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五自打被抓进监牢,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五哥”,而且是他心心念念的小豹子的声音。
他的身上满是血迹,勉强能够睁开眼睛,然而眼前的小豹子却是模糊得看不真切。
“五哥,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看着这样的项五,江霈心痛得无以复加。
只因家中下人瞧见偷窃之人的身影酷似项五,项五便被冤枉入狱,江霈纳闷,那下人何时认识项五?可是,等他去找那下人质问时,他却回乡了,一时竟未找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很明显,项五是被算计了!
江霈不明白,项五与江家无怨无仇,近日也只是去江家找过他,为何与江家失窃牵扯到了一起?
短短几日,项五便被折磨成这个样子,江霈怨自己来得太晚,更怨自己竟连这其中的原因也查不出来。
项五托观柳居伙计转交给他的钥匙,他不知何意,从未听项五说起过,它是做什么的?它要开启的又是什么?
他本想问问项五,但看项五被打得说话都困难,便想暂且作罢,怎知项五似使出浑身气力般抓着他的手,像是要和他说什么。
江霈将耳朵贴近项五,只听他艰难地说着“钥……匙……箱……子……”,尚未说完,便昏了过去……
虽然江霈不知道项五为何遭此劫难,但是有人却窥出了端倪,此人便是江霈的娘亲——方姨娘。
在项五被告到官府的当日,方姨娘将江霈支了出去,没有让他知道此事,以当时的情形,江霈势必会为项五出头,她不想让江霈搅进这滩浑水。
当江霈回到江家,得知此事时,项五已被定罪入监,他本就坐过牢,官府认定他属再犯,而指证项五的下人言辞凿凿,事后也被安排离开了杭州。
方姨娘深知这背后是大太太的主意,当年她便曾领教过大太太的厉害,若不是大太太,她和江霈不至于在外流浪10年,方得以回到江家。她不欲与大太太正面对峙,这么多年来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只求相安无事、江霈能有一处安稳的家。
对于大太太指使下人做证,诬陷项五偷窃家中贵重物品一事,方姨娘尚不知所为何故,但在官府调查时,提到江霈生辰那日大太太在做什么,她说她就在家中、没有外出,方姨娘可以很肯定地说,大太太在撒谎。
那日,方姨娘为儿子的生辰做着准备,她不确定江霈能否回来,但作为娘亲,总想为孩子做点什么,碰巧便遇见了大太太,大太太并未看到她,和平时不同的是,大太太穿着一件带帽斗篷,用帽子遮住了半张脸,没有出大门坐马车,而是形色匆匆地从侧门出去,身边亦没有丫鬟跟随。
方姨娘没有声张,官府调查时,大太太的贴身丫鬟亦道大太太在家中休息,显然,主仆二人都没有说真话,项五一事,背后必有大太太的参与。
由此,方姨娘推测,兴许大太太是有所顾忌,故而对项五下手。
至于她顾忌什么,方姨娘不得而知,只是可怜了项五,回到杭州不久,便又再次进了监牢。
虽然方姨娘不愿江霈牵连到此事中,但她也是看着项五长大的,相信项五不会做偷盗之事,于是,便暗中找到了当年的邻居,打听项五的事,希望从中能够发现项五何以会得罪大太太的原因,以期日后能够帮到项五,至少让他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家失窃、窃贼被抓的消息自然也会越过江家的高墙,传到街头巷尾,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江颋听到这一消息时,他正在找安燃和车夫的路上,虽说感到意外,但他并不认为项五会做出这种事,失窃一事恐另有原因。
那日在江家门口,江颋第一次见到项五,有些印象,以江霈的品性,若说他结交的朋友会偷会盗,江颋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项五既已被报官送监,江颋估摸着江霈定会想办法处理此事,而安燃尚未有消息,看来定好的由安燃联络江霈一事,要临时调整了。wWW.ΧìǔΜЬ.CǒΜ
江颋分析,苑晓风在客栈遇到江啸鸢,后被送回杭州,那么,安燃按原计划去接应苑晓风必然扑了个空,而原定与自己接头的车夫也没有消息,江颋将他留在客栈,本想照应苑晓风和安燃,然后再回杭州,可是迟迟不见车夫回来,江颋的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安燃在杭州城的亲人不多,家中尚有年迈的老母,说起来,安燃是江霈儿时便认识的朋友,而她与江颋的相识,也颇具戏剧性。
当年,少年江颋从墙头跌落,头部受了伤,在休养的那段时日里,便有了要挖一条暗道的念头。
那时的他被阻止去寻找娘亲,尽管大家都说他的娘亲已不在世,但莫名地,他就是相信那个所谓的“骗子”说的话:“你娘还活着。”
虽然那“骗子”要挟江家,想要钱,但是他一直记得那人的眼神——“你娘还活着”,他在说这句话时,眼睛没有骗人。
如若有一条可以通往江家之外的暗道,那么,他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江家,去找他的亲娘,那时的他想法很简单,只要有毅力和恒心,他定能挖出一条属于他的通路。
虽然头部的伤时有发作,但在头不疼的时候,他便实施着他的计划。
他从卧室开始,一点一点地挖掘,只要有时间、有时机,他便不懈地进行。他拒绝旁人对他的关心,用冷漠回绝了所有人,在独属于他的天地,推动着心中最重要的事——挖成秘道、找到娘亲!
