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猛地占据了李愿的大脑,那一日南溪边陈羽气急说出的,到底是胡言乱语还是心中真实?那个更合适的人,难道就是她自己?!
“李愿?”突然的呼唤打破了李愿的思绪,原来是陈羽两句话应付了买糖画的老者,走到她身边,“李愿,你也来买吃的吗?”
“姐姐,你要不要尝一尝,?可甜了。”小太子把糖虎举得高高的,满眼期待地看着姐姐。
看着小太子顺从地揪着陈羽的衣角,李愿心底寒意更甚,紧接着便是心疼。这个天真的弟弟怕不会只是助那人上位的垫脚石,父皇有意让他们亲近,好让焕儿放松警惕,让焕儿日后能更自然地接受“兄弟”情深。
“姐姐?”姐姐怎么发呆了嗫?小太子举着糖虎晃了晃。
李愿压下心绪,柔声道:“姐姐不吃,焕儿吃吧。”
“喔~”小太子于是埋头吃糖,小手手还是揪着姐夫的衣角。
李洪不知何时走近,象征性咳了一声,说道:“陈羽,下次单独走开记得说一声,省的让人担心。”李洪的表情失控只有一瞬间,除了李愿谁都没注意到,此时他又是一派大家长风范。
陈羽不耐烦地一翻眼,又眼珠子一转扫向底下吃得投入的小太子,悠悠然道:“泰山大人,您这样让罪魁祸首逍遥法外,却来怪罪我这个身不由己的无辜人,真的好吗?”
“咳嗯…”李洪一摸鼻子,“就因为你…们,私自行动,愿儿还得折返回来找你们,耽误她用膳。”李洪说完,定着眼珠子观察陈羽的反应。
“你饿了吗?”陈羽猛地转头看向李愿,又抬头看了看天,急切道,“天色确实晚了,那我们快点走吧,或者我先去点菜,你到了能直接吃。”
“不必了,一起走吧。”李愿心里又是一沉。父皇方才是不是又笑了?他在笑什么?
“那我们快走吧,阿肆,这个送你了。”陈羽把手里的糖虎塞给陈肆,拉着李愿往香满城走去。
小手手突然空了的小太子:嗯?????
路上,李洪刻意压了速度跟在陈羽和李愿身后。陈羽心急带着李愿去吃饭,脚步不由得加快,渐渐的她们就和后面几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两个俊俏的“少年郎”走在一起总能引起关注的。因为非同寻常的眼睛,陈羽早习惯了被别人注视的感觉。可李愿就没有陈羽那样泰然自若了。她身为公主,受着世俗的约束加上事务繁忙,逛街的机会是很少的,这还是她立府之后第一次以这样亲民的方式出门。她已经尽力去适应了,可四周行人时不时投来的目光让她很不自在,尽管她知道那些目光大多数不带恶意。
突然,李愿余光一晃,有什么东西径直向她脑袋飞来。
李愿眼神一凛,然,还未等暗卫出手便有一个同样反应迅速的身影闪至她的身侧,劈手截下了将要到面门的飞来之物。
“哪个畜牲胆大包天?!”陈羽断喝一声,横臂将李愿护在身后。
东西抓到手里陈羽更是气得冒烟,比拳头还大的桃子敢随便往人身上扔?!你的家教他妈的被你当胎盘吃了吗?!这要是砸着小公主砸出个好歹,小爷刨你十八代祖坟再把你全家埋进去,都算是小爷心胸宽广!
“咯咯,小郎君这般心急的么?不过这信物可不是给你的,是给你身边的那位郎君的,呵呵呵——”
顺着银铃般的声音望去,“罪魁祸首”原是坐在二楼的两位小娘子。二人梳着垂鬟分肖髻,口若含丹,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端的是两个俊俏小女郎。
李愿脸色顿时有些复杂,这是她第一次被外人“调戏”。投桃问情乃是天辰民俗,未出阁的小娘子若是见着中意的人可送上一枚鲜桃,上书女子的样貌家室,修养品性,若是郎君中意,便可携回礼登门拜访。
李愿一直知道有这样的习俗,但从来不知道这个习俗竟是这么奔放,是直接在大街上往人身上砸!饶是李愿定力极佳,遇上这样的事她也难免心绪不宁。
不过片刻她的神情又缓和了,因为有陈羽在。那个纨绔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差,听刚才那一喝,八成已经气极了,她等着陈羽为她出气便好。
果然,两少女的话向一把火柴扔进了□□桶,陈羽轰的一声,炸了。
“你们两只恐龙不滚回侏罗纪还敢来这里撒野!老子收了你们!”陈羽把桃子往怀里一揣,顺手从边上不知道抄起了什么,张嘴咬去上面的“拉环”,将手中物品置于右肩前与肩同高,紧接着用及其标准的手'榴'弹投掷姿势将其向二楼两只“恐龙”扔去。
于是乎,一只文玩小葫芦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正正落在方才出言不逊的小娘子眉心。
再说陈羽,她扔出一枚后并没有停下而是圈住李愿一个旋身顺手又抄起三个葫芦重复方才动作,那小娘子根本来不及躲,四个葫芦顺次砸在同一位置,参连。
“卧倒!”扔完四个葫芦陈羽低喝一声挡在李愿身上,护着她蹲下。
“嗯?”等了半天没听见动静陈羽有点懵,掂量半天悄咪咪回头瞄了一眼,木有反应?
“怎么不炸嗫?难道是哑炮?”她的运气什么时候这么差了,庄园的弹'药什么时候质量这么low了?
“你方才扔的是葫芦!”李愿恨不得一口咬死这只大皮球!方才陈羽行云流水的动作当真唬着她了,她还真以为会有什么危险便待在陈羽怀里不敢动弹,结果这家伙来一句“没炸”?葫芦能炸吗?!这色坯又趁机轻薄于她!
“啊?喔,不好意思,我忘了。”陈羽“淡定”起身,帮李愿拍了拍身上的浮土。
“我们走吧。”陈羽超级淡定,好像刚才压着李愿的不是她。
李愿无奈但又能怎样呢?她能追究什么?只得叹道:“走吧。”
“诶诶诶二位郎君留步,”一货郎急急忙忙上前挡住二人,“小郎君,您方才拿了在下四枚葫芦,共计四百文,您是签账还是付现?”
陈羽不耐烦一指边上看戏的狗丈人:“找他。”然后就拉着李愿走了。
走了两步陈羽忽然觉得胸口硌得慌,然后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桃子。
嗯???
陈羽仔细看了,发现上面竟然有写字。一个小门小户的两姐妹,不知道为什么砸个人还要附上门户,陈羽也不在意。但这桃子还是不错的,陈羽拿袖子擦干净了递到李愿面前。
李愿:嗯?!!!
顶着李愿诡异的眼神陈羽有点不知所措:“我…你不是饿了吗?先吃个桃子垫一垫,我擦干净了。”
李愿这才反应过来,陈羽应该不懂其中深意。但是她懂啊!叫她如何接受这枚桃子?!
“李愿?”陈羽戳了戳李愿。
“多谢驸马。”不收的话这家伙又要耍赖了。由是李愿说服自己收下了桃子。
“你不吃吗?”陈羽看李愿不吃,而是把桃子抓在手里。
“不雅。”
陈羽脑筋转了转才反应过来李愿的意思是“在大街上吃桃子不雅”。
“没什么不雅的,填饱肚子才重要嘛,你现在不是小娘子,是一个“小郎君”嘞。”男孩子在街上边走边吃别人只当他是少年恣意。
李愿眼睛一转,问道:“驸马,我知有苍龙、蛟龙、青龙、金龙、烛龙,可这恐龙是何龙?为何我闻所未闻?”
