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比赛结束后,严新远把人叫到了一边。
“你怎么回事?知不知道后天单打的比赛就要开始了,这次尹佳怡虽然没报名单项,但还有很多不可小觑的对手,北京队的金南智,香港队的成艺舟,以及国家队的一众老手,经验不知道比你丰富了多少倍,不要以为你侥幸赢了尹佳怡一次,就志得意满,可以不用训练了。”
谢拾安敛下眸子。
“知道了,严教练,我会尽快调整好的。”
既然她不愿意说,严新远也就没多问,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去吧,我看你表现。”
一场训练赛打下来,乔语初也看出来了她状态不佳,准确地说,是从昨晚回来就开始的,但直接去问她,她肯定是不会说的。
相识这么多年,没人比她更了解谢拾安。
等人走到场边休息的时候,乔语初给她递了瓶水:“是累了还是水土不服啊?”
谢拾安摇摇头,没接,捡着地上的羽毛球。
乔语初就知道,她情绪低落多半是跟自己有关了,但最近好像也没惹她生气啊,唯一发生在她们俩之间可以称得上事的,只有她的手伤了。
乔语初以为她还在担心自己。
“你放心,我已经给金医生打过电话了,下午就去医院,等做完手术我们就又可以一起打球了。”
听她说到这里,谢拾安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乔语初上前一步,把早就准备好的棒棒糖递给她。
“出发之前带的,知道你爱吃,但是马上要比赛了,必须控糖,一天最多一个,不许多吃。”
她的掌心里躺着的是熟悉的包装纸。
少年冷漠的面具被一点一点击碎了。
她的心也像这糖的味道一样,又酸又涩。
谢拾安缓缓伸出手,拿了过来,攥在手里。m.χIùmЬ.CǒM
乔语初摸了摸她的脑袋。
“虽然不知道你在气什么,但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准备比赛,嗯?”
“别让我担心,也别让严教练失望。”
这下谢拾安终于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点了个头。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备战的。”
“那我就放心了,可以安安心心去住院啦!”
听她说要住院,谢拾安心里又是一紧。
“住院,你……”
乔语初怕她误会,赶紧解释。
“虽然只是个微创手术,但也有一些必要的检查要做,术后也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下周团体赛之前,肯定会回来的。”
闻言,谢拾安总算是稍稍安心了一点。
乔语初见她还是板着一张脸,上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喂,我都要去住院了,还不给姐姐笑一个啊?”
谢拾安满脸不情愿,退后几步躲开她的魔爪。
“起开,也就大几岁,哪来的姐姐。”
“大一岁也是大好不好?”乔语初低头看看表,见时间不早了,她该出发去医院了,谢拾安也要继续训练了。
“我走了啊,这几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北京干,记得多喝水,晚上睡觉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最后道:“还有等我回来,能看见某个人拿冠军吗?”
单打赛程短,基本上一天就要打好几场比赛,等单打的项目全部结束,才会轮到团体赛决赛。
谢拾安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嗯,冠军奖杯就是你的出院礼物。”
***
下午梁教练陪她去办理入院手续,等到了病房拉开门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个单间,和运动员公寓类似的,整洁明亮的房间,所有家电一应俱全。
乔语初一怔:“这是……”
她还以为就是医院里的那种普通多人间呢,国际医院连病房都这么奢华吗?
