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才看清她的脸,不由得惊呼——
“清露!”
苑晓风被捂着嘴,发不出声,茫然地看着江啸鸢,“清露”?他在叫谁?
身边除了两个彪形大汉,并无他人,苑晓风自顾不暇,颠簸了一路,眼下身在何处尚且不知,哪里还有闲心理会其他。
但是,猛地,她想起了什么,惊得盯住江啸鸢——
清露?清露!《荷苑清露晓临风》?!
江啸鸢走近她,拿掉堵在她嘴里的粗布,她能感觉得到他的手在颤抖。
“清露……”他的面颊在抽搐,声音透着沧桑。
那两个彪形大汉见状,自觉地将挟持苑晓风的手放了下来:“老爷……?”
“松绑,退下。”江啸鸢命令道。
那二人解开绑在苑晓风胳膊上的绳索,退到远处。
江啸鸢渐渐恢复了平静,方才第一眼所见,他惊异于苑晓风与清露的相像,错把她认成清露,但冷静下来,以苑晓风的年龄,时隔二十多年,即便清露活着,也已不是年轻时的模样,更何况清露早已不在人世。
只是,令他疑惑的是,眼前的这个姑娘为何有着一张和清露如此相似的脸?
“你是谁?”
他审视着苑晓风,目光咄咄。
“我叫苑晓风,大老爷,初次见面,没想到会是这样。”
苑晓风不卑不亢。
“你究竟是谁?”
江啸鸢眼神锐利,他自然知道她叫苑晓风,他要抓的便是她,只是昨夜并未看清楚这张脸——而这张脸,只有他知道真正是什么模样!
“我就是苑晓风,还能是谁?”
苑晓风看着江啸鸢,揣度着他的心思,她猜测江啸鸢如此问她许是和“清露”有关,江颋说过,那幅《荷苑清露晓临风》中的女子正是他娘,而江啸鸢看到她时脱口而出“清露”,难道江颋的生母——栾姨娘名叫“清露”?
可是,在她的印象中,她和那幅画中的女子并不像,倘若相像,爸妈早就看出来了,别说爸妈了,就是江潾、江颋、大太太、秦伯……江家任何一个认识栾姨娘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为何只有江啸鸢见到她叫“清露”呢?
江啸鸢仔细端详着她,苑晓风难耐心中疑问,尝试着求解:
“大老爷,我可以问问清露……是谁吗?”
江啸鸢没有说话。
“大老爷,为何您看到我叫‘清露’?是不是我和她长得……有点儿像?”
江啸鸢依旧没有说话。
苑晓风适时打住,算了,看来江啸鸢并不愿回答,和她想象中的一样,他是个看起来很严厉的人,难怪江家的下人一提到大老爷就像老鼠提到猫似的,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一个问题而激怒他。
“跟我进来。”江啸鸢沉声道,背着手径直向不远处的屋舍走去。
一路上苑晓风没有机会看到窗外,原以为会被带回江家,但是很明显,并没有。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这里只有一连排木屋,四周颇为静谧,看不到其他人家。
她没有选择,那两个彪形大汉虽然远离他们,但目之所及仍在视线范围内,想跑是不可能的,况且她也无处可跑,只得跟着江啸鸢走进屋舍。
风铃声动,树叶沙沙作响,起风了……
江潾骑马至一客栈,下了马便直奔店家,询问可有一行四人行至此处,其中有一老者和一姑娘,另有两位身材魁梧的男子,店家道没有,江潾不死心,探查一番,仍是一无所获,向旁人打听,亦道并未见过此四人途经此地。
江潾回忆所来之路,当时,他尾随载有苑晓风的马车,夜深人静,路上车马稀少,但却有一辆相同的马车与之交错而行,夜色中,尽管他努力追踪、辨认,却还是一时恍惚,没有辨清究竟哪辆马车上有苑晓风。
在一处岔路口前,两辆马车各自驶向了不同的方向,他看出父亲的心思,分明是不想让他插手此事,故意为难于他。他选择了向东的那条路,一路至此,方见一客栈,而那辆马车却在跟踪的途中不知转向了何方,他竟是跟丢了。
现在,摆在江潾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继续在这个方向寻找那辆马车,找到父亲和苑晓风;
二、掉头回去,选择另一个方向前行。
——无论选择哪条路,有一点是肯定的,它们都不是回杭州、回江家的方向。
“父亲究竟要带晓风去哪里?”江潾思忖着。
“大爷!”一个熟悉的面孔站在了他的面前,向他行礼。
“是你?!”江潾的眼中既惊又惑。
“这是老爷让小的交给大爷的。”那人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江潾,“老爷说,大爷不必追了,德锦隆的那批绸缎,即将到了。”
江潾接过信封,眼睛却看着送信的人:“你何时帮着老爷做事了?”