“恐龙啊,”陈羽的注意力果然被引走了,眉飞色舞地解释起来,“恐龙就是一种特别大的生物,比这条街还宽呢,远古时期它们统治了地球几十万年,是地球上绝对的霸主,不过现在都灭绝了,鸟类就是恐龙进化来的。”
“那你方才为何骂她们恐龙?”陈羽那样情形出口的还能是赞扬威武的溢美之词吗?开什么玩笑。
“因为恐龙一般长得都不好看,所以恐龙就变成骂没礼貌的丑八怪的词咯。”
“可我觉得她们长得还可以…”
“跟你比起来都丑,嘿嘿,就她们那个瓜怂样子,我觉得恐龙都比她们可爱。”
“我没见过恐龙。”
“我画给你看。”说着陈羽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笔,弯腰捞起了李愿的广袖。
“住手!”李愿手腕一翻揪住袖子。
陈羽险些吓'萎'糜了:“干…干嘛?”
“我不看了。”李愿企图救会袖子,竟然拽不动。
“别介,我画工还是很好的,全国青少年绘画一等奖呢。”陈羽不由分说就要下笔。
“你!”晚了,陈羽的笔尖已经落到上面了。
算了,反正那是陈羽她自己的衣服。李愿这样劝慰自己。
紫垣大街人来人往,叫卖交谈声不绝于耳,陈羽就这么揪着李愿的袖子画画,坦然地走在人群中。
“你看,这是霸王龙,它们后肢很发达,但是前爪特别短小…你别盯着我的爪子!这是翼龙,会飞的;这是…”陈羽画的是简笔画,三两笔便画得传神,特点很突出。
“诶,画满了,换一只…”
“停,”李愿摁住蠢蠢欲动的爪子,“你画得辛苦,今日先这样吧。”
“我不辛苦呀,别客气,换一只袖子。”陈羽挣开李愿的手就要凑到另一边。
“香满城到了,我们先用膳。”李愿看着头顶的招牌,比看见免死金牌还亲切。
“好吧。”陈羽不舍地放过了李愿的袖子。
香满城。
“几位爷,”一个小二搓着手迎上来,堆满笑容的脸上带着紧张,“实在不好意思,雅间满了,只有边上还有一张大桌…”
“没事没事,有位置就行,”陈羽摆摆手连珠炮似的报了十几个菜名,最后补充道,“叮嘱厨师煮得清淡一点,快点上。主菜没那么快就先上糕点,踏雪寻梅来个三碟,然后再上一壶茶,上最好的。”
“单独盛一碗不放葱的汤。”李愿补充。
“得嘞,几位那边稍等。”小二把几人引到大桌,拿抹布擦了一圈然后桌布往肩上一搭,道了个千,麻溜的退下了。
“你不吃葱?”之前的菜放了葱也没见你少吃。
“焕儿不吃。”
“哦。”得,多余一问,闹心。陈羽哼了一声背着手往桌子走去。
糕点上得很快,陈羽拿起一块递到李愿面前,殷勤地介绍道:“这里的糕点很好吃的,尤其是这“踏雪寻梅”,入口即化、奶味醇厚,还放了红阳果中和甜味,吃多少都不腻的,你尝尝。”就是贵了点。
李愿眼皮子一跳,无语道:“你倒是轻车熟路。”红阳果,酸甜可口的滋补佳品,只产于南山主峰的峭壁之上,一年产量也不过百余斤,除去送到宫里的一百斤,能流通到民间的少之又少。加了红阳果的奶糕,价钱还用细想吗?
“咳咳,”陈羽摸了摸鼻子讪讪道,“你尝尝就知道了,它贵是有道理的,反正又不是我们付钱。”陈羽眼神明示边上某狗丈人。
李-ATM-洪:朕有点慌。这顿饭钱许姐姐会报销吗?会的吧?吧?
“诶,听说了吗?几天前那位又在逍遥处把李炎揍了。”甲。
陈羽那桌隔壁的四个人看上去像纨绔子弟,正低声讨论着什么,虽然他们刻意压了声音而且隔了一些距离,但是他们说什么陈羽这桌在座的还是能听得明明白白的。
乙(满脸问号):“那位是哪位?”
丙(惊讶):“你不知道吗?这事儿圈里都传遍了。”
丁(打圆场):“他被他老爹关起来练功了不是?不知道也正常。”
丙(一拍大腿):“喔~难怪。”
乙(急切,撸袖子):“你们快说,到底是谁那么嚣张?简直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甲(喝了口酒):“小点声儿,你要是知道了是谁,绝对要扇自己两巴掌把话收回去。”
乙(不屑):“说说说,本公子不带怕的。让本公子遇见了保管打得他爹都认不出来。”
丙(左右看了看,低声):“那家的小公爷!”
乙(鄙视):“你现在拿棍子在这里面打一圈能敲出几十个小公爷!快说说到底那家的?李炎可是翰羨伯的小公子,和东宫齐辈的。”
丁(低声):“最不能惹的那家。”
乙(还是有点懵):“哪家?”
甲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看乙,手指沾了酒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
乙凑过去看,两秒之后:
“啪!啪!啪!啪!”
甲、丙、丁(举起酒杯):“真汉子。”
乙(两边巴掌印):“他不是…(欲言又止)怎么还敢去逍遥处?”
丁(惆怅):“当然是有人纵容。”
丙(沧桑):“岂止逍遥处,连带着醉欢阁和天香阁都闹了一通,现在大家伙儿估计都知道这三家有他罩着了,反正现在这三家我都绕着走。”
甲(超小声):“听说李炎就是因为吵了一点就被开了瓢,我现在去那条街玩都不敢太大声。还有最开始的前户部尚书家的那个,还有儒安侯家的三个,听说秦成公家那次也有那位的影子,这几个哪一个不是…”说着甲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乙(冒冷汗):“家破人亡…你不早说,我昨天才在逍遥处闹了一通。”
甲(好奇):“你干什么了?”
乙(咽口水):“不小心玩死了一个小姑娘,和老板娘争了两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甲、丙、丁(再举杯):“我们会去吊唁的。”
乙:“………”
刷刷刷,陈羽感觉好几道眼神向她射来。
陈羽“虎”躯一震,心虚地瞄了一眼李愿,故作镇定地喝了口茶,吼道:“干什么干什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菜吗?!”
就那一瞄,打消了李洪追责的念头,不过李愿似乎就没打算那么容易放过这个“威风凛凛”的小公爷了。
“没想到驸马如此威风,嗯?”李愿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歪头盯着陈羽。李愿的语气淡然,尾音却扬得极长,听在陈羽的耳朵里就是西风咆哮一样的冰冷。
陈羽和李愿对视,被她冰冷的眼神冻得一激灵,低眉顺眼地喏喏道:“李…殿下~~你…想不想听我解释?”
李愿轻轻敲着杯壁:“你、说、呢?”
陈羽又是一抖,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口不择言道:“不是我的错,是她们的错,是体制的错,是社会的错,是地球的错,是宇宙的错!”
“姐夫,什么是宇宙?”
