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我想见江霈,你可以代为转告吗?”
下山前,苑晓风便想好了此行要请江霈帮忙,心里的疑问不能只等着裴若虔来告诉她,裴若虔有裴若虔的心思,而她要做的,是用自己的力量去解开疑问,而这其中势必需要江家人的协助。
眼下江潾不能见、江颋不敢见,唯有江霈已然见过,自那日雨夜相处,她对江霈多了些了解,以前对他的印象太过片面了,如今若想探得大太太、百里青柠甚至裴若虔的更多讯息,思来想去,也只有江霈能够帮得上忙。
“我说小兄……姑娘,我去过江家,小豹子出门置办货物去了,人不在啊!”
“兴许他现在回来了呢!”苑晓风猜测。
“这个……呃……说不准……”项五捏捏下巴。
苑晓风一脸恳切:“五哥,我可是走了好远的路才到这儿的,脚疼腿酸,我是真的需要见江霈,可是又不方便去江家,所以才来麻烦你的,就请你再跑一趟,看看他回来了没有,好不好?”
项五最受不了人家这样求他,更何况是他兄弟在意的姑娘要见他兄弟,这个忙他能不帮吗?
“罢了罢了,我与顺伯说一声,再去趟江家,看看小豹子是否回来了,我想见他也想得紧呢!你在柴房等着,若是小豹子回来了,我便把人带来。”
说完,项五甩开膀子,跨出了柴房。wWW.ΧìǔΜЬ.CǒΜ
苑晓风一个人在柴房里坐着,四下无人,便将鞋脱了下来,这才发现脚磨破了皮,已经渗出了血。
“难怪这么疼!走的路实在太多了,脚都抗议了。”她轻轻将脚上缠的脚布解下来。
“啧——”碰到痛点,一阵钻心的疼,她强忍着,双目紧闭,等待着痛感消退。
咦?怎么感觉有块布盖住了伤口,很轻、很柔地,慢慢化解着脚上的痛……
嗯?眼睛怎么被蒙住了?她想看看是谁,可是眼前却一片漆黑……
“谁?”
她感到旁边有人在呼吸,她的呼吸变得紧张起来,话音中带着颤抖。
“是谁?”
听不到回答,她再次问。
那人不说话,却将她一把揽进怀中。
“你是谁?放开我!放开我!”
她使劲儿挣扎,拳打脚踢,可那人始终不肯放手,一只蒙着她的眼,一只环抱着她,并且愈来愈紧。
“你究竟是谁?”
她害怕极了!
“来……”
她想呼救,“人”字还未出口,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堵住,呼之不得。
她更加极力地反抗,想要挣脱,她后悔极了,泪水涌出眼眶,为何不听五云的,换上男儿装?!
泪,从他的掌隙间流下,他,停了下来。
他的手轻颤,指缝渐渐张开,被蒙住的双眼感受到了光的存在。
他的手轻轻从她的眼部滑下,滑过她的鼻尖,滑过她的红唇,滑向她的下巴,每一步都极尽轻柔,终而在她怒视的眸子里,映出他憔悴的身影。
他将她哭得发抖的身体贴近胸膛,她不再反抗,亦无力反抗,任由他将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前,抚摸着她的秀发。
泪,仍在流,打湿了他的衣襟,淋湿了她的心。
“你就这样出现,用我不能接受的方式,是要我鄙视你吗?!”她的心在痛,在流泪,更甚于眼中的。
“为何要这样?!”她推开他,泪水遮住了她的视线,眼前变得模糊,如果可以,她宁愿这样模糊着,也不要清楚地看到他!
“为了你,我已失过理智,能再见你,再失一次又如何?!”
“果然还是那么霸道!”
她一把抹去眼上的泪,愤怒而鄙夷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何必挡住我的眼?怕我看见是你吗?!”
他,缄默不语。
“为何不说话?”不自觉地,又一波眼泪在她眼中打转儿,“你知道在这段日子里,想起你时我想到的都是什么吗?是你给过我的关心、对我的好!可是,今天你竟然这样对我,这是要我重新看到那个蛮横、无理的你吗?!”
他依旧不语,只是听着,默默将她脚上的伤用手帕包好,并从他的长衫上撕下一条,当作脚布包裹住她的脚,为她重新穿好鞋子。
“你说话啊!”