“大爷说笑了,小的一直是帮老爷做事的,只是……”那人知道江潾此问何意,面露尴尬。
“只是偶尔出卖德锦隆而已。”江潾接过他的话,讽刺道,“若非你‘帮忙’,昌荣又怎会得手?!”
“大爷恕罪!小的也是迫不得已!他们是给了小的钱,但那是做给旁人看的,实际上他们抓了小的家眷,小的没办法才……听他们的。”
那人跪到江潾面前:“小的很后悔,害了德锦隆,老爷对小的有恩,不计前嫌,给小的留了条生路,小的只想报恩,继续为老爷做事。”
江潾打开信封,信上所书的确是父亲的笔迹,他打量着送信人,若非他,去年德锦隆库存的那批丝绸便不会毁损,昌荣绸缎庄利用他,使德锦隆生意受创,他也不过是枚棋子。
“罢了,既然老爷允了,便既往不咎吧!石柒,你好自为之!”
说罢,江潾转身离去。
去年德锦隆绸缎庄出事后,这个石柒便消失无踪了,江潾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既然他带着父亲的亲笔信函,想来父亲找到了他,并且宽恕了他,还给他指派了新的任务,个中究竟江潾虽不得而知,但可知的是,即使他犯了错,父亲仍然留他在身边做事,这个德锦隆的伙计,何以得父亲如此另眼相待?
不过,眼下还不是深究这件事的时候,江潾看着手里的信函,信中父亲要他即刻返回杭州,那批即将到货的绸缎对德锦隆很重要,父亲要他切莫贪恋儿女私情,忘了要事。
是啊,江家的利益向来是被置于首位的,江潾深知父亲写这封信用意何在,这么多年来,他从未令父亲失望过,父亲笃定他会选择回杭州、回德锦隆,曾经的他看到这封信,一定也会这样去做。
可是,这一次,他仍会如此吗?
昨夜,父亲扼住他的手腕,他选择了妥协,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惊恐地从自己眼前被带走,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即使是因为江家、因为父亲,但那样的他,值得晓风去喜欢吗?那样的他,真的在意晓风吗?
今天,摆在他面前的,仍然有两条路:
一、按照父亲的要求,回杭州,处理对江家来说重要的生意;
二、按照内心的指引,掉转头,继续寻找在他心里重要的人。
这一次,江潾选择听从内心的声音!
经历了昨晚晓风被带走的遗憾与后悔,他不要犹豫,不再犹豫,纵使会令父亲失望,但他不愿再令自己失望、再令晓风失望!
马蹄疾驰,江潾目光坚定——
“晓风,等着我!”
他相信,自己踏上的,是一条正确的路……
风铃声响个不停,扰得人心静不下来。
“不必看了。”
江啸鸢见苑晓风频频向屋外张望,揣测她是在等江潾到来,呷了一口茶,提声道。wWW.ΧìǔΜЬ.CǒΜ
他估摸着那封信已送到江潾手中,以他对江潾的了解,对于德锦隆新进的这批丝绸,江潾定会重视,打道回府应是江潾的首选,他的潾儿向来不会忤逆于他,他既已提出要求,江潾定会照办,他大可安稳地坐在这里。
至于为何将苑晓风带到这里,而非带回江家,江啸鸢自有安排,他不希望在这件事上与妻子硬碰硬,虽然他默认妻子四处搜寻苑晓风及其父,但并不代表他会把苑晓风亲自送到她的面前。
原本,他只想将苑晓风带到此处亲自讯问,这里很僻静,即使江家的人也不知晓,平时只有一对老夫妇负责打扫,他偶尔会来此小住,若是讯问无果,便将苑晓风禁于此地,直至找到她的父亲、找到那幅画。
但是,在看清苑晓风的那张脸后,江啸鸢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仍会询问苑晓风,但不打算以讯问的方式,他无法让自己在那张脸面前审讯于她,纵然她不是清露,但他相信,天底下有着相似容貌的人,若非巧合,必有相联。
苑晓风与清露,会是巧合,还是会有相联?