护士捂着嘴笑了笑。
“我们医院基本都是双人间,但骨科嘛,小孩子会多一点,金医生怕乔小姐住不惯,特意给您安排了单人病房,又知道您是运动员,把健身房的跑步机也给搬来了,毕竟住院期间还是挺无聊的。”
这最后一句话倒是金顺崎的原话。
乔语初心里有些感激。
“麻烦金医生了。”
护士笑笑。
“今天下午以及晚上金医生都安排了手术,估计不能过来看您了,等您收拾好,大约一个小时以后,我过来带您去做术前检查。”
乔语初把行李放下。
“好,麻烦你了。”
护士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梁教练还没走,估计是想留下来等她做完检查再离开,也是严新远的意思,怕她一个人不方便。
乔语初笑了笑。
“梁教练,您也先回去吧,队里就严教练一个人,恐怕也忙不过来,我这里一个人可以的。”
毕竟是个手术,梁教练也有些担心。
“可是……”
“没事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而且,医院还有护士护工啊,您看这环境这么好,肯定不会苛待病人的。”
一路走过来,国际医院的服务态度那是没的说,梁教练叹了口气道。
“那好吧,这次赛事组委会规定,一支队伍只能带两名教练,还有男队那边的事,确实有些走不开,不过你放心,你要是有什么事,一个电话,我和老严肯定赶过来。”
滨海省队从上到下,无论是队友还是教练,都给她一种家人般的温暖。
乔语初笑了起来:“好,我也争取早日养好伤归队,梁教练慢走。”
***
在她们紧张备战单人项目的时候,尹佳怡却从浙江队的大名单里消失了。
她前脚刚落地杭州,后脚就接到了金南智的电话,对方语气又急又快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连单打也没报名?!你知道我等这个交手机会等多久了吗?!”
尹佳怡推着行李边走边答,语气淡淡的。
“我要备战明年开春的世锦赛,不想在这种小比赛上浪费时间。”
“哈?”
电话那头的人好似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似的,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一个有世界级冠军参赛的赛事,居然被你说成是小比赛,你知道有多少人趋之若鹜吗?”
“尹佳怡,你该不是被一个无名小卒打怕了吧?”
金南智这话一出,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两秒。
尹佳怡深吸了一口气,似在压抑怒火。
“如果你打电话来是想跟我说这个的话,那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那你觉得我从韩国大老远地跑到中国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想和你打……”
话音未落,听筒里已经传来了嘟嘟声。
金南智气得摔了手机,母语都冒出来了。
“阿西吧,我倒要去会一会这个谢拾安,能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究竟有什么本事。”
***
第二天。
谢拾安因为昨晚加训至深夜,稍微起晚了一些,赶到训练室的时候,里面已经打起来了。
女孩子留醒目的紫色长发,扎了一个高马尾,戴同色系发带,嘴里嚼着口香糖,拿着球拍百无聊赖站在网对面,身后还跟着男男女女一群人。
“这就是打败了江苏队和浙江队以东部第一的成绩出线的滨海队吗?我还以为有多强呢,也不过如此,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简常念以0:2输给了对方,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摔倒在了地上,球拍掉在了手边。
紫发女生身后的高个男生嗤笑了一声道。
“什么东部第一啊,不就是靠着几招田忌赛马的战术,以及犯规加赛出线的吗?”
“你……”少年咬着牙,眼里都是血丝。
滨海省队的也都围了上来,脸上俱有怒意,但刚刚和他们交手确实没占到任何便宜,一时之间面对对方的挑衅,竟然没人敢上前应战。
谢拾安拨开人群,向简常念伸出手,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见是她,简常念脸上露出一丝愧意。
“拾安,对不起,我技不如人,他们北京队的蛮不讲理,跑到我们训练室来,非要和我们打什么赛前热身,我不应战,他们就骂我们懦夫。”
其他队友也纷纷道。
“拾安,你可算来了。”
“他们也欺人太甚了,拾安,你可得好好教训他们一下。”
“你就是谢拾安?”紫发女生闻言,走上前来,两个人身高差不多,四目相对的时候,她挑衅般地伸出了手。
“北京队,金南智,怎么样,敢不敢和我打一场?”
