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沐忐忑不安地跑去跟老师请假,学期末了,课程很是繁重,本以为她不会批的,谁知道班主任看着她长叹了一口气,在假条上签了字。
“你发在群里的我也看见了,去吧,注意安全,宿舍熄灯之前回来。”
周沐感激一笑,冲人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刘老师。”
她和几个热心的同学一起把东西抬到了校门口,程真早就叫好车在这等着了。
“这么多啊。”
短短一个下午,周沐收到了很多热心同学送来的闲置物品,不仅有图书音像,还有衣服鞋子包包,毛绒玩具等等,她宿舍里实在是没有什么能装的口袋了,自己的行李箱都装满了,还借了几个舍友的行李箱来装东西,还是放不下,只好跟宿管阿姨借了几个装垃圾的那种大麻袋,才把所有东西装下。
还好程真有先见之明,叫了一辆面包车。
周沐搭了把手,帮他把麻袋拎上车。
“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嗐,能卖一点是一点吧。”
“你们去哪卖啊?我也想去帮帮忙。”说话间,校羽毛球队的李佳佳也跑了过来。
“人民公园,你是想去帮忙,还是想……”趁着程真忙着抬东西,周沐压低了声音揶揄她。
李佳佳给了她一肘,把人啐开。
“去你的,我呀,是真的想去帮忙的,废了好大功夫才说服我们班主任让我出来的呢,再说了,这么多东西,你们两个人卖的完吗?”
羽毛球队的学长也在帮忙搬东西,搭腔。
“就是,我本来也想跟你们一块去的,但你也知道,高三了,实在是不好请假……”
“没事,学长,你今天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
没有学长也去跟他们班上的同学动员,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候内凑到这么多东西。
“行了,就这些了吧,我们走吧。”
东西都装好了,程真跳上车,周沐还有李安安跟学长告别后也都跟了上去。
***
“老板,您再仔细看看,这真的是谢赟先生的手笔。”
典当行老板琢磨着这盏莲花灯:“像倒是像,可谢赟都过世十多年了,哪还有他的真迹……”
“你看这里,有他的印章,这印章不传世,谁也伪造不了,他的每部作品都会刻印,印面大都是小篆阴刻,就凭这个就可辨真伪。”
老板把莲花灯翻过去一看:“哟,果真有。”
可是谢赟在世时,留下来的作品就不多,这少年又是谁,还把他的刻印习惯记得一清二楚。
“你是……”老板有些好奇。
谢拾安敛下眸子:“您就说要不要吧。”
“要当然是要的了,但你也知道,现在古玩市场不景气,谢赟也不是什么大家,至于真伪我回头还得找行家验证一下,只能给你一万五,不能再多了。”
就冲那一句“不是什么大家”。
谢拾安劈手夺过了他手里的莲花灯,转身就走。
老板抽着烟,乐呵呵地看着她,不出三秒,这人肯定还会再回来的。
果不其然,谢拾安走到了门口,停住脚步。
“两万,一分都不能少。”
谢拾安数好钱,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又说了一句。
“虽然谢赟确实不是什么大家,但在我心里,他的每一件作品,都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她出去的时候,乔语初也从旁边的银行里取完钱走了出来。
“这么快就好了?”
