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慢慢过去,陈萍萍几乎是几个呼吸间就要问上一次,但是叶轻眉的东西,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开的!?
他们越是焦急,时间就过得越慢,满宫上下无人敢作声。
一片寂静之下,些许风吹草动就尤其突兀,庆帝不停地来回踱步,推搡喧哗声像是静湖之上突然翻滚的波浪,心烦意乱勃然大怒:“谁!”
侯公公立刻跑来小声道:“是大梁的使者萧平旌。”
“他来干什么?”
“他非要见三殿下。”
庆帝脚步蓦地一停,抬眼看向床帐内呼吸清清浅浅的范闲,不知想到了什么:“宣。”
萧平旌跑得很快,他身上负着伤,包扎好不久的伤口因为激烈的行动又蔓延了好大一片血色,他眼里已经看不到别人,径直来到床前,到了跟前却僵硬无比怎么也不敢动。
范闲苍白干净到了极致,在单色却不单调的锦被中,鸦羽乌发柔软成不流动的光,像是夜空里的银河,空旷又遥远。
似乎他一动就要散开。
范闲,很累了。
萧平旌脑中闪过一句话。
“萧平旌?”范建认识他,应该说他一来南庆,就已经掌握在他们手中,萧平旌对范闲他都看在眼里,现在无心去追究什么,“大梁的东西,你会开?”
“什么东西?”萧平旌被他这一问唤回了神智。
现在也不是顾面子的时候,陈萍萍瞥了一眼庆帝,立刻往外吩咐,把盒子拿来。
盒子上有一朵莲花刻纹,看上去像是红木,摸上去却是生铁,大梁给南庆的贺礼都是礼部准备,萧平旌没有认出来:“这是……”
陈萍萍心间一凉,最后的希望竟是没有了……
“这是密码锁?”萧平旌自言自语,太平别院湖底有很多这样的箱子,他知道密码。
“你识得此物?”庆帝讶异至极。
范建面露喜意:“快打开!里面的药一定能救范闲!”
“药?”说话间萧平旌已经拨了正确的密码——范闲所说的默认密码0000。
密码环锁的机阔平均,听声响的开锁高手根本无从下手,他们不认得阿拉伯数字,所以觉得这个箱子十分难开,但是范闲教他了很多,阿拉伯数字,英文字母,甚至是一些符号的缩写——这些知识,与太平别院/安平京苑的湖底下息息相关。琇書網
湖底下有一个足以颠覆天下的财富。
而他面前,是没有纳入其一的漏网之鱼。
盒子里面还有一个盒子。
众人深吸一口气,范建急问:“这个盒子能打开吗?”
范闲曾嘱咐千万不能让人知道钥匙在他那儿,但是萧平旌眼下顾不了这么多,端详了下锁眼,立即从脖子里摘下范闲从不离身的钥匙。
他全心全意都在盒子上,并没有看到庆帝的眸色里多了一丝寒光。
盒子被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圆球。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却也明白,这并不是一颗药。
范建的希望破灭了,叶轻眉留下的全是无用的东西,要么是一只生事的箱子,要么是一个摆设的石碑,要么是这四不像的天下,他恼怒地把盒子翻了个底朝天,金属球噼啪落地忽然发出嘀嘀嘀的声音。
萧平旌在湖底见多了高科技,拿起来看了一圈,找到一个按钮。
按下开关。
昏黄的室内忽而被隔成两端,一方昏暗的烛火流动,一方银白如白昼。
范闲说过,这叫‘全息投影’。
范闲伤重,他们的注意力理应全放在范闲身上才对,然而目前的景象逼真地像是能摸到一样,或者它就是真的!
白床白墙,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萧平旌看到短发的范闲身穿古怪的衣式,躺在这白色的海洋中,形骨锁立紧闭双眼,看不出神色,一滴泪在他眼角落下。
“要救吗?”身穿白袍的男人问他的同伴。
另一个男人摇头,“即便再救活了,也没有任何生活质量。”
“要不要再试试?说不定有奇迹?”
“范先生没什么亲人,他已经签了遗体捐赠书。”
不,不是的!萧平旌瞪大眼睛,双手去抓那看上去冰冷刺骨的床梁,他一定还想活的!
手指穿过那方白亮,摸到了一片虚无。
萧平旌转头望向朦胧烛影下呼吸清浅的范闲,又回看银白冰冷中摸到的虚无,双眼迷蒙——他还不能完全理解什么是‘全息投影’。
“他,他们在干什么!?”范建嚎啕大吼。
萧平旌闻声凝神注目,怆然大惊,再也站不住瘫软在地。
只见那白袍男人先是撕下范闲的眼睛,再用锋利的刀剖开范闲的胸膛,摘下尚在跳动的心脏,紧接着那身体里的器官,一样样,一件件都被割下来,放在一个个装满冰块的箱子里,所有的一切做得十分迅速,范建回过神扑上去阻止的时候,染血的刀已经收了起来,他的手透过满床的血只摸到了光滑的被炭火熏得温暖的地板,然后跌落在一片血色虚影中,手掌心麻木成刺,满面泪水的凉意冷入心扉。
“马上准备受赠者的移植手术!”主刀的男人低声说了句谢谢,才发现往生者眼角有一道泪痕,轻轻擦去。
然后这白像是停滞了下来。
饶是庆帝见惯了杀伐脸色也是苍白如雪,陈萍萍坐在轮椅上没了言语,颤抖着双唇,喉咙里再也挤不出一个字。
然而这才是前菜,他们看见范闲空空如也的躯体被缝上了针,然后又送到了一个房间,大概又是八个左右的白袍人,将范闲赤身裸体地放在光秃秃的金属床上,背景依旧是银白的。
他们一片一片割开的身体,掀开皮肤研究他的筋络,切断手臂观察他的肌肉,撬开他的脑袋,把大脑放在了一个琉璃瓶里。
从里到外,从外到里,将本就不忍睹的身体变得更加残破。
他们心狠手辣,在这具身体没有任何价值之时,像扔垃圾似的,将他扔进一个装满毒液的池子,任由那些毒液腐蚀这个支离破碎的娃娃,待再打捞出来,已成一具森森白骨。
他们将那具白骨用作摆饰,放在众目睽睽之下供人展览。
“他们,他们怎么敢……”陈萍萍嗓子像是被捏过似的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就是监察院对待死囚,也没有这般残忍!
再看范建,已经晕了过去。
画面还在继续。
那个女子他们认识,叶轻眉,穿着与那些人一样可恶的白袍。
陈萍萍陡然哆嗦了起来。
这个房间,全是装着人脑的琉璃瓶,叶轻眉按照次序标签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拿走一个,最后终于在最珍贵的琉璃瓶前驻足,她取出范闲的大脑,沟沟壑壑中连接了很多的奇怪的细线,彼时她的腹部轻轻隆起,细线另一端深深地扎进她腹部的每一个角落。
她的声音缓缓响起:“这是第28880次实验,大脑的主人叫范慎,记忆信息化数据化从来没有成功过,我在失败的基础上作了无数次优化,希望这次能够成功。”
“这个记忆球囊完整地记录了实验体的制作过程,最主要的最后一环传输过程,要等孩子出生才知道是否成功。”
“记忆如果能够传承下来,也算是另类的永生。”
“这次实验名称,就叫……‘长生’。”
她顿了顿,补了句可有可无的:“谢谢范先生为生物学做出的伟大贡献。”
——这个装着长生不老丹的盒子里,是一个记忆数据化的实验,是一个实验品的前世今生。
是白色的,冰冷的,残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神庙给予范闲的秘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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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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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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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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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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