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个字透着心虚苦涩还有无奈,范闲笑着伸出手,费介步履蹒跚跑过来将他拥入怀中,恨恨道:“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
范闲的声音闷闷的:“我也不想的。”
他这极度衰弱的模样落在陈萍萍的眼里就是一条即将崩坏的弦:“现在不是温存的时候,费介,你先给他看看!”
费介擦去鼻涕眼泪,连连点头,改站为坐,小心翼翼让范闲靠在床头,拿了他的手把脉。
一把脉面色铁灰,满脸凝重,半晌没有吱声。
萧平旌分外希冀地盯着费介每一丝神情,见他只是沉默不语,却也没破口大骂,心中一喜:“安之还有救,对不对?”
费介拧着两条眉毛道:“幸好,幸好这次我从海外回来之后又辗转去了东夷,得了一个宝物。”
“东夷盛产圆珠,作为贸易之都,商贾游僧云集,我收了一颗高僧坐化的舍利子,但仅仅这样,也只是吊着一口气而已。”
萧平旌闻言惊喜道:“够了够了!保命再说!”
范闲似乎也没料到峰回路转,怔了会儿绽开一个笑容,安心地捏了捏萧平旌的手掌:“你该回了。”
萧平旌哪能现在就走:“我在这看着你。”
范闲望着他的脸,心中温暖,若是躺在床上的人换了萧平旌,他也不会走,便没有强求:“这一关过去之后……”过去之后怎么样呢?他说不出来了。
萧平旌替他说下去:“远离纷争,游山玩水。”
范闲微微一笑,垂眼间扫过他露在脖子外的钥匙,神色一变,庆帝知道钥匙在萧平旌身上了?
他捏了捏萧平旌的手指:“先回去,你看你身上的伤,还在流血。”
萧平旌正欲拒绝,忽而发现范闲在他手心敲打着什么,愣了愣,望望自己狼狈的衣着,闻了闻衣袖:“是臭了,等我,我马上回来。”
他理着衣服站起来,范闲又道:“钥匙还给我。”
萧平旌满脸不愿。
“给我。”
萧平旌踌躇了一下,将钥匙摘下来塞到他手心:“等我。”
范闲虚握着钥匙,铜身还留有余温,他这副身体就是强弩之末,萧平旌的背影一出门口,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来,气息陡然弱了下去,手中的钥匙落在床下。
费介一看急得不得了,在他口里扔了颗人参丸:“药马上就配好!”
范闲依旧微笑:“慢慢来。”
“好了后看我怎么收拾你!”费介老泪纵横,舍利子并不能完全救范闲,又不是神药,洞穿心脉范闲能活至今已经是奇迹,舍利子修复不了心脉,也没有起死回生的逆天能力,只能让范闲不死。wWW.ΧìǔΜЬ.CǒΜ
说白了,活着也痛苦。
但是陈萍萍没有问,庆帝没有问,他们一致选择了让他这样活。
他拿着药,却又犹豫了。
“快点儿!”陈萍萍催促道。
费介痛心疾首:“这样真的好吗?活着还不如死了。”
陈萍萍拍了拍轮椅,咬着牙道:“活着最重要!”
范闲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老师,我还想给您送终呢。”
“好,好!”费介没了犹豫的心思,“活着就有希望!”
他端着珍贵的药汤放到他嘴边,褐色的眼珠盯着后者一口一口咽下,察觉到灰败的脸色似乎慢慢在好转:“可不能浪费,舍利子就这一颗。”
终于喝下最后一口苦涩的药液,范闲缓缓转过头,对庆帝道:“要过年了,我想搬去范府过这个年。”
“你那府上没什么人,过几天就是成人礼,大可以住皇宫。”
“住哪儿?太子有东宫,我没有。”范闲弯了眸子,“于理不合。”
“皇宫才能保护你。”
“不会有人对我动手,我现在就是废人一个。”
“就这么定了,住宫里。”
范闲无所谓地笑笑:“那能让我爹陪陪我吗?姓范的那个。”
庆帝本来驳回了重伤之人的请求有一丝愧疚,现在正好各退一步:“范建这几天就住在宫中。”又望了昏倒在地的范建,“先带他回范府,费介,给他治治,治好了再来。”
范闲虽然虚弱,但现在性命无忧,费介迟疑了一下,扯着范建的脖子根往外走:“徒弟床前离不了人,两个时辰后我再来。”
不多时,这个房间就剩下庆帝,陈萍萍,和范闲三个人,由于药性正浓,范闲的精神渐渐回暖,思绪也清晰起来,一双眼睛恢复了清明透亮:“陛下,您支开他们,有话要与我说?”
庆帝来到他床边坐下:“你吓到朕了,没有朕的旨意,怎么敢死?”
范闲咳嗽两声:“死不死的,都看天意,陛下的旨意也不是时时就有用的。”
“好好休息,朕一定不会放过伤你的人。”庆帝转而看向陈萍萍,话中有话,“陈萍萍,你可预料到今天的局面?”
陈萍萍低头:“微臣错了。”
“你是错了,你不该放出谣言,也不该在京都城外伏击范闲。”
范闲不知道在他面前突然挑明陈萍萍做的这些事是为了什么,让他们反目成仇吗?
陈萍萍依旧只有一句:“微臣错了。”
范闲不知该怎样应对,只亮着眼睛看着庆帝等着下文。
“范闲机灵,陈萍萍老辣,你们两个斗起来,害我南庆山河不平,可还知罪?”
范闲听出些味道,但还需坚持人设:“我无意与院长争锋,明明是院长害我。”
“有那个劲,还不如用在正道上。”庆帝沉声说道,“范闲,是你说,南庆的敌人是神庙。”
来了,范闲心中微微一动:“那又如何?”他说的主语貌似是庆帝吧?怎么概念偷换成南庆了?“我现在就是个武功基本全废,留着一条命从早躺到晚,走两步就要吐血的孩子,让我去对付神庙?”
他一副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这种大事,你们大人来就行,陈院长首当其冲。”
庆帝神色一呆,望着他一点气色也无的脸道:“你最了解神庙。”
“我没去过神庙。”
“范闲,你是生存了二世之人,当真不了解那个世界吗?”
范闲猛地一惊,他们都知道了什么!但又迅速缓了过来,若庆帝知道他实际是范慎,倒是连儿子这层关系都大打了折扣,苦笑道:“你想知道什么?”
庆帝没有说话,一双鹰眼盯着他的脸,握着他的手过了好久,才低声道:“不要多想,你永远是朕的儿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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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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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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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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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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