“滚!”李愿都快用眼神把我吃了,你问我什么是宇宙?!
“嗯?”李愿故意拖了长音。
面对李愿陈羽又是一秒怂:“我错了,我下次注意,不随便打人了。”
李愿瞄了一眼边上看戏的父皇,闷声道:“驸马最好不要忘了十天前。”
“唔…”屁股一疼…“你别…”
“几位爷,菜来咯~”小二及时解围,端上来几道菜,后面还有三四个跑堂跟着,把菜上齐。
“齐了,几位爷慢用,有事招呼小的。”说罢道了个千,麻溜退了。
“来来来,吃菜吃菜。”见李愿还有开口的趋势陈羽直接把筷子塞到李愿手里,然后筷子满桌子飞给她盛了满满当当的一大碗菜。
“吃吧,食不言。”陈皮皮得意洋洋。
李愿:“……”你、妈…
李愿瞄了一眼李洪,无奈地拿起了筷子。
“你…”李愿好不容易吃完一大碗菜刚要开口,突然碗里又多了一块肉,一块带骨的,一看吃起来的样子就雅观不到哪里去的大骨肉。
“你在长身体,多吃点。”陈羽含着筷子,笑眯眯地说道。
“驸马。”李愿想了想,还是把手筷子放下。
“嗯?”
“本…我不说你了。”
“嗯哼?”
李愿嫌弃地低眼一瞄,说道:“拿走。”
“我不,到你碗里了你就得吃了。”
李洪放下汤碗慢悠悠地说道:“你们两夫妻还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李愿微不可查得一动眉头,说道:“爹爹说的有理。”
“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块肉她特意挑的,交错纵横的都是筋。
“我吃饱了,我们回去吧?”陈羽纠结几秒,下不去手。于是放下筷子正襟危坐,一脸正经。
“可是姐夫,还有这么多菜…”小太子显然还舍不得离开筷子。
陈羽邪笑:“你还饿,对吧?”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非常好,给你吃了,”陈羽夹起大骨头塞到小太子碗里,顺便加了一勺汤,“大棒骨头配高汤,智商超过小阿三”
小太子:孤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姐夫,我饱了,我们回去吧。”小太子现在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好嘞,小二!打包!”
一行人在街口分开各自回去。不知是不是错觉,陈羽的眼神闪动得过于频繁了,李愿只在陈羽转身时扫到一眼,再去看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
长公主府。
李愿走到卧房门口忽然顿住,转身道:“去唤驸马过来…不,”李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满月繁星,改口道,“去花园。”
“是。”丫鬟之一提着灯笼往小院走去,李愿则走向花园。
一刻钟后,花园凉亭。
丫鬟回来了,却不见陈羽踪影。
李愿眉头微皱:“驸马何在?”
“回殿下,”那丫鬟禀报道,“墨二说驸马爷不在小院。”
“她去哪了?”
“奴婢不知。”
李愿一挥手:“退下吧,去小院守着,驸马一回来便让她过来。”
“是。”丫鬟们都退到了外边,凉亭附近只有李愿。
“来。”丫鬟都退下后,李愿嘴唇一动,下一秒便有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在她身前。
“一盏茶,本宫要知道驸马所在。”
“是。”
又一闪那人便不见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李愿便知道了陈羽在哪:逍遥处。
又是逍遥处。李愿摩挲着茶杯,陷入深思。
逍遥处。
“公子~”时夜还是拿着一方丝帕,还是那样的妩媚妖娆,“您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奴家想您想得紧呢~”
“美人儿,莫要如此撩我起火,你会后悔的。”陈羽抓住时夜的挥到她脸上的丝帕,顺势往身边一带。
时夜手臂一抖,身子已经向陈羽倒去了,“公子~~”
陈羽把时夜的失误看在眼里,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四楼包间。
“时夜参见主君。”时夜关了门拜倒在陈羽身前。
陈羽俯身将时夜扶起,无奈道:“我说过你不用每次都行这么大的礼。”
“主君,奴家先是您的堂主,然后才是您床上的玩物。再说了,您给奴家特权,不怕奴家恃宠而骄吗,嗯~~”时夜轻轻点着陈羽的心口,手指在丝绸上慢慢画圈。在陈羽面前时夜乖得像一只撒娇的猫咪,又妩媚得像一只成精的狐狸。
陈羽伸手把时夜拉到怀里,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时夜的腰:“胡说八道,你不是玩物。”
“主君~”时夜圈着陈羽的脖子,在她耳边轻轻地吹气,“奴家甘心成为您的玩物。”
“你不怕我玩过火?”
“不…嗯~”时夜忽的浑身一抖。一只小兔子不小心被狼盯上了,那只狼还是一只“懵懂”的小崽子,似乎不知道自己遇见了个什么东西,伸出爪子来回拨'弄,好似不弄明白便不罢休。
“嗯?”小狼有些惊喜,不远处竟然还有一只呢。
“额嗯…”时夜手臂不自觉圈紧了,却还倔强地不肯服软,“能被主君玩'弄,是奴家的荣幸,哪怕是死…”
“啪。”脸上一疼,是主君在她嘴边轻轻拍的。
“不乖。”
“是,奴家错了。”时夜心里猛地一跳,在陈羽颈边轻轻蹭了蹭。
“哼。”陈羽手上忽然用力,扣住时夜的右手。
几乎是手腕被抓住的一瞬间时夜浑身的肌肉便绷紧了,眼神说不出的凌厉,与此同时她意识到抓她手腕的是什么人,万般惊险地将已经发到手臂的力硬生生收了回去。
“主君…”时夜心跳瞬间快了,咚咚咚的声音几乎将她的耳朵震聋,眼中还残余着惊恐与后怕。方才差点失手伤了主君,还好收力收得及时。
“别动。”陈羽不由分说撩起时夜的袖子,露出里面藕节似的手臂,唯一的美中不足,白玉似的肌肤上有一块扎眼的青紫。
“谁干的。”陈羽的声音忽的就沉了,眼神闪了又闪,最后剩下满满的戾气。
主君似乎生气了,时夜再不敢调皮,小声答道:“昨日有客人闹事,不小心砸到了。不碍事的。”说着便想去将袖子盖上。
陈羽把时夜的手反到身后,咬上她的脖颈:“我问的是,谁、干、的。”
“嗯…荣威侯小公子。”
“为什么不还手。”
“主君…嗯…时夜是暗桩,不能暴露的。”
“我有没有说过,你是我的。”
“有…”第一次的时候,说了许多遍。
“那我有没有说,我的人,不能被别人欺负。”为了表示只有她能欺负,陈羽狠力咬了一口。
“唔…有…”
“时夜。”陈羽脑腔里似乎燃起了烈焰,唯有炙热的眼眸可窥一斑。
“在。”
“你当真不乖,主君今夜要罚你。”
“主君…”背后一疼,等时夜完全反应过来陈羽的话意时,她已经被严严实实地绑在了床上。
“你是我的,你怎么敢让他伤你。”
陈羽仿佛不会思考了,只想“演奏”,想将这张琴的琴弦弹得冒烟——像1900一样。不,最好直接将它烧断,连带着琴的本身,一起烧成灰烬。断断续续又婉转悦耳的琴音更是头脑烈焰的助燃剂,把陈羽的神智烧得一点不剩。
时夜不知她的主君怎么了,只觉得今日的主君与往常不同,哪里不同她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现在她几乎要飞起来了,像骑在龙背上,一次又一次飞上云霄,又一次一次坠入深渊。
乐器被绑死在了床上,上身的压力让它肢体几乎动弹不得,但是它依旧尽力扭动,迎合着身上的演奏者,发出她想听的琴音。
直到子时陈羽才从窗户出去,房里的床上是昏睡的时夜,手腕红红的一圈勒痕,眼角也红红的。
“荣威侯的小公子…”陈羽衣裳太不整齐,布扣散了一半,腰上的宫绦也不知道哪去了,整套衣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不过她似乎不怎么在意。她走在巷子里,眼神阴沉,步伐木讷晃悠,嘴里低声喃喃自语,手上拿木棍敲着墙壁。
无人知晓的暗处,得了命令的亲卫闪退。三日前接头时主君传授的通讯手段,那一段的完整意思是:教训一顿,打死算完。
第二天一大早,荣威侯的小公子在护城河被发现。满脸的青紫几乎看不出原貌,还是靠着脖子上的玉碟认出了身份。浑身的骨头断了个遍,捞起来的时候软得像棉花。身上其实也有伤口,又被水泡发了,整个一团粉红色的乱絮,连资历最老的衙役仵作都没忍住,吐得稀里哗啦。没人知道为什么二品军侯的嫡公子会在所有人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打死抛'尸。
亲卫第一次执行任务太过于激动,下手狠戾又干脆,毫无蛛丝马迹留下。至于之后的几个月大理寺、京兆府一干官员如何焦头烂额,无关正叙。
小院。月隐云中,夜风如刀。陈羽的衣袍又被剐开了一些。
“爷,殿下请您过去。”丫鬟在小院等了好几个时辰了,一见陈羽回来赶忙迎上去。
陈羽手里还拿着木棍,眼神发直,听不见丫鬟的话似的,还是自顾往前走。
“爷?”丫鬟又唤了一声,大步追上去大着胆子在陈羽眼前挥了挥手。
“嗯?”陈羽浑身一抖,眼睛重新聚了焦,带着茫然,“你刚才说什么?”