她的声音带着嘶哑,眼中滴落点点晶莹。
“我喜欢你!喜欢你!!”
终于,他大声说出压抑在心底的情感。
这份情感在他心里关了太久,在重见她的那一刻,所有的克制都变得力不从心。
在他确定她就是那个值得他喜欢的人时,便将心里的门为她打开,等待着她能够走进来,可是,他等来了什么?
他一直期盼着在她的眼中能够看见属于他的停留,可是,他盼来了什么?
在她离开的日子里,可怕的疯狂使他沦陷,即使为此付出代价,即使得不到回应,他仍然无法做到——不去喜欢她!
“看着你的眼,我会失了勇气,理智会再回来,告诉我,你……不喜欢我……”
他哀伤地看着她,伸手想要抚掉她的泪,她却将头转向了一侧。
“或许,你同情过我,怜悯过我,却从未喜欢过我……”
他无力地垂下那只停在半空的手。
“今日能够再见到你,你可知我有多欢喜!听到你请项五暗中联络四弟,你可知我有多嫉妒!而看见你受伤,你又知我有多心痛!”
他的眼中亦泛起泪光:“我曾以为,此生不会再为任何人停留,做完想做的事,便了无牵挂了,直至你的出现,我才发现这世上竟有一份情会令我无法割舍,为了它,我情愿搁置所有事情,只为能够与你多相处一段时光……”
他将衣袖一点一点卷起,在她面前露出胳膊上一道长长的伤疤。
这道疤痕看起来已是陈年旧伤,凹凸不平,就像一条长着突起的大虫,趴在他的胳膊上,很显然,伤口恢复得并不好,即使今日看到仍令人触目惊心,足以想见当时皮开肉绽的惨烈。
她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这是经历过何等的惨况才会留下的疤痕,直叫她不寒而栗!
“怕吗?”他语气轻淡。
她点头,不知该用何语言来表达内心的震撼。
“想知道是谁留下的吗?”他依旧轻描淡写,但声音却有种穿透力,直抵她的内心,令她感到不安。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声音如卡在喉咙,想发却发不出,一股紧张的情绪在她身上蔓延,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初见时的那个他,目光如炬,咄咄逼人——“害怕了吗?!你的胆量呢?!”
是的,她害怕了,不是害怕他,而是害怕看到他曾经受到过的伤害。
她既想知道是谁留下的疤痕,又不愿揭开这道创伤,她自问“我的胆量呢”,她不敢触碰真相,她的胆量去了哪儿?
他眉头紧蹙,等待着她的回应,可她却始终不发一言,他的心在打鼓:难道她根本不在乎是谁留下的疤痕?
“若受伤的是江潾,你会如何?”他苦笑一声,放下衣袖,“是我痴心妄想了,痴望着你会关心,哪怕只是分毫……”
“若是江潾受伤,我同样会震惊,会不知所措,会不知该说些什么,你要听的就是这个吗?!你让我看这伤疤,难道就是要和江潾比,看我会有何反应吗?!”
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劲儿,在他抛出江潾做参照的瞬间,从她的身体里迸发出来。
“是,我是要你看到我身上的伤,不止一处,还要看吗?这些我从未示人的伤,你可知是如何啃噬我的?即便如此,这些都无足轻重,任何痛皆抵不过心痛,当我为自己留下这些疤痕时,便已经领会过了。”
“是你?!”
她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对自己下此重手?!
在他镇定自若的外表下,她不解:“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为何要对自己这样?”
“不必等四弟了。”他没有直接回答她,却将话锋一转:“跟我走吧!”
“嗯?”上一秒还在谈他,下一秒却转到江霈身上,完全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你怎么知道我在等……?”
“知道为何给你看这疤痕吗?”
怎么又转回来了?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她懵了。
“伤疤是我留下的,但起因却在那幅画——《荷、苑、清、露、晓、临、风》!”
盯着她的双眸,他一字一顿地说出画的名字。
她,完全懵了!
这短短时间里上演的一幕幕,就像一出匪夷所思的戏剧!
他要她看到他的痛,要带她走,最后竟然归结到那幅画上!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想听吗?”
他,靠近她的耳畔。
她,还有拒绝的能力吗?
一把将她抱起,在她未及反应过来之前,他径直走出了柴房。
人去屋空,仿佛何事都不曾发生过,只余一只木匣,静静地被搁置在柴垛之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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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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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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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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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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