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场金南智一直在找机会和她说话,奈何周围人实在是太多了,好不容易推掉了各路媒体的采访,甩开队友,追出停车场的时候,中国队的大巴已经开走了。
她咬咬唇,还是拿出了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编辑:
“尹佳怡。”
尹佳怡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金南智又发来了几条消息。
“谢谢你,今天的比赛我打的很满足。”
“还有,明天的决赛你会来吗?”
“你之前答应过我,只要你有空,都会来看我的比赛的,等明天的比赛结束后,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尹佳怡的手指就放在了键盘上,犹豫着,打了几个字,然后又删掉。
车缓缓停稳,队友们纷纷跳下了车。
尹佳怡也只好跟上。
“今天辛苦了,其他人就先回去休息吧,佳怡跟我来一下。”万敬道。
队友们做鸟兽散。
尹佳怡抬脚跟上他。
“万老师。”
万敬把人带到了办公室。
“坐。”
他给人倒了杯水,然后转身从身后的文件柜里抽出了一份合同放在了她眼前。
“这是……”
“宁盛集团的商务代言合约,广告在长沙拍摄,我自作主张先替你接下了,你明天就过去吧,就当是散散心了。”
尹佳怡神情微愕。
“可是,下周不是还要打团体赛吗?时间来得及吗?我还得……”
万敬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
“你觉得以你现在这个状态,还打的了比赛吗?”
尹佳怡舔了舔唇,急于辩驳。
“我今天虽然输了,但是……”
万敬再一次打断了她。
“观众们看不出来,队友们看不出来,但是你真的以为,我是个瞎子吗?”
虽然是同门师兄弟,但比起严新远来,万敬更多了些铁血手腕,所以他才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的更长久。
“从前你经常往北京队跑,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现在呢,这不是什么全国大赛,这是两年一届的世锦赛!羽毛球最高规格的赛事之一,凭你的水平,不该打成这个样子!”
“万老师,对不起,我……”尹佳怡自知理亏,先道歉但还是试图解释。
万敬毫不留情地就戳穿了她急欲遮掩的真相。
“你今天在场上的发挥,就是你全部的实力了吗?你打金南智的时候没有一丝手软吗?你敢说你对她也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感情吗?”
“我……”尹佳怡张口,涨红了脸,在接触到他审视的目光时,对峙良久,终是挪开了视线,颓唐地低下了头来,算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对不起,万老师,我让您失望了。”她颤抖着嘴唇,再次道歉。
万敬看着她,长叹了一口气,也知道这种事确实不是她能控制的,看着她如今这幅颓废的模样,他有些心疼,但多少也有些追悔莫及。
“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你去北京队!”他烦躁地在屋中来回走了好几个圈,又猛地停了下来,指着她道:“不,早知道我就不该带你去韩国集训,打什么友谊赛啊!”
比赛倒是打赢了,赔进去了一个尹佳怡,这叫什么事啊!
他这心里火烧火燎的,油烹似的难受,要是其他人也倒好了,管他什么身份是不是圈里人,反正尹佳怡也到年纪了,是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可偏偏是韩国队的金南智啊!
站在对立面上不说,就是这性别……
他这一辈子就没见过这种奇怪的事儿!
尹佳怡看着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生怕再把人给气出个好歹来,赶忙起身扶着人坐下了。
“万老师……”
万敬摆摆手,止住了她的话头,好不容易才把胸中那口闷气吐了出来,急吼吼地道。
“我问你,你们捅破那层窗户纸了没?!”
尹佳怡咬咬唇,摇了摇头。
“我没有跟她说过。”
“那就好,拿着拿着,赶紧滚!”万敬一巴掌把桌上的那份合同拍到了她手里。
“今晚就走,给你一周时间,好好调整调整,趁早给我断了这个念头,要是被有心之人捕风捉影闹到台面上来,你不要脸,我还想要我这张老脸呢!”