“殿下请您过去。”
“困,不去。”陈羽眼神迷离,不知为什么,她现在感觉非常累,只想睡觉。
说完陈羽不再管那个丫鬟,晃荡着步子走进房间,草草洗了脸、擦了身子、扒了衣服,倒在床上一秒不到就睡着了。
“叩叩叩。”半个时辰后,陈羽的房门被敲响。
“叩叩叩。”“驸马。”
来人正是李愿,她等陈羽等到三更过半,结果竟然被告知她困了,不去。
等人的时间里她想了很多,从她的幼年到焕儿出生,从四境外邦到朝野局势,再到母后殡天、陈羽入府,最后是今天父皇捉摸不透的表情。
她越想越慌,最后的决定是找陈羽。哪怕早就知道什么都问不出来,她还是抑制不住往小院走的脚步。
门敲了两过,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叩叩叩。”“驸马!”李愿又敲了三下,拔高了音量。还是没动静。
李愿偏开一步,沉声道:“把门打开。”
话音刚落一粒石子从李愿身边破风而过,正正地打在房门门闩外面的位置上,石子穿透门板嵌入了门闩。
李愿毫不费力地推门进去,左拐进入陈羽寝室便看见陈羽趴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驸马。”李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捡起地上一根棍子,戳了戳陈羽的脸。
没动静。
“驸马。”又戳了戳。
没动静。
“陈羽!”李愿一棍子打在陈羽屁股上。
“白寒姐姐我错了!我这就去叠被……子……”陈羽从床上弹起来,发现眼前根本不是熟悉的庄园。边上的李愿扔了棍子正正襟危坐。
“李愿!”陈羽大吼道,“你干什么?!”
李愿一睨:“驸马睡得挺沉。”
“你**有病吧!”陈羽抓起枕头向李愿砸去。
李愿偏头躲开,淡然道:“本宫寻驸马有事,驸马想泄火待本宫走后再说。”
“你…等会。”陈羽深喘了口气,闭眼靠在床栏上。
“驸马想干什么?”李愿又捡起了棍子。
“让我顺口气,我怕我忍不住掐死你。”陈羽喘着粗气闷声道。
陈羽这一顺气顺了将近一盏茶还没停下,李愿就坐在她边上看着她胸口起伏。这个皮球此时太过安静,让人怀疑她又睡过去了。
夜深人静,外面只有偶尔传来的空灵的犬吠,房间里是非常安静的,甚至没有点灯,靠的是终于挣脱了云层禁锢的月光照亮。陈羽胸口起伏极有规律和力道,不是睡着时能够出现的现象,陈羽真的是在调息平气。
就这样看着陈羽胸口起伏,出乎意料的,李愿心里的慌乱少了些许。
又过了一会儿,陈羽终于睁开了眼坐正:“你想说什么?”
李愿眼神一凝回了心身,劈头便问:“若是日后焕儿不幸遭险,且无后嗣,你会拥立何人?”
“这…”陈羽一愣,盯着李愿半隐在黑暗中的脸,不知所措,“大晚上的你把我拖起来讨论怎么严肃的问题?”
“你会拥立何人。”不管陈羽的疑问,李愿又复述一遍。
“你拥立谁我就拥立谁咯。”其实她很想说她九成九的概率根本等不到那一天。
“本宫要确切的人,谁?”
陈羽缓了口气,吐出一字:“你。”
“你为何不自立?”李愿紧盯着陈羽的表情。
“我又不是皇子。”陈羽不假思索地说道,看李愿的眼神像在关爱脑部发育不健全儿童。
陈羽说得太过自然了,李愿看不出一点破绽。她非常想说服自己相信这个陈羽就是陈家的孩子,可是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叫嚣着这是陈羽的演技高超。
“那你为何要拥立本宫?”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比李焕更适合那个位置,你杀伐果断、能力强又尽职尽责,李焕比不上你。如果李焕真的运气不好,我的选择当然是你。”
李愿只当她在说笑:“驸马可能要失望了。本宫是女子,上不得台面。”
陈羽不满道:“不敢苟同,谁说女子上不得台面?只要你今天给我句准话说你想当女皇,我保证下一任皇帝就是你。”
李愿眉头一皱:“你保证?”你已经有左右皇位归属的能力了?
“你想吗?”
“不想。你往后也不要动这样的心思。”
陈羽无语:“你自己引起来的话题。”
见李愿不说话,陈羽打了个哈欠道:“哈嗷~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本宫若要你交出手里的势力。”李愿继续道。
“你老是话说一半——现在不行,以后我会给你的。”
“多久以后?”
“不久以后。看你怎么定义时间——还有事吗?我真的很困。”
“有,本宫要取一滴血。”
陈羽一愣:“我的?”
“自然。”
“为什么?”
“祈福,”李愿想了想,补充道,“天辰传统。”
“不祈那个福行不行?疼…”
“不行。”说话间李愿已经拿出了一只小碗,在里面倒上了水。
“你自己来,还是本宫动手?”李愿从头上取下一只簪子,看着陈羽。
“我来…”
陈羽接过簪子,伸出左边小爪子,右手捏着簪子在五根手指上面点了一圈又一圈。纠结了半天,最后选了小指作为贡献者。陈羽一咬牙一闭眼,刺破手指,滴了一滴血进李愿碗里,下一秒赶紧把手指含住,含含糊糊地问道:“还有事吗?”