“令堂是……?”
江啸鸢决定开启他的询问,然而,在启口的一瞬间,他竟恍惚了,清露仿佛重又站在他的面前,用那双黑亮的眸子凝视着他。
苑晓风看出江啸鸢的异样,他似乎在她身上寻找着另一个人,此时的他温和许多,或许严厉只是他的一面,在他的身上,仍能令人感受到和蔼的另一面。
“我的母亲叫苏梅昕。”苑晓风直接道,面对这样的江啸鸢,她感觉放松了一些。
江啸鸢的眼中流露出伤感,只看着苑晓风,半晌未再说话。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又道:“你和清露……太像了!”
“清露……是谁?”
苑晓风决定壮着胆子再问一次,尽管这一问曾经发出后便没了下文,但此刻的江啸鸢看起来是柔和的,这令苑晓风觉得是个机会,说不定他会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她仍旧没有得到答复,在这个问题之后,江啸鸢再次陷入深深的沉默。
苑晓风不再说话,在江啸鸢的沉默中,噤声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今年多大了?”
终于,江啸鸢再次开启了发问。
“20岁。”
“令堂可还在世?”
“在。”
“令尊怎么称呼?”
“我父亲叫苑璟珩。”
“你的家在哪里?”
“在杭州,您大概已经知道了,我和家人失散了。”
“那幅画在令尊手中?”
“是。”
“给你两个选择:一、无论用什么办法,找到令尊,把那幅画交给我,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二、你仍可像现在一样,等着我们找到它,不过,你能等,颋儿恐怕是等不了了。”
“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听到江啸鸢提起江颋,苑晓风心中一震——
“什么叫江颋等不了了?!”
“我这里有两颗药丸,能控制颋儿的病情,但若要彻底康复,还需最重要的一味药!”
“什么药?”
“《荷苑清露晓临风》!”
江啸鸢意味深长地看着苑晓风。
“颋儿一直在找那幅画,找到它,便能得到最终的解药。但是,在你逃离江家之后,他便放弃了……这些年,他靠着服用药丸,才使病症不至发作,眼下,他手里的药丸已所剩无几……”
苑晓风只觉心被什么突然击中!放弃?江颋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她!
虽然她不知道在江颋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清楚地知道江颋对她的情义!这一刻,她的心,痛了!
回想从杭州到客栈一路上江颋的表现,她这才意识到原来他的病状已经显现出来,是她太粗心了,而他只说是累了,仍旧星夜兼程去了蜀冈!
而她呢?对这一切竟毫无所知,除了他的腿疾,平日里江颋在她面前没有显露出生病的迹象,而在他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他想到的仍是如何护她周全!
苑晓风捂住胸口,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江颋为何要吃药?他得的什么病?”
“此事说来话长……”江啸鸢目光深邃,“还是先说说你的选择吧!”
原本,苑晓风没有想过去寻找那幅画,它在她的父亲手中,而她的父亲与她根本不在同一个时空。
但此事竟然牵涉到江颋的性命,她既已得知,便不会袖手旁观。
她迅速整理了思绪,心下已然做出决定,那幅画尽管现代时在她的家里,但从时间脉络上来讲,此时它还在明朝,它应是能被找到的,她要找到它!
“我会找到那幅画,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苑晓风掷地有声。
江啸鸢对她的回答并未感到意外,能令他的两个儿子看重的姑娘,他相信,定有与众不同之处,果然,在听到江颋的生命受到威胁之后,她做出了他想要的选择。
“说吧!”江啸鸢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找到那幅画,就给江颋解药。”
“好。”
江啸鸢一口答应。
苑晓风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还有一个问题——”
她捕捉着江啸鸢的眼神,不放过任何一丝波动:
“你是江颋的父亲,为何要害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半镜流年更新,第 33 章 选择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