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台上,一个透明玻璃大碗内装满了新鲜的黑樱桃与桑葚,旁边是一袋绵白糖与一颗柠檬。
男生伸手捡走一颗樱桃,尝了尝:“嗯,挺甜的。”
他开始着手给樱桃去核,期间碗内樱桃悄悄变少,桑葚多得快把剩的樱桃给埋了。
“还是要加亿点儿糖,果酱还是甜的好吃。”男生拿过绵白糖,往切好的樱桃桑葚上倒。
致死量的绵白糖落入碗中,搅拌均匀后等待腌制。
期间男生离开又回来数次,有时拿筷子戳一戳,有时双手扶着大碗晃一晃,显然挺心急的。
“半小时终于过去了。”男生再次给镜头看时间,“可以下锅了。”
碗内切碎的果肉被尽数倒入不粘锅,开中火,男生拿着大勺子搅拌起来。
黑樱桃与桑葚混杂在一起,渗出紫色汁液,粘稠后渐渐变成和锅一样的深黑色。
这个动作必须维持近一个小时,男生边搅动边打哈欠,换了好几次手。
“年纪大了。”男生叹息道,“做这个是体力活儿,建议在家里有两个人的时候做,可以换着人搅。”
男生大概是觉得困倦,咬字有了几分含糊,显奶气。
火被调小,男生往这坨黑糊糊的东西里挤入柠檬汁,等待汁液被吸干,做最后的搅拌。
“应该…差不多了。”男生只手熄了火,摸过准备好的玻璃罐子,小心翼翼地将粘稠的果酱装入罐中。
只装了半罐,热气腾腾的果酱给玻璃罐壁蒸出一层雾,虽然颜色很黑,但对焦了看上去晶莹剔透的。
“感觉这么看着还不够好看。”男生拎着罐子在镜头前晃了晃,陷入沉思,而后道:“我决定再加点儿什么。”
镜头自然切换,文字显示“数小时过后”,男生打着哈欠伸手将冰箱门拉开,从里边掏出两罐冷藏好的果酱。
果酱成品被打了马赛克,在观众看不见内容物的情况下被装进礼品盒,仔细地打包好。
“做好了。”男生声音听着挺高兴的,说:“希望哥…师父喜欢。”
贺垣给视频按了暂停,满脑子都是那锅黑得像橄榄菜一样的果酱。
果酱是中午贺欣特地开车送过来的,送到时脸上笑嘻嘻的。
问她是怎么了也不说,光朝贺垣招了招手,等贺垣一脸疑惑地俯下身子时,贺欣逮着他脑袋就是狠狠一顿揉,而后狂笑着扬长而去了。
贺垣倒没怀疑,贺欣和他们爸一样疯疯癫癫的,全当她生意谈成赚大钱了。
他打开录制镜头,从书桌上找到美工刀,在镜头下一点点裁开快递盒的封口。
礼品盒跟上次装小饼干的盒子长一个样,贺垣感觉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口气将盒盖揭开——
两罐果酱并排躺在盒内,被塑料架固定住了位置。
贺垣愣了愣神,甚至没认出这是果酱。
黑得像炭的部分在最底部,仅占罐身的三分之一,往上过渡到紫色,然后是蓝色,能看出是分层装罐以后再适当摇匀做出的效果。琇書網
这其间还有一些亮晶晶的金色碎片,贺垣感觉像是食用金箔一类的东西。
挺漂亮的,衬得整罐东西像个艺术品,就是不确定究竟能不能吃…
贺垣小心地握着果酱罐,拧开了盖子。
一阵冲人的甜味儿便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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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桉在体育课上找了块阴凉地儿补觉,旁边老师带着一群人跳大绳。
他们学校体育课让学生自选项目,他报的网球人太多了,就被筛到“快乐体育”来了。
“快乐体育”是真的很快乐,每天跳大绳转呼啦圈打太极拳踢毽子的,什么项目都有。
萧桉刚枕在自己腿上眯了半分钟,家里就打电话来催他回家了。
“不回,忙着呢。”萧桉不悦道。
“你有什么可忙的?不就是玩吗。”萧妈说,“你哥哥已经到家了,你不回来吃顿饭吗?”