“无事了,驸马安寝,本宫告辞。”话音未落李愿已经转身。
“诶等等,”陈羽忽然看到手里的簪子,赶忙伸手拉住李愿,“你的簪…”
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叮铃声。
李愿没想到陈羽会突然拉她,瞬间的天旋地转她只来得及护好手里的小碗,人只能倒在床上。
“子…”陈羽尴尬得不行,一拉把人拉倒了。
李愿站稳后沉声道:“驸马,唤人留步应该用嘴。”而不是爪子!
“知道了…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再见…”陈羽把簪子放在床头,裹起被子滚到了床里面。
“驸马安寝。”
李愿看着床上那个小鼓包,无奈一叹,拿了簪子转身。
门口,李愿咬破手指也滴了一滴血进去,盯着碗里的两滴血,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惨白。
“陈羽,”李愿攥着小碗的手指节赫然泛了白,“你别真的姓李才好…”
长公主府的角落,多了一只破碎的小碗。
第二天中午,又是吃完午饭的休息时间。
“驸马。”陈羽正要回房间睡午觉,却被李愿叫住了。
“怎么了?你没去客房休息?”说是休息,其实陈羽知道她八成又是在工作,所以她有意把每天的午休时间拉长一些。
“驸马可有…”李愿似乎有些难言,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在你房中发现一只禁步?”
“禁步?”陈羽花了零点零一秒回忆禁步是个什么玩意儿,然后摇头,“没有,你的禁步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昨夜,本宫不、慎,在你房中跌倒。”想起那事李愿都想掐死这个皮球。
“嗯…”陈羽摸了摸鼻子,“这样吧,我们一起去找找,正好我要去睡觉。”
“嗯。”
“你从小就佩禁步嘛?”走在路上陈羽扯了个话题闲聊。
“是。”
“不累吗?”
“早已习惯。”即使没有禁步李愿的步伐也是迈得一丝不苟,上身不见一丝摇晃,发髻上的步摇稳得像铅坠线。
“只有女孩子要佩禁步嘛?”陈羽看向自己的腰,左边的玉佩是不会响的,右边是一个色彩斑斓的香囊。
“世家子弟大多都有。”
“我就没有诶。”
“给你佩禁步?”李愿斜眼看着陈羽六亲不认的步伐。那简直是魔音贯耳。
get到李愿语意的某皮:…………
陈羽房间。
李愿只扫了一眼陈羽的床,眉眼便不自觉一凝。
“驸马。”
“嗯?”陈羽径直向床边走去。
李愿慢慢的跟上:“君子先正身而后正天下。”
“so…所以?”陈羽趴在床上翻找。
“……你的床太乱。”十多年都克己复礼的长公主殿下无法想象有人可以忍受自己的床榻如此…乱如狗窝。
“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边上没找到,陈羽蹬开鞋子往里面爬,“曾经,我的房间也是一个军营标准模范宿舍。”
李愿眉毛一挑:“然后呢?”
“然后,我军训结束了,一夜回到解放前。”
“你既出生军旅,便更应当严于律己。”
“我能叠被子已经非常给教官面子了。”
“哦?若是不给他面子呢?”
“老子连床儿板板都给他掀咯,呵哈,”陈羽在床上打了个滚,滚到里面继续找,说道,“你是不知道,我那教官脾气臭得不行,跟人讲话都是鼻孔怼着老天爷的,老拽了。”
李愿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些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弧度,说道:“以本宫对你的了解,你那位教官应该被你作弄了。”
陈羽一挑眉:“我是那种人吗?”
“是。”
“嘢,你这样我会伤心的。我也是讲道理的好不好?”陈羽竟然还委屈上了。
“那你如何“讲道理”的?”
“我让他在全军面前丢脸了呀。”
李愿:“……好道理。”
陈羽摊手:“他自己技不如人,我都让他三百米了,还打得没我准。”
“你不怕他报复吗?”
“怕什么,在东部战区白寒姐姐可是他不知道顶了多少层的顶头上司。那教官以后看见我都可老实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说着陈羽掀起一个抱枕,见下面没有东西便随手将抱枕扔到了枕头边。
李愿又是皱眉:“本宫以为驸马这样学识渊博的人,应当是能自理生活的。”
“很不巧我是特例,我就是一个给惯坏了的小天才。”说着也不知道是真的需要还是为了证明什么,陈羽又抓起一个抱枕,将它甩得老远。
李愿无奈:“你如何能忍受床榻如此凌乱?”
“嗯?”陈羽翻身坐在床上,天真无邪地问道,“你不觉得这样乱糟糟的床铺看着特别有安全感吗?”
“不觉得。”
陈羽歪歪脑袋,又继续找。“在外面住酒店什么的我倒是会把床铺整理好的。”
“为何?”
“为何…可能是我总觉得那里不是属于我的地方,我迟早要走,就整的好看一点咯———昂~~好像找不到了,那个禁步很重要吗?要不然我再买一个给你好了。”
李愿眼里闪过不舍和伤心:“非常重要。”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听李愿用“非常”做副词呢。
“哦,那我再找找吧。”说着陈羽爬到床铺的角落,掀开被子站了起来,然后抓起被子侧边的中部,用力一抖。忽然,被子的一处传来一阵叮铃声。
“哈,找到了。”陈羽掀开那一处被子,果然里面一只古朴典雅的白玉禁步。
“你喜欢桃花吗?”陈羽发现禁步流苏的束扣边上,有一朵指节大小的淡粉色翡翠雕的桃花,晶莹剔透小巧玲珑。
“嗯。”李愿很明显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她的眼睛已经粘在陈羽手里的禁步上了。
陈羽少有见过李愿对一个物件表露出如此明显的热切。
“我帮你戴上吧?”陈羽拿了禁步往回爬,跪坐在床边。
李愿纠结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拒绝应该是没有用的,于是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有劳。”
“嘿嘿,不客气。”陈羽手腕轻轻一抖,禁步发出一阵春水流冰似的清脆声。
佩戴过程中李愿显得有些紧张,肌肉都紧紧绷着,小嘴也呡得很重。
“好la…嗷!”陈皮皮刚收敛了小奸巨猾的笑容正要直起身,然后她就感觉自己飞起来了?!
“咚”的一声,某皮和她的“狗窝”无死角平面接触。
“哎呦~~~”陈皮皮揉着屁股,“你干什么?!我不会痛嘛?!!”
“活该。”李愿一甩袖子端好仪态。
“戴禁步碰一两下很正常好不好?!你踢我干什么?!!!”
“是不是一、两、下,你自己心里清楚。”从贴过来开始就不停地连勾带挑,还真当她是木头,简直是把熊心豹子胆当零嘴吃。要不是担心碰坏了母后送的生辰礼,陈羽现在已经可以领谥号了!
陈羽坐起来,“难道你是河豚吗?一碰就气鼓鼓的?我碰别人她们也没有你这么大的反应。”
李愿冷哼道:“本宫与那些烟花女子自是不同。”
“你和她们也差不多嘛,都是女的…”陈羽小小声嘟囔。
“放肆!”李愿眼中分明烧着怒火,“你竟敢将本宫与那些卑贱□□的□□相提并论?!!”