谢拾安点点头:“走吧,我们去医院。”
“好。”乔语初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
结束了一天的陪练之后,简常念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自己丰厚的薪水,虽说距离十万也还差的远,但也足够支付ICU一天的费用了。
曹睿坐在车里,手里拿了一个信封,是朋友给他的介绍费提成。
他想了想,还是把信封递给了坐在后排的简常念。
“给,你那点钱应该也不够,拿去应个急吧。”
简常念有些许错愕:“曹大哥……”
曹睿笑笑,没回头。
“你和拾安吵架的时候,我听见了,其实我想你的纠结和痛苦,她多多少少也能明白一点。”
听了他的话,简常念想起了谢拾安家挂在客厅里的那张遗像,猛地咬紧了下唇。
当时自己是一时冲动,话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现在冷静下来,有些后悔。
“我……我知道她……她是关心我,谢谢你,曹大哥,我会跟她道歉的。”
曹睿回过头来笑了一下,挂挡出发。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比你还小一点,除了乔语初和程真也没什么朋友,挺乖僻一小孩,她能大老远地跑过来,我想她……应该真的很在乎你。”
***
加上今天赚的五千块,以及曹睿又给了她一万,总共三万块钱。
简常念揣着这些钱,到了医院,下了车就一路狂奔冲向了医生办公室。
“大夫,我筹到了三万块钱,能不能请您先给我外婆做手术,剩下的钱我……”
她推开门,话音未落,就愣在了原地。
屋里满满当当挤满了人,严新远、谢拾安、语初姐、程真和周沐,就连只有一面之缘的李佳佳都在。
“你们……”简常念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她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身上落到了医生的办公桌上。
花花绿绿的塑料袋里装满了钱,有五十一百的,也有毛毛钱,还有一些硬币堆在一起。
简常念眼眶逐渐湿润了,她揩了揩眼角,也走上去把自己书包里的钱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大夫,求求您了,先给我外婆做手术吧。”
主任医师站了起来,看着这满屋子里的人如出一辙的恳切眼神,他也不由得有些感动。
“你来的正好,我下午跟院里的领导们开了个会,报告了一下大致情况,院里的一致决定是,先为病人动手术,后续会减免部分医疗费,明天上午我们会对病人做个全面的身体评估,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手术就安排在明天下午。”
简常念喜极而泣,冲着这屋里的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谢谢大夫,谢谢严教练,谢谢你们。”
周沐走上来扒上她脖子,像发现了什么新奇大陆一样:“嚯,你这一身怎么说,嗯……有点清纯,还有点性感,平时怎么没看出来啊?”
谢拾安的眼神也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人多,简常念的脸有些热,她跑的匆忙,棒球服的扣子都没系上,赶紧一把拉上衣襟,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你、你别胡说了。”
她有个毛病,一紧张就结巴。
周沐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还想再说些什么逗逗她,乔语初走上前来揽过了她的肩膀,带着人往出去走。
“没吃饭吧?走,去吃点东西。”
“可是外婆……”
程真帮腔:“哎呀,我们都帮你去看过了,医院还给安排了一个护工照看着,你就放心吧!”
李佳佳:“我可是下午饭都没吃就出来帮忙卖东西的,可饿死我了。”
乔语初:“没事,我也没吃呢,一会多吃点,让橙汁儿买单。”
程真满脑袋问号:“为什么让我请客啊,我可是连我的摩托车都卖了,身无分文了啊。”
听着他们打打闹闹,谢拾安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背后有点发凉。
严新远眼神杀气腾腾的。
“还有心情吃饭,你们两个逃了下午的训练,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回去给我好好写检查!”
话是这么说,还是严教练掏钱请这帮小孩们吃了个饭,被朋友们簇拥在一起,最重要的钱的问题已经解决,大家说说笑笑的,气氛很是轻松愉快。
简常念终于露出了这些天来久违的笑容。
面对他们的帮助,她很感动但也有些好奇。
“你们都是从哪筹到那么多钱的啊?”
说起这个,周沐眉飞色舞。
“还是我聪明,看见学校门口有摆地摊的,就想起了我们也可以弄个跳蚤市场啊,反正每个人家里都多多少少有一些闲置的物品,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拿出来卖了凑点钱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摆摊时的趣事,只有谢拾安安静地吃着饭,简常念把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她本以为和人吵过架之后,谢拾安压根就不会再理她了呢,谁知道她还是来了,还带来了那么一大笔钱。
简常念心里有些愧疚,想尝试着跟她搭话。
“拾安……”
谢拾安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罢,就起身出了饭店。
乔语初拉拉她:“没事,让她一个人待会吧。”
饭吃的差不多了,严新远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得通知你,明天下午体测,你的名字我已经跟赛事组委会报上去了,但现在情况特殊,来不来还是看你。”
简常念犹豫了一下,她知道为了她的事,整个滨海省队上下帮了她不少忙,可外婆的手术也定在明天。
“我……”
严新远拍了拍她的肩膀。
“比赛还可以再来,家人只有一个,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等他们要回去的时候,简常念还是悄悄地拉住了乔语初:“语初姐,拾安她……哪来的那么多钱啊?”