“万老师!能不能明天再……”尹佳怡捏着这张轻飘飘的合同,心里却似压了千斤重。
她极力想要再争取一下,因为她曾答应过她,会去看她的每一场比赛的。
只要她有空的话。
即使她们不能在一起,作为普通朋友,她也不想让她失望,毕竟这也是金南智第一次打进世锦赛总决赛。
万敬径直摔了茶杯,气的脸红脖子粗。
“滚出去!”
尹佳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教练办公室,又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公寓。
队友打开门,看见她吃了一惊。
“队长,你怎么哭了?”
尹佳怡这才发觉自己居然泪痕满面,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作为队长,国家队的中流砥柱,她的肩上扛着太多东西,必须坚强,必须隐忍,必须无所不能。
她其实很想再在比赛输了之后,跟人说一句。
“我也是个人啊,又不是神。”
可是现在,她只是状若无意地揩了一下眼角,强装镇定,打起精神笑了笑。
“哦,外面风大,眼睛里进沙子了,我先去洗澡了。”
等人走后,万敬才哆嗦着手指,从衣服兜里取出了一瓶速效救心丸,倒了一粒药片在掌心里,一闭眼,囫囵吞了下去。
半晌,一声长叹,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
“唉,真是孽缘啊。”
***
“我们的意思呢,要的也不多,也就是……”坐在对面的律师和受害者家属对视了一眼,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乔语初:“五十万?没问题……”
话音未落,对面几个人面面相觑,律师清了清嗓子,轻咳了一声道。
“不,我想乔小姐您误会了,是五百万。”
“什么?!你们这是……”乔语初一听这个数字,眼前一黑,蹭地一下就想站起来。
金顺崎在旁边拉了她一把,小声道。
“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她这才又慢慢落座。
律师直接递过来了一张拟好的表格。
“具体的费用都写在上面了。”
乔语初大致翻了几页,心里最后那一丝怜悯,也被这家人的贪得无厌消耗的一干二净了。
“赔偿医药费,丧葬费,精神损失费,车辆维修置换费,这些都还说的过去,劳务补偿费,以及婴儿尿布奶粉钱,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女人刚想张嘴,律师给了她一个眼色。
“是这样的,因为我当事人夫妻双方都在外工作,无暇照顾孩子,孩子本来一开始就是奶奶在带的,现在奶奶没了,自然要请新的保姆,所以……”
乔语初冷笑一声。
“行吧,这也勉强说的过去,但你们养孩子,却要求我们也赔偿尿布奶粉钱,就有点强词夺理了吧。”
这下男人彻底坐不住了,拍桌而起。
“你们害死我妈,难道不应该多赔一点吗?!我妈要是还活着,少说还能再领几十年的退休养老金,别说是奶粉钱,就是孩子上大学的钱都有了!”
“你……这分明就是讹诈!”乔语初涨红了脸,大声道:“五百万,那么多钱,我上哪去弄给你!”