“你吼什么?!”陈羽也是无名火起,李愿好巧不巧碰到了她的敏'感点,“□□怎么了?她们也很可怜的好不好?她们是没有办法活下去了才不得不去青楼的,你以为她们愿意出卖身体吗?遭人唾弃受人白眼不就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吗?她们有多少人是是天性□□的?还不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委曲求全?你以为人人都能像你一样生下来就是天潢贵胄锦衣玉食吗?人人都有难言的苦衷,你凭什么看不起她们?!”
“哦?”李愿怒极反笑,“那驸马倒是说说看,她们有哪里,值得本宫高看的?”
“你…”
“她们都会些什么?歌舞笙箫、烹茶煮酒?除了搔首弄姿本宫不会也不可能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茶艺绣工,本宫不说顶尖也是一流,比之那些九流之人胜其千里!你说,本宫身为皇家嫡长,如今世间最尊贵的女子,本宫为何要高看那些只会魅惑男子的卖身之人?!难道你评定女子高下的标准便是能否卖弄躯体、能否讨你欢心?!”
陈羽眉头挤成一个“川”字:“起码你不能鄙视她们,人人生而平等,她们也是有自由的人格的!”
“所以驸马日日都去爱护她们的“人格”?原来驸马所谓的“人格”,竟是藏在她们的皮肉牝'门之中的?!”
陈羽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你什么意思?!”
“本宫没什么意思!不过是要你记住,本宫纵容你不代表你能在本宫面前如此放肆无礼。你身为驸马却能流连烟花柳巷,本宫对你的让步够大了,不要再用那些你自以为是的正直大道来招本宫厌烦!”
“你的那些云云道道本宫不爱听,世人自有高低贵贱,什么生而平等不过是末流之徒的自宽妄言。那些烟花女子本宫看不上就是看不上,不会因为你的什么话本宫便高看她们半分。”
“你尚了本宫、当了本宫的驸马本宫便有法子约束你,本宫能放任你自由也能囿你于方寸。不要以为你陈家势大你便能为所欲为,除非你想凭一己之力将整个陈家,置、于、水、火!”
陈羽不可置信地盯着李愿:“你真的无理取闹,这点小事你至于上升到整个陈家吗?”
“小事?!”李愿似乎真的被陈羽的态度激怒了,“你觉得一个驸马流连烟花柳巷是小事吗?你觉得你处处打架斗殴是小事吗?你觉得你私权泄愤是小事吗?!你可知如今你的一言一行对本宫的影响是何等之大?!你威震京城纨绔子你好生威风!你为红颜出气虐杀军侯嫡子你好气魄!你可知你若是让人抓住把柄本宫一切的努力便付诸东流!就算陈家无限荣光盛宠能护你无事,那以后呢?陈家千年的基业靠你这个空有高才的浪荡公子继承吗?”
“本宫招你入府是让你给本宫添力,而不是让你给本宫惹事生非!若早知你是如此废物,倒不如当初直接让那匹马将你撞死!”
“废、物?”陈羽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泄光了。眼神涣散,显然陷入了思绪不能自拔。m.χIùmЬ.CǒM
不久前,真的不久,就几个月前吧,就有人骂她“废物”。
墨尔自杀,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就解决,那小子是欧洲零时区的王室子弟呢。
不说那么远吧,现场就出了问题。那个木头虽然说对感情不感冒,但是还是有女人对他死心塌地的,比如说他们的同学之一,墨尔最执着的追求者,是当时现场最疯狂的一个人。
当时陈羽傻了,温热的血迹在脸上慢慢变凉凝固,周围很喧嚣,可是陈羽听不见。放电影一样,她视线的中心,倒地不起的墨尔是静止的,周围的人都在光影似的闪动。
那个女人就是这时找到的陈羽——她就坐在后面。
她不由分说地给了陈羽一巴掌,然后以悲愤到了极点的声音,自以为平静地吼道:“你就是一个废物!连墨尔的死都阻止不了,你不配当他的朋友!”
那是陈羽第一次挨别人的打,什么感觉不记得了,只记得很难受。心里很难受,像压了三山五岳。
空气仿佛凝固了,李愿严厉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些。陈羽没注意到。她呆愣着,一动不动,许久蹦不出来一个字。她只看见李愿脸上毫不掩饰的厌之不器。李愿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对她的伤害,似乎还胜过那一巴掌。
“对不起,”又过了许久,陈羽发出颓丧的气音,转身掀开被子将自己埋进那个安全的世外桃源,“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因为被子的阻隔,陈羽的声音闷闷的。
然后就再没有声音了,可能是睡着了。
李愿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远处,那个一动不动的鼓包,她突然很后悔,很懊恼。不过她恼什么呢?是轻易动怒犯了上位者之大忌,还是单纯地因为她的责骂打击了陈羽呢?她不知道,或者说她当时根本没有想这么多,她只觉得自己这一通脾气莫名其妙。
这顿脾气的根源在哪呢?是陈羽将她与青楼女子做比么?那算是侮辱。但是与皇兄皇姐们的影射嘲讽比起来,简直是一叶雨露见汪洋大海。她能在他们面前心平气和,云淡风轻地见招拆招、一一“回报”,为什么陈羽仅仅只是一句顺嘴——那人嘴上惯没有遮拦,或许她自己都没觉得那话的不妥——可她就是怒从心头起,怒气几乎在一瞬间夺了她的神志。面对陈羽她的情绪似乎都是不那么受控的,许多回了,都是如此。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她不是青楼女子,她确实看不起她们,就是看不起。她堂堂一国长公主,除了母后之外天下最尊贵的女子,走到哪里都是风光无两的存在,凭什么要去高看那些处处不如她的卖身之人?她不需要高看任何人,她自己便站在至高。可,冷静下来细想,她又实在想不出她动怒的原因。
她从前断然不会为了这样擦边的话动怒,她十分确定。但不知为何,同样的话从陈羽口中说出来,她就那样轻而易举被怒火占据了神志。
一如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动怒,她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在面对陈羽时会如此易怒。她想不通。
她被种在陈羽床边许久,盯着床上的鼓包,脑子时动时歇地转着。忽然,她猛地一惊,随后是满身的后怕。
陈羽是能控人心智的!
虽然她尚未表现出来,但是可以推测的。从最开始的“读心”,到小黑子莫名其妙地“失忆”,再到治疗褚秋的疯病。太多的证据表明她在控人心智方面的造诣!
或许她早在不知不觉中被她控了神志呢?
身后忽然很粘腻,李愿这才发现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几乎是逃出陈羽的寝室的。
泡在浴池中李愿冷静了一些,随手捻了一枚花瓣,沉思。
自八岁始,她入局七年。如今六部之中,吏部、工部尚书分别站了李灿、李炳;兵部,许柔对其的掌控力甚至到了让她怀疑连父皇都染指不了的程度,遑论两位皇姐。而许柔是极宠爱陈羽这个“儿子”的,陈羽在府一日,兵部便不可能易主;户、礼、刑三部尚书皆是她八岁学习掌权时第一批培养的官员,人品才干忠心皆不用怀疑。
两相之中,右相周度乃纯臣之首染指不得。从上次诗会来看,至少不可能是敌人;左相也是她的人。
京师三军,禁卫军、京卫军乃父皇嫡系,警卫营都统已无后忧。
但是,大理寺卿王恪是王昂父亲,太府寺卿(会计部门)投靠了李思。九寺之中如今也就这两个影响大些,但都站了别队。
这是中央。地方上两王的影响就大些了,毕竟做着从龙之功美梦、自己又没有多少本事的太守之类有不少。但是问题不大,地方小官掀不起什么浪花。
焕儿尚未亲政,当今局面在二位皇姐看来应当也是一片大好的,至少她们应当暂时看不出来她们与她的差距,说不定还在窃喜。
不过如今相对平和的发展局面,会因为焕儿亲政而不得不打破,届时便不能再这般低调得近乎卑微了——不然会让一些胆小鬼产生错觉,平添若干烦人的苍蝇。
及至彼时,她的工作量只会比现在多上不知几倍。焕儿长大还需要几年,未来的三五年支撑她们姐弟的都只能是她,她不能分心。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可,就是这样一个生死攸关的节点,多了陈羽这个极不确定的“干扰”。
说她有用吧,靠她撬开几个硬嘴,取得一些关键的情报是真有用;说她威胁吧,不说陈家了,她自己本身就是极大的不确定因素,陈肆的言听计从,加上那些个唤她“主君”的暗卫,那些可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临一是母后留下的人了,在如今天辰官方的高手中可跻身前十,可是在陈羽暗卫的合击阵法中,不过几回合便被生擒,而那些暗卫分毫无伤!
