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安之?这个问题想了整整三天还未有结果,何为喜欢?怎么知道自己是喜欢?
还是一如往常的同吃同睡,要说异样,就是安之的气还未消,时常冷着一张脸与他抬杠,他竟觉得很可爱……,大概是喜欢的吧?但是他思考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己都快要死了,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数月之后,也不过是一场哀伤的离别。
他将视线从自己的双脚上离开,正好看见范闲一身梨花白从府中离开,浓重的乌发垂在清湛的狐毛之上,反而像是水墨画上的留白,独有风采。这几天他出门的时间变多了,都是去找那个冷冰冰的冰块,他心中不忿,那个大冰块曾经捅了你一剑呢,也不长长心。
范闲不知李云睿给他玄螭胆的用意,在筹谋人心上言冰云是翘楚,少不得多找他几次了解了解当前状况,这次霜骨之毒事件,充分说明了在长林府,宫里,甚至是太子近身,都有李云睿的细作,萧平旌那里也在抓紧彻查,他这里自然也需勘探一番——他们在大梁到底想干什么。
一路出府往东,即便是这条路走过了上百次,芸芸众生还是多不相同,他照旧带着新鲜感举目四望,这一望,就望出事情来了。
人声鼎沸之间,卖伞的小贩在与一个清秀可爱的姑娘讨价还价,姑娘口吐莲花,舌灿芬芳,很快把价格狠狠地压了一半。
范闲眼角抽搐,只见一个男人替她付了帐,然后揽过她的肩,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又去看瓷器,顿时怒气冲天,头发都要燥起来了,也不管是不是言冰云的局,这他妈的出卖色相忍无可忍,他咬牙切齿大吼一声“范思辙!”
女装大佬范思辙猛地一僵,转身看到自家老哥目光里熊熊燃烧的怒火,话都说不利索了……:“哥哥哥哥哥.……,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范闲板着脸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腕:“跟我回去!”
范思辙瑟缩往后,被药处理过的声音楚楚可怜:“哥,……不要生气。”
被刺激得头脑发昏的范闲狠狠瞪了他一眼,再去瞪莫名其妙的野男人——发现还是个认识的。
荀飞盏与范闲在招亲宴上有一面之缘,没想到这几天交的小女朋友是范闲的‘妹妹’,有一种突然见大舅子的不知所措,而且大舅子好像还很不好惹的样子:“范公子……,我与令妹……”
“妹你妈个头!”范闲推开范思辙,二话不说就是一拳,“霸道真气!”
荀飞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揍得眼冒金星,但人在大舅子下,不得不低头,连连避过接下来的拳脚:“范公子,我不想伤你!”
“伤我?”范闲声音高了八度,飞身就是一脚。
高手打架,百姓遭殃,路边两旁的瓜果滚了一地,惊动了巡防营前来□□,巡防营的孙统领赶过来一看,见自己的老大被揍得找不着北,那个漂亮的公子哥儿还非得往他脸上砸,整个人都裂了。
“会死人的!”范思辙鼓起勇气冲进战圈抱住自家老哥的腰,拼命对荀飞盏喊,“快走啊!”
荀飞盏有苦说不出,他一开始是存着承让的心思,哪曾想范闲居然是高手中的高高手,真气强劲,招式狠辣,他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没几招就被打成了猪头,简直是天与地的差别,他暗自心惊,心想平旌也不知道修来的什么缘分,把这样一个强者拴在身边,又想到这身手夜探皇宫也是如入无人之境,大梁始终太弱了!
“我马上回来!”荀飞盏对着范思辙喊了一声,脚步一转去了长林王府。
他脚下生风,几盏茶的时间就看到萧平旌背对着屋檐不知在想什么,太子能够存活下来全是因为萧平旌舍身之救,心疼好友的同时也在广搜药材,这才认识了掌管药材买卖的有趣少女范思辙,今日约她上街也是为了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海外珍品,没想到与范闲撞了个正着。
“平旌!快随我走!”他一把扯住好友的手腕,就要往外拖。
萧平旌迷茫了少许,才勉强看出来青紫一片的脸是荀飞盏的,不禁乐了:“你怎么这副模样?”
荀飞盏脸色蓦地一红,不过现在鼻青脸肿的也看不出来:“我与范闲的妹妹逛街被瞧见了,他生气至极,我怕,我怕他会罚她……”那场面,估计范思辙拎回去被打一顿都是轻的了,“怒正盛,下手容易没有分寸!”
“对,带点钱。砸了不少营生呢!”
萧平旌疑惑脸,安之哪来的妹妹,来金陵的不是弟弟吗?还未等他想明白,荀飞盏已经拉着他窜了出去。
而另一边,范闲拎着小鸡一般的范思辙出现在客栈,他盛怒之下脸色阴沉得吓人,突然如此出现客栈里的客人都不禁多看了两眼,就连坐在主座的言冰云都投来了困惑的目光。
范思辙咋咋呼呼在那里喊:“范闲!哥!放手,我告诉你放手!”
范闲充耳不闻,步步千钧,在二层拐角处寻到他的房间,波澜起伏的眼眸一扫,看到了角落里的棍子。
“趴下。”他冷声道。
范思辙真怕了,眼泪在眼眶里乱转:“哥!不会又要家法吧,你没资格打我告诉你!”
“趴下!”范闲脚尖一撞,一张长凳便往前飞移了好几步。
范思辙软硬兼施,见他油盐不进,忙哭喊道:“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他出手大方,我就顺着骗吃骗喝……”
范闲直直地看了他半晌,捏了捏手里的棍子,想到他们之间实实在在的鸿沟——他姓范却不是真正的姓范,的确没有资格打他,眸光暗了暗:“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就去白神庙那天……”范思辙小声道,“他不小心撞到我……”
范思辙确实相当冤枉,头一回女装是因为被言冰云诓去游白神庙,游就游了,他心思粗又喜欢热闹,东张西望间撞到了也许是同样探查的荀飞盏,碎了一块玉。
范思辙精明能干哪能随随便便失了一块好玉,当下就扯着荀飞盏理论。荀飞盏一铁血直男,大殿之上与重华郡主比武都觉得嫌丢人的人,被一小姑娘拽着脸红成鸡血,腰包里的银子全给了人家对方还说不够,怎么办?约个地点再给人家送银子过去呗~。
范思辙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冤大头,其实那块玉不过是市场上淘来的劣质品,不值几两银子,荀飞盏在他眼里成了掉钱的铜钱树,敲打敲打就掉个几两。因为要荀飞盏还钱,他们相约自然依旧是女装,又因着费介认识了几味药草,最近在做兜售药草的生意,荀飞盏也在找珍惜药材,不诓白不诓的意思,一来二去就熟了,范思辙经常跟着出去蹭吃蹭喝……,没蹭几次就被范闲给发现了……wWW.ΧìǔΜЬ.CǒΜ
这一遭范闲是完全没料到,他的怒气渐渐平息,愣愣道:“仅此而已?”
范思辙不住地点头:“仅此而已!哥!真没你想的那样儿~,你想啊,能省就省……”
范闲嘴角微颤,抹了一把脸,狐疑道:“真的……?”
范思辙点头如捣蒜:“咱爹掌管国库的,用得着出卖色相吗?”
门外,欲敲门的荀飞盏青红的脸色又是青红一片,萧平旌看他呆滞的样子,小心翼翼道:“你还好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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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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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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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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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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