊。抬脚刚刚跨出门去,便觉察到有几分不对。
一股寒意从空中、地面,无孔不入的朝着陆文侵袭而来,但这寒意还没靠近身体就被炽热的血气所驱赶。
南坊被两旁破落低矮的主宅夹在中间的狭窄道路上,众多衣衫褴褛的人顶着寒雨往家中跑去。
陆文站在药坊门前盯着泥泞道路看了半晌,持着油纸伞走下台阶,从药坊旁的银杏树旁走过,脚下的布鞋没入泥泞道路,身形与纸伞没入泼天雨幕中,逐渐模糊不见。
......
茅草屋,地基有形状不易的青石打下,使用土浆将石头黏连,三角形的房脊上一层一层的铺着厚重的茅草。这样的房子在兑市南坊是主流,处处可见。偶尔也能看到有用瓦片铺顶的瓦房。
而此时,浓郁又苦涩的药味在茅草屋中逸散。透过屋子右侧的窗户,可以看到一股土质的火炉,正架着一方涂黑的瓦罐咕嘟咕嘟的炖着。
房屋另一侧的床上,老者扶着一位面容姣好的秀丽女子,而陆文则小心的用纱布将其头部包扎起来。刚才那妇人一巴掌将女子扇到在地,使得这女子又将头部撞伤。
包扎好后,老人家将女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然后跟随陆文到了茅草屋门前。
“老人家,每日早晚一次,剩余的药渣冷却后可以在脸上轻敷,不出三日便能消肿。”陆文笑着叮嘱道,然后从袖中掏出了二十张大梁宝钞递给老者,“您将这个收好,切记不要声张,以免被旁人惦记。”
望着伸到面前的宝钞,老人家颤巍巍的摆了摆手,不敢收下:“小老儿已承蒙道长天大的恩惠,万万不能再得寸进尺,还请小道长收回去吧。”
“收下吧。”陆文笑道,眸子明亮,拉着老人枯瘦如柴的手,将二十张宝钞轻轻地放到了老人干枯的手心。
老人看到陆文那双明亮的眸子,一时间竟有些微微恍神,愣在了原地。
“最近天气转凉,老人家记得添上两条被子。”陆文说着,撑开自己的油纸伞,迈步跨过门槛,迈入雨幕中。
陆文持着伞走入雨幕,在门外一颗树下躲雨的老黄马迈开蹄子走到陆文身旁,紧紧地跟着,任雨水打湿了浓密的鬃毛。
空旷的天地间,有远处的狗吠隔着雨幕依旧清晰传来。
陆文走在南坊泥泞的小道上,两侧低矮的茅草屋中演绎着世间百态。
路过一处低矮的茅草屋......
妇人扯着嗓子高声咒骂着家中无能的丈夫,家中已无寸米,接下去该如何生活?
又路过一处......
婴儿在高声的啼哭,还有男子的怒吼和女子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又一处......
一位老者坐在茅屋前的门槛上,握着一根旱烟杆,露出一口老黄牙咿咿呀呀对着雨幕唱着凄凉悲呛的曲子。
陆文牵马持伞走过,从这世事百态的一桩桩一件件掠过。
在快要走过这南坊尽头时,似乎察觉到有什么正在窥视自己,恍然转头一看,在不远处有一早就坍塌的草棚,在那里面有数双明亮而又怯懦的眸子正怯生生的看着自己,他们有小半衣衫褴褛,大半只穿了一条裤子,蓬头垢面分不清男女,赤着脚,躲在草棚中躲着这滂沱大雨,瑟瑟发抖。
陆文心念一动,持着伞走了过去,在这几个孩子身前蹲下身来,目光在他们瘦骨嶙峋的身上打量过,然后小声的问道:“冷吗?”
几道怯生生的目光打量着的陆文,没有回应。
陆文从怀中摸出半袋还没吃完的花生,朝着几个孩子小声道:“伸出手来。”
对视半晌,有一个孩子怯生生的伸出手,陆文从袋子中摸出一把花生放到她的小手上。其他孩子见状,才纷纷伸出手.......
陆文将花生分散下去,又将身上剩下的几十枚大梁通宝散给他们。目光在他们那瘦削嶙峋的身体上又扫视一遍,然后默默地站起身来,持着伞重新走入雨幕中。
如今的陆文没办法给予他们更多的东西。
默默地走着,陆文走出南坊重新走到了兑市宽大的青石街道上,恍如隔世。陆文回头望去,雨幕下的南坊到处都是泥泞,南坊低矮的房屋就像是从泥泞中生长出来似的。
“来看看吧,多好的孩子啊。”青石街道一角,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躲在房檐下高声呼喊着,在她一侧有两个头上插着草标的孩子,一男一女,都在哭着。
而周围的商贩,来往的行人都忙着躲雨,无人能够分出一点心思放在这方寸之地。
“闪开!”
有两队上百人身着铁甲的兑市侍卫高声疾呼着,清散着道路上的阻碍。
随后就看到四匹雪白的马匹拉着一列宽大的车厢疾驰而来,车厢上还插着一方赤色青龙锦旗。
被拦住去路的陆文牵着老黄马持伞等在路边。
就在那车厢掠过时,陆文看到那车厢珠帘被轻轻拉开,一双美眸与陆文对视一眼,转瞬即逝,雪白马匹拉着奢华车厢疾驰而去。
“这又是哪里来的大人物?”
“看到那赤色青龙旗了吗?这最少也是郡王公主级的大人物。”
陆文默默地听着周围被拦住的人小声议论。
等铁甲侍卫离去,陆文牵着马匹走在青石街道上,目光在那插标卖首的孩子身上匆匆一瞥,又将目光收回,打着伞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在即将走到兑市城门时,陆文回头一瞥,透过已经无人的街道,目光仿佛遥望看到了生长在泥泞土中的南坊。
陆文又想到了慕容青那一番话。
陆文喃喃低语道:“我看到了。”
小道士持着伞与一匹老黄马越过大开兑市城门,往遥远的雨幕中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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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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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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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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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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