陈家养出的暗卫已然恐怖如斯,陈家还有多少这样的高手呢?若是为了保护少主挑出了最好的倒是还好,就怕这样的高手在陈家多如牛毛,那便太恐怖了。
而作为陈家未来的家主,陈羽,如今浪荡纨绔,与世无争,谁知道她未来会是什么心态?权柄大了心思就活了,神州数千年,多少争端便是这样起的?主弱臣强,主无主力,臣心不臣。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如今与陈家,或者说与陈羽反目,她必输无疑。这是无争的事实。她坚信如今她这一代皇家子嗣还没有能抗衡陈家的存在,哪怕联手。
或许方才不该骂陈羽,将她骂醒了怎么办?在她没有能力驾驭乳虎时,便让这乳虎当一只小猫吧,哪怕这只乳虎的威力远不及此。
待她羽翼丰满之时便可放肆一些了,乳虎听话便拿来震慑百兽。不听话,便拔去爪牙关起来,偶尔牵出去转两圈。
以上假设,全部建立在父皇中立,甚至对她和焕儿还稍有偏颇的基础上。如果父皇心下御定的接班人是陈羽呢?
呵。李愿无奈一笑,玉指一松,放开那片饱受蹂'躏的花瓣。若陈羽当真是父皇钦定,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和焕儿存在的意义不过是替陈羽被集火,吸引住旁人的眼球,为她的一飞冲天提供一个平台罢了。
父皇加上陈家,她没有胜算,一点都没有。至少十年甚至二十年内都不会有压倒性的胜算。最多,上苍垂怜,她兢兢业业十几二十年,和他们斗个平分秋色。前提还是父皇能忍住在这十几年里不对她们赶尽杀绝,让她有蛰伏的可能。
何况,还有不知道什么来历,但国力绝对不容小觑的华夏,还有一个不知智谋渊博到何等程度的,培养出了陈羽这个天才的天才陈轻尘。
陈羽这个人,真的,给她的压力太大。对她的每一个决定,都太让她纠结了。而偏偏她在她面前,似乎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李愿紧皱着的眉头忽然一松,虽然陈羽给她的压力很大,但是和她相安无事地相处时,她似乎又难得的是放松的。
一瞬间的想法,下一秒李愿的眉头又重新皱起了。
陈羽如今就像一株自相矛盾的“灵丹妙药”。她长得摄人心魄,能治百病,又有无人可解的天下至毒。
“殿下。”小凌的声音忽然响了。
她沐浴向来不用丫鬟伺候,也不喜欢有人打扰,没有要紧大事,小凌决计不会此时来打扰她的。
“何事?”李愿敛了思绪回道。
“小兰方才来报,驸马爷自一刻钟前起,不知怎地忽然发了梦魇,不停地梦呓,怎么也唤不醒。小兰已然去请子离大人了。”
“嗯,本宫知晓,候着。”李愿揉了揉眉心,从水里起来。
小院,李愿直接进了陈羽的房间。路上遇见焕儿和顾安,以她对陈羽的了解下午的八成课也不用上了,便打发小太子去找少傅习武。
李愿进门时子离方才放开陈羽的手,将其小心地盖进锦被中。
“如何?”李愿在陈羽床边站定。
“回殿下,驸马爷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发了梦魇,臣几度试图将她唤醒,未果。且她扭动不止,臣不敢贸然施针。”子离起身禀道。
“嗯…”李愿盯着陈羽。陈羽满头豆大的汗珠,眼睛闭得紧,眼角都浮了轻褶。脑袋左右晃着,口中喃喃不知在说着什么。像是在说“收蕊”?
不是天辰的官话。
意识到这一点,李愿的眉头皱得更深。
“直接打晕,可有危害?”李愿眯起眼睛,冷冷地说道。
子离沉思一番,拱手道:“回殿下,此举变数极大,可能安然无恙,亦有可能重创神志。”
“直接打晕,任何后果本宫承担。”
“是。”
夜,除了巷子深处三三两两的犬吠,白日人声鼎沸的天都寂静无声。
长公主府,人大多都睡了,除了巡防的府兵和打更的家仆,再没什么人在外面走动。
小院,寝室中一豆大小的火苗几欲熄灭,某羽安了弹射装置似的从床上坐起,四十五度抬头,然后,
“嗷嗷嗷嗷呜~~~~”
“嚎什么?”
“呜…(余颤,转折)嗯?!”陈羽虎躯一震,猛地扭头差点没把脖子扭断。
什么鬼?!这么黑的房间还能有人?怕不是某空灵生物?!
“我去!”待看清对方后陈羽反而更惊,“你怎么在我房间?!”陈羽抓了被子一个后滚滚进床里面,顺便掀开一丢丢被子检查了自己的衣服。
见陈羽的动作,李愿哭笑不得:“你还担心本宫非礼于你么?”
“难说,毕竟我长得还可以,你又饥…额…禁'欲了这么多年。”
“是,本宫可比不上驸马自在,日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还有数不尽的女子上赶着供你消遣。”
“别岔开话题!说,你怎么又在我房里了?!你当我这里是菜市场吗?!想来就来?!”
意识到陈羽已经“失忆”了,李愿的言语放肆了许多:“本宫的府邸,本宫自然随心所欲。”
“这是我的房间!”陈大猫的领地意识蹭的一下觉醒,炸毛了。
“那、又、如、何?”李愿一字一顿,笑意渐渐盈目。
“你出不出去?!”
李愿忽然起了玩心:“本宫有事与驸马商议。”
“出去!”
李愿随口找了话题:“驸马说的糖葫芦生意…”
“出去!”
“本宫觉得还有…”
“我数三声,出去!”
“需要改进之处。”“三!”
“驸马方醒,”“二!”
“不宜大动肝火。”“一!”
“嗷~~~~来人呐!长公主非礼啦!长公主□□良家妇…男啦!!!!救命啊!!!!!”