萧桉都快忘了,他那出国读研的亲哥放圣诞节假了。
“亲兄弟情同手足,你现在外面那些朋友都是假的。”萧妈见他不说话,继续说:“将来有困难,你还是得靠你哥,你不要表现得太冷漠。”
“我不用靠他。”萧桉不喜欢她说这套,但也不想为这点儿事情吵,便答应:“下了课我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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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离新家很有一段距离,萧桉开车回到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屋子里是亮堂堂的,灯全点上了,萧桉按的门铃,开门的就是他哥萧铖。
“回来了?”萧桉主动说。
“嗯,就等你吃饭。”萧铖看上去胖了不少,穿了身很学术精英的休闲西装。
萧桉踩进屋内,屋子里飘着家常菜的香味儿,两夫妻为了接大儿子回家还亲自下厨了。
“怎么这么晚?”萧爸坐在桌边,像往常那样冷着张脸。
“堵车呢。”萧桉忽然心虚,避开他的视线走去洗手。
“你怎么还打了耳洞?”萧爸还是一眼看见了。
萧桉摸了一摸,他耳垂那儿还红肿着疼,这洞打得真不是时候。
“他都成年了,还管他这么多干什么啊。”萧铖帮忙说话。
萧桉回来坐下,也没为自己辩解,这一桌的菜看得他眼都快花了。
“他现在专搞些儿花里胡哨的东西你不知道。”萧爸显然还在生气,“染个这样的头发,和一群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混迹在一起,上课就睡大觉。”
萧铖看了他一眼,萧桉若无其事地开始吃饭。
“行了,吃过饭再说吧。”萧妈将菜都摆好,挨着萧铖坐了。
“我不知道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萧爸却迟迟不肯动筷,隔着长桌看着他:“不想学医了,现在换种消极的方式跟我抗争?”
萧桉放下了筷子,看着他爸。
“我没跟你抗争,我自己过自己的,你给我点儿自由。”萧桉皱眉说。
“自己过自己的?你能规划好自己的人生吗?”萧爸觉得挺好笑的,“你要能像邻居家儿子那样,不花家里一分钱我就给你自由。”
“行了行了,你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萧妈往萧爸嘴里塞了个肉包子,警告地看了眼萧桉:“别再给我搞什么离家出走啊,太幼稚。”
萧桉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地低头扒饭。
这顿饭吃得倒是不算安静,席间萧爸萧妈都在问萧铖的学业和生活,三个人最后还讨论起最新的医学成果。
特别和谐,饭前的那顿训话仿佛根本不存在。
他们聊的话题萧桉半懂不懂,饭后坐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说自己明天有早课怕赶不上,要回租的单人公寓睡。
“你最好真的有早起上课。”萧爸追到门口说。
萧桉没驳嘴,就这么开车走了。一路上堵了口不大痛快的气,市区路上又不敢像上回一样飙车。
到处兜了几圈不知道去哪儿好,他就只有不大高兴地回出租屋了。
挺烦的,想到自己是真的没能耐就更烦了。
他一烦又找不到事儿做的时候就只想着洗洗睡,一到单人公寓就给浴缸放满了水。
闷闷不乐地踩了进去,然后再被烫得猛地窜了出来,整个人气得腚都红了。
萧桉站在浴缸边,用力地拿数据线戳进了手机充电口里,等屏幕亮起来。
他手机在吃饭的时候没电了,现在各种信息都一股脑冒了出来。
微信上全是约他去玩喊他打球的朋友们,萧桉切到QQ,看见墙给他发了消息。
墙:果酱收到了。
萧桉皱眉,他都是让快递员傍晚才点送达的,对方竟然这么快就收到了。
难道墙现在…又在他朋友家里?
安安:收到就行【小黄鸟扑棱翅膀.jpg】
安安:哥,你现在有在朋友家吗?
对方正好在看手机,即刻回复:没。
萧桉发现,墙发消息虽然总是很简短,但永远都会在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回复。
这点就很有礼貌,很尊重人。
萧桉抬起一脚试了试水温,感觉可以了,才小心翼翼地钻进去。
安安:那是在工作吗【小黄鸟暗中观察.jpg】
墙:没。
墙:怎么?
萧桉想了想,打字:我能和你打语音电话吗?
“待会儿,等我十分钟洗个澡”这几个字还在输入框里,没来及发出去。
对方语音来电直接拨了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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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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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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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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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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