谢拾安退后一步,并没有理会她的握手,而是拿着球拍遥遥往门口一指。
“哦,知道了,请回吧。”
她这番不咸不淡的模样,让金南智跟吞了个苍蝇一样难受。
“你不是打败了尹佳怡很狂吗?怎么,我又不是什么国手,连和我碰一碰的勇气都没有?你放心,输了也没事,又不现场直播,我们也不会说出去的,不会丢了你这羽坛新星的面子的。”
她这番话里夹枪带棒,可谢拾安早就不是那个因为秦扬一句话就要和人打擂台的少年了。
这段日子以来,她飞速成长着,也知道有比意气之争更重要的事。
少年冷冷抬眸,既狂且傲。
“尹佳怡我都打过了,你又是哪来的无名之辈,要打就赛场上见,热身赛只会浪费我的时间,我们要训练了,请吧。”
“你——”金南智上前一步,死死盯着她。
两个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她身后的队友拉了她一把,小声道。
“教练说了,探探虚实可以,但是不准打架。”
金南智这才作罢,甩开队友的手。
“好,赛场上见,我会让你后悔今天说出的话,我们走。”
一行人耀武扬威完了,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训练室,谢拾安这才转身看向她们。
“都没事吧?”
“没,就是输得很惨。”
简常念也摇了摇头。
“摔了一跤,不过没什么大问题。”
中午吃饭的时候,严新远也知道了这件事。
“没有教练的授意,他们敢这么跑过来挑衅吗?多半是来试探试探咱们深浅的。”
简常念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饭。
“可是我们都输了啊,热身赛都打成这样,正式上场的时候还怎么打啊?”
“有的人训练赛打的好,并不代表上了场就能发挥出来,只是一场热身赛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而且依我看啊,输了也好,提前给人摸的太透,不是一件好事。”
上午不过打了一场照面,谢拾安却记得一个细节,金南智是左手拿着球拍的。
“你说她是左手球?”
简常念点了点头道。
“对啊,左手球,所以一交手我就有点被搞懵了,她的球神出鬼没的,落点很难找。”
“左手球你发过去的反手位就是对面的正手区了,需要一点时间来习惯逆向思维。”严新远道。
谢拾安放下了筷子,两个人一起眼巴巴地看着他。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严新远把筷子一伸,一人给她们夹了个鸡腿。
“先吃饭,短时间内很难,现在拾安应该是北京队的重点研究对象了,我也会找她的录像带来研究研究,只希望在单打抽签中,你们不要过早地遇上她。”
团体赛还能用战术规避一下,单打可就真的没什么办法了,所幸在抽签中,谢拾安和金南智分在了不同的半区,而不幸的是简常念和她在同一个小组。
看着手中的分组结果,简常念有些欲哭无泪,也不知道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这可是她第一次参加全国大赛单打的项目,遇到的都是些什么怪物啊。
谢拾安拿着纸条走她身边过。
“怎么,你怕了?”
简常念拿着球拍跟上去,哼了一声道。
“谁怕了,我要堂堂正正地打败你。”
“切,输了可别哭鼻子就行。”
“谁哭了,谁哭了!!!”
简常念跳着脚追上去,夕阳把她们的背影拖得很长很长。
***
分在同一个小组就意味着,早晚终有一战,两个人终究还是在8进4的比赛中遇见了。
这场比赛谁赢谁就是四强。
现场观众山呼海啸,也点燃了她的热血,简常念拿着球拍,跃跃欲试。
“我们之间好像还没有正式地交过手,集训那次不算,说实话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谢拾安不以为然地点点头。
“集训那次你输了,现在结果也会是一样。”
简常念想起第一次她俩在公园联合打球的那天,她说的话。
“打的赢也要打,打不赢还是要打,思前想后考虑那么多,干脆弃权得了。”
谢拾安唇角微扬。
“开始吧,速战速决。”
解说的脸也出现在了大屏幕上,语气激昂道。
“今天这一场8进4的比赛可以说是滨海省队的内战了啊,我们都知道,在此前东部赛区的决赛中,谢拾安2:1战胜了尹佳怡,可以说是队内的头号种子选手,羽坛新秀了。”
“而简常念同样也是一名新人选手,在之前的比赛中都有不错的发挥,尤其是在上一场16进8的比赛中,更是2:0爆冷淘汰了香港队的种子选手成艺舟晋级八强。”
“这两个人碰撞在一起,究竟会擦出怎样的火花,且让我们拭目以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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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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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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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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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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