幸运的是,他所住的庭院与外界相联的距离缩短了最终挖成的时间,因着是娘亲生前所住之处,而娘亲被大太太打压,所住庭院较偏,远离正房,正好也为挖掘暗道提供了便利。
颇为戏剧的一幕,则出现在暗道挖成的那天。
那日,江颋从地道中出来,做好掩体,正坐在不远处歇息,便见一姑娘拿着棍子,追赶着两个小混混跑了过来。
那两个小混混看起来惧怕这个姑娘,一人跑得鞋子都掉了,脚被扎破,不得已停了下来,而另一人亦未顾及他,自顾自地跑了。
那姑娘用棍子指着坐在地上疼得哇哇叫的小混混,迫其交出了一个布袋,这才放他一马。
小混混颠着脚溜之大吉,江颋成了唯一的看客,目睹了这一幕。
那厉害的姑娘,便是安燃!
原本江颋只是坐着碰巧看到了这出,因着安燃一个姑娘家竟令两个小混混吃了鳖,便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可不得了,安燃火了,径直走到江颋面前质问,江颋这才看清她的左颊有块胎记,许是因为它,令安燃误会了。
最终,误会自然是解除了,江颋得知安燃因为脸上的这块胎记,从小便被嘲笑,因而变得敏感。由于常常受欺负,安燃便学习武功,那两个小混混抢了她娘的布袋,那里面有她们赖以生存的唯一的一点钱两,安燃拼了命地追回来,由此也结识了江颋。
巧合的是,安燃与江霈竟也相识,江颋因此也知道了一些江霈的过往,不过,他对此守口如瓶,并未向江霈提及,直至将那支干梅交给江霈之时,方才向他说起安燃。
眼看没有任何安燃与车夫的消息,江颋决定先按照约定,到五云山与苑晓风碰面,再另做打算。
苑晓风已然知道了江颋在江家的秘道,江颋将此事告诉她,亦是未雨绸缪,或许什么时候便可用到。
苑晓风还得知,在挖掘秘道的过程中,江颋受了伤,为了掩人耳目,他以头痛难忍为名,为自己制造了看起来相似的创伤,大夫诊治时,将诊断结果报告给大老爷,并未引起怀疑。
只是,疼痛的人,是他。
多少个夜晚,那些伤口刺痛着他的心,只有他自己,默默舔舐着那些伤疤。
不过,江颋没有提及胳膊上的那道大的疤痕,苑晓风问及,亦被他一带而过,她隐约觉得这道伤疤的背后另有故事,也许是江颋的伤心事吧,为免江颋难过,苑晓风便没再追问。
考虑到苑晓风的安全,江颋提议他们两人一同去找师傅,出发前说好,江颋先去打听安燃和车夫的消息,苑晓风则先行前往五云山,待江颋办完事,便到五云山脚与她会合。
江颋为苑晓风租了辆马车,他惦记着她的脚伤,尽管苑晓风说脚伤已无碍,但江颋坚持让她少走路,自己则骑马而行。
苑晓风很高兴有江颋作为同盟伙伴,这让寻找画作的未知之旅多了一份支持。只是江颋的身体状况始终是她心头的隐忧,她希望能以最快的时间找到线索,毕竟留给江颋的时间每过一天便减少一天,而他手中的药丸,吃掉一颗则减少一颗。
在去往五云山的路上,车夫与她闲聊,提到近日发生的新鲜事,车夫兴冲冲地说了桩听来的“新闻”——
庄家二小姐失踪了!
车夫说得兴奋,全然不知车上坐着的客官已然目瞪口呆!
坊间传闻,庄家二小姐落水失踪,车夫道听途说,多半也是经过了几手才传到他耳中的,据他所言,庄家二小姐去西湖边赏景,贴身丫鬟救了一只猫,那猫本被丫鬟抱着,可不知怎的,那猫像是受了惊,猛地挣开丫鬟,蹿了出去,这一蹿吓到了旁边的庄家二小姐,慌乱间不小心失足掉到了水中。
丫鬟见小姐落水,急忙求救,可是近处没有他人,那丫鬟不会游水,害怕自己也被拖进水里,便跑远了些去求救,待那丫鬟带着人赶来时,已不见了小姐的踪影。
丫鬟吓坏了,腿都软了,听说回去便吃了板子,被打得只剩半条命。
庄家全力寻找二小姐,庄家太太不相信女儿落水而亡,认定女儿福大命大,定会被人救起,只是当时无人见到二小姐是否脱险,兴许人已经没了,可怜那丫鬟被打得半死,即便活过来,也终难逃一劫。
由于没有找到二小姐的尸体,对于落水一说庄家尚且存疑,故而对外只宣称二小姐失踪了,颁布悬赏令,有发现或找到二小姐者,赏银千两。
“真是大手笔!”车夫感慨,“够我们花几辈子了!”
“听说啊,那庄家二小姐与江家大爷定了亲,眼下江家大老爷和大爷皆不在杭州,就看那江家怎么办了,说起来,庄家二小姐也是未过门的江家大奶奶不是。”
车夫说着,挥起一鞭子,马车颠簸着,从一道沟坎上驶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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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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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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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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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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