虽然谢拾安入队时间早,一队的工资要比二队高一点,但又能多到哪里去呢,最近也没有什么比赛,拿不到奖金,她突然拿出来了两万块钱,还是让简常念有点在意的。
乔语初欲言又止:“她……”
“语初姐,拜托你了,我不想她因为我去做一些让自己觉得难过的事情。”
面对简常念真挚的恳求,乔语初还是松了口。
“好吧,好吧,她把她爷爷留给她的那盏莲花灯卖掉了。”
“什么?!”简常念一惊,觉得嗓子眼堵的慌,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去过谢拾安家,知道那盏莲花灯对她而言,有着怎样的意义。
“其实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我想拾安她是明白你的,对她而言,爷爷去世之后,羽毛球就是她的全部,没有人比她更想赢了。上一届全国大赛的时候拾安身兼数项,但因为别的队友发挥失常,我们只拿到了亚军,今年你来了,补上了这个缺口,我想她虽然没有开口说过,但心里应该也是很高兴的,至于我——”
乔语初耸耸肩,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说不定这就是我的最后一届全国大赛了。”
简常念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嗓子眼被什么东西堵的她说不出话来。
“语初姐……”
乔语初看她这样,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好了,你也别难过了,就像严教练说的,比赛可以重来,家人只有一个,不管你来不来,我们都是朋友,永远的朋友。”
简常念含着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严教练在催她们回去了,乔语初即将离去的时候,她又追着问了一句。
“对了,语初姐,你能不能告诉我,拾安她去了哪家典当行?”
“正邦典当行,怎么了?”
简常念摇摇头,和她挥手告别:“没事,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再见。”
谢拾安拉开车门,跳上去,乔语初也跟了上去。
“你刚和简常念说什么呢?”
她打着哈哈遮掩过去。
“没,就劝她照顾好自己,开心一点之类的。”
***
和他们分开后的简常念并未回到医院里,而是逢人就问:“请问一下,正邦典当行在哪里?”
乔语初走的匆忙没有来得及告诉她地址,她也没有手机看不了导航,就只能通过这种笨拙的办法去问路,好在还是有好心人告诉了她。
简常念坐上公交,辗转几条街道才找到了那家典当行。
夜深了,老板准备关门了,突然有人从卷帘门下面钻了进来,把老板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进贼了呢。
“谁呀?”他拿起了店里的扫帚。
简常念赶忙摆着手:“不不不,我不是小偷,我是想来问问您,下午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个女生来过,向您卖了一盏莲花灯?”
老板见是个小孩,放下了手里的武器但神色依旧警惕,难道那盏莲花灯是那个人偷来的,正主找上门来了?
“不认识,没收过。”
简常念走到柜台前,神色颇有几分急切。
“我是她朋友,那盏莲花灯是她爷爷的遗物,对她而言意义非凡,要不是最近出了点事,她肯定不会拿出来卖掉的,求求您了,暂时先不要出手可以吗?”
老板将信将疑打量着她:“你说遗物就是遗物了?钱我已经给了,这东西现在就是我的了,卖不卖我说了算。”
“我……”简常念掏了一下兜,身无分文。
她面有难色:“我……我暂时没有钱,但我一定会想办法赎回来的,求求您了,先别急着出手好不好?这东西对我朋友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老板看她挺真诚的,也说了实话。
“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已经联系好买主了,毕竟卖出去的东西就不是她的了,都这样我还怎么做生意啊,你要是想要回去,拿钱来赎就行。”
“我……”简常念情急之下,把脖子上的吊坠扯了下来,就连给外婆筹钱的时候她也没想过要卖它。
“我拿这个跟你换行不行?”
一看见这玉的成色,老板就瞪大了眼睛,从她手里接过去,拿到灯下细细端详着。
“不错,是块好玉,但……”
他看了简常念一眼,还想占点便宜。
简常念劈手夺过来,转身就走。
“不换就算了。”
老板赶忙从柜台里追了出来。
“换换换,哎呀,别走嘛,我这就给你拿去。”
白捡了个大便宜的老板摸着那块玉,拿起来吹了又吹,喜形于色。
简常念也如愿以偿地赎回了这盏莲花灯,她临走之前,又看了那块玉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她想了想,还是顿住脚步,给人鞠了一躬。
“老板,我知道卖出去的东西请您留着并不现实,但我想说,人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如果有买家买它的话,请您留个联系方式,日后条件允许了,我一定会再赎回来的,拜托您了。”xiumb.com
老板本以为只是个小孩子,但没想到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而且诚意十足。
在这斡旋了这么久,老板也有些被打动了。
“行,你放心,我肯定给它找个懂行的人。”
“谢谢您。”
简常念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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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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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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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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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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