律师微微一笑,把目光看向了金顺崎。
“您没有,不代表您先生也拿不出来吧。”
乔语初一怔,就要辩驳。
“我和他不是……”
金顺崎在底下轻轻地攥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先别急,从容开口道。
“这种数额且毫无根据的赔偿金额,已经涉嫌敲诈勒索了,你们能请律师,我们也能请。”
对面坐着的律师稍稍放松靠在了椅子上。
“没关系,你们可以起诉,我们有时间也有精力陪你们打官司,但是据我所知,乔小姐的父母都上了年纪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了牢狱之苦。”
律师说到这里,又轻轻地笑了一下。
“还有就是,听说乔小姐的父母也在闹离婚呢,短时间内,要安抚父母,要处理财产分割,还要抽时间来应付我们的诉讼,也真是不容易呢。”
“你——”乔语初气急攻心,正欲张口,早有一个人拉着她站了起来,冷冷道。
“抱歉,如果你们是这种态度,来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还羞辱我的女朋友的话,那这事别说五百万,五十万都没的谈,我们不会助长你们这种嚣张气焰,告辞。”
不等人阻拦,金顺崎就强硬地拉着她离开了餐厅,一路上把她的手攥的死死的,紧抿着的唇角也能看出几分,是真的在生气了。
一直到走出好远,他这才回过神来,把人松开,看着她脸上露出歉意的微笑。
“抱歉,我刚刚是情急之下才那么说的,不代表……”
掌心里还残存着他的温暖,乔语初也笑了笑。
“没事,谢谢你。”
他站在街边抽了一根烟,到底是不忍看她夹在中间多方为难,劳心费神,微微皱着眉头道。
“其实也就五百万,要不……”
乔语初坚决地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
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尽管我也很想获得受害人家属的原谅,想救爸爸妈妈出来,但是我也不可能去做一些超过自己经济能力的事,尤其是……”
她看了金顺崎一眼,嗓音低下去。
“借你的钱,五百万,我是怎么都还不起的。”
“不用还,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乔语初还是摇头。
“朋友之间,怎么可能欠钱不还。”
金顺崎吐出最后一口烟圈,掐灭了烟头,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语初。”
乔语初仓促抬眸,就猛地被人拉进了怀里,金顺崎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包裹着她。
四目相对,她又悄悄红了脸,避开了他滚烫的视线:“金,你先……放开我。”
金顺崎把人揽的更紧。
“不是朋友,把这钱变成夫妻共同财产,名正言顺,就可以不用还了。”
乔语初一怔,尽管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但还是红着脸,一点一点推开了他。
“我不是为了钱才想和你……”
金顺崎点着头,急切道。
“我知道,我说这话也不是想威胁你或者怎样,我是真的想帮你,也很喜欢你!”
“可是你刚才也说了,不能助长他们这种嚣张气焰,答应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现在是五百万,以后还不知道又会编个什么理由出来要钱。”
“他们要,我们就要一辈子给他们钱吗?”乔语初反问,看着他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又有些不忍,艰难开口解释道。
“我希望我的感情、婚姻都是纯粹的,而不是裹挟在这些事里,掺杂着欲望和金钱,这么说,你能明白吗?金。”
***
这个夜晚,谢拾安也睡的很不踏实,之前接连几天右下腹的隐隐作痛,终于愈演愈烈。
她颤抖着,浑身冒着冷汗,死死咬着牙关,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惊扰到了熟睡的简常念。
简常念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似是看见她那边的台灯还亮着,浑浑噩噩叫了一声。
“拾安,还不睡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窸窸窣窣。
简常念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看见她蜷缩在被子里,肩膀不停抖动着,顿时睡意全无,从床上弹跳了起来,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拾安!”
她把人翻过来一看,谢拾安紧紧闭着眼睛,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湿了,整个人脸色惨白,身体滚烫,却不停打着寒战。
简常念手足无措,慌张得尾音都在颤。
“拾安,拾安,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Χiυmъ.cοΜ
听见熟悉的呼唤,谢拾安这才勉强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她,就无力地阖上了。
“我……没事……别叫……队医……明天……明天还有比赛呢……”
她话音刚落,就难受地皱起了眉头,推开简常念,趴到了床边,哇地一下吐了出来。
她这几天吃的不多,吐出来的都是些酸水,胃里都没什么东西了,还在干呕。
简常念揪心极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顾不上她的阻拦,也来不及换衣服,赤着脚夺门而出。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去找队医。
她不停按着电梯下行键,见电梯还是迟迟不上来,索性跑到了楼梯间,一口气跑下了七楼。
跑出公寓门口的时候,没留意台阶,连滚带爬摔了下去,膝盖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简常念立马爬了起来,顾不得疼痛,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跑,最终灰头土脸,满身伤痕地敲开了医务室的门。
大夫还在里面的隔间里睡觉,打了个呵欠,才把目光聚焦到了她身上。
“你这是怎么弄的啊?来我给你消下毒。”
话音刚落,简常念拽着人就跑。
“不是我,你快点,拾安突然病的很重!!!”
“诶,等下,等下,我拿医药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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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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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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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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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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