“咚。”“嗷呜~~……你!额………”陈羽眼里满是星星,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意志,竖起中指。
李愿嫌弃地摁倒陈羽最后的倔强,扔开了手里的棍子向外走去,走了两步脚步一顿,想了想,又转身将那棍子捡起。
“殿下。”见李愿出来小凌趋步迎上福身。
“将这棍子包上一层绸缎,放在驸马床边。”李愿将手里的棍子递给小凌,末了又瞄了一眼。这棍子敲着还挺顺手,留着。
“是,”小凌双手接过,跟在李愿身边往回走,嘴里不满地嘟囔道,“驸马爷也忒不知人情了,殿下辛苦守了他半日,他还那般顽劣地污蔑殿下。”方才陈羽那一嗓子小凌怀疑三里外都听见了。
“半日?”李愿心里小小地惊了一下,不知不觉竟在陈羽房中待了半日,她何时这般不惜时了?她何时对时间的流逝那般迟钝了?
“是啊,殿下待驸马爷是真好,他却日日给殿下惹祸,真是坏透了。”小凌嘴巴嘟得老高,为自家殿下鸣不平。
“左右惹祸了有陈家顶着,本宫倒怕她不惹祸。”就怕她不惹祸了专心致志玩弄权术,那可比“威风凛凛的小公爷”危险百倍不止。
清晨,二公主府。
府邸的下人自两个时辰前便有开始忙碌的了,不过府内的主人直到天空吐白才有动静。
王昂照例比李恩起得早,小心地从被窝里挪出身子,不敢惊扰了君上的好梦。他穿衣的动作轻柔得不像话,发不出一丝声响,不知多少次的练习才能做到如此。
随后他走到外间,那脚步声想来比蚂蚁言语都不如。梳妆。熟练地束好发、戴好银冠,小心翼翼地挪开门钻出去。
待轻轻关上门之后,他才敢放肆地吸一大口清晨新鲜清冷的空气,张开双臂松一松疲软的筋骨。不小心抻着酸痛的腰,他面目狰狞地捂着腰缓了一缓。
抬步走进寝室边上的附室,丫鬟早备好了洗漱用具以及简单的膳食在里面等候。并没有人追赶,但他洗漱用餐的速度都极快。接过丫鬟递上的帕子抹去嘴角的残余的粥汤,王昂站起身走向厨房。
他再站在寝室前是两刻钟后,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里面一个小托盘里放着精致的膳食,其余位置是洗漱用具。
“叩叩。”王昂腾出一手轻叩两下,轻声唤道,“君上可起身?臣可否入内侍奉?”
寝室内一阵喺嗦,随后传来慵懒磁性的女声:“进。”
“是。”王昂轻轻推开门,入内之后再小心关上。端着托盘进入内房,暂且将托盘放在一边的桌案上,王昂走向床边,在距离三步的地方停下,撩起袍子跪下稽首:“臣请君上尊安。”
“嗯,平身吧。”李恩慵懒一应,倚在床边醒神。
王昂嘴唇一干,伸出舌头润了润才得开口:“请君上移步更衣。”
“嗯。”李恩缓好了神,起身走到衣架边张开了双臂。
王昂早趋步跟上侍奉李恩穿衣,细致入微。
“君上天姿国色,穿上宫装当真美极。”为李恩佩上禁步,王昂赞道。
“就你嘴甜。”李恩葱白似的手指在王昂额头轻轻一推,嗔道。
“君上明鉴,臣句句肺腑之言。”王昂笑道。
“论容貌身段,本宫那尊贵无双的长皇妹才是真真的天姿国色,如此一来,那纨绔倒比你有福。”李恩看着铜镜里的女子,眼神频闪。
此时,某有福纨绔在床上翻了个身,随机掉落一个抱枕。
“君上便是世间最美的女子,旁人若是不服,臣便与他论个三天三夜,叫他不得不服。”
“你这嘴。”
“啵。”薄唇在王昂脖颈处轻轻一碰。“赏你的。”
“唔…谢君上…”王昂捂着那处,耳尖竟有些红。
李恩自然看见了,嘴角一勾嗤笑出声:“你倒是皮厚,看来是本宫昨夜不够辛勤?”
“臣不敢…”王昂耳尖更红了,直接红透了半个耳朵。
在自己脸也开始泛红之前王昂连忙端来洗漱用具,躬身道:“臣侍奉君上洗漱。”
“哼,”李恩又是一嗤,“暂且放过你。”
洗漱过后李恩坐在楠木椅上,王昂端来膳食在李恩身前跪下,托盘举至眉前:“请君上用膳。”
李恩便就这样捻起象牙箸、端起小碟盏,开始用膳。
“大皇姐可应了本宫的邀约?”二人在室内便没有那么严格的食寝规矩,李恩咽下口中的食物,问道。
“回君上,大殿下方才传信,答应按时赴约。”王昂稳稳托着餐盘,答道。
“喔?这么爽快?”李恩是有些吃惊的,不过随后又笑了,“也是,本宫这大皇姐可向来是公私分明。”
“臣斗胆,君上打算如何劝说大殿下答应君上的提议?”
李恩嘴角一弯,似稳操胜券:“惠儿。”
王昂一愣:“四殿下?大殿下会为四殿下让步至此么?”他只当二人姐妹情深罢了。
“你当她为什么放着逍遥公主不当,非要助李灿那个废物夺位?”
“为了四殿下?”
李恩一嗤:“当然。她可是将惠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她比本宫更怕焕弟登基,尤其是边境不稳之时。”
“可如今的边境不是相当安稳么?”四大将军可是将天辰护得像铜墙铁壁,哪来的边境不稳?
“稳吗?不见得吧?”李恩眯眼一笑,不再言语。
王昂也不再问了,心下思量一番,觉得左不过太子年幼,再过十几二十年,等如今威震宇内的四大将军退了,说不定边境就不稳了。毕竟那陈羽是真不像个有用的货色,诗会上的惊才艳艳也不过靠镇国公养的一群枪手。日日流连烟花之地打砸嫖'娼的,能是什么好货色?
天香阁。
李恩走进包间,里面已经有人。一长相与她五分相似的女子抱着一个小女孩逗弄,脸色是对旁人少有的温柔。
见她进来那女子瞬间敛了温柔,冷声道:“你迟了。”
“同样是妹妹,大皇姐待本宫可远不如待惠儿那般温柔。”李恩自顾走到位上坐下,嘴角挂着官方的微笑。
“惠儿,”李恩自然地捻起一块糕点向李思怀中的女孩伸去,“还记得姐姐吗?张嘴,姐姐这儿有好吃的。”
“啪!”李思一把将李恩的手拍开,抱紧李惠,眼神几乎要杀人。
“拿开你那脏爪子!”
“啧,”李恩抽出帕子轻轻擦拭手指,语气怪罪,“大皇姐如此厚此薄彼,本宫不过是许久不见惠儿,心中想念罢了。若不是大皇姐看得严,本宫倒真想请惠儿在府中住上些时日呢。”
“放肆!”李思双眼喷火,腾手猛地一拍桌子再挥袖一扫,一支银箸便破风向李恩面门飞去!
“啧。”李恩眼中三分无奈三分得逞,剩下的都是不屑。只见她淡定地捻起一支银箸轻轻一挡,飞来之箸竟就绕着银箸转了一圈,李恩手腕再一抖,两支银箸稳稳落入手中。
“大皇姐脾气还是这样急躁,这可不好,伤身。”李恩嗔怪地瞪了一眼,夹了一口菜。
“有话直说,你约本宫在此烟花之地究竟意欲何为?!”
“在此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目的嘛,”李恩将银箸放好,“妹妹想同姐姐谈谈生意。”
“本宫与你没有生意可谈!”李思抱着李惠便要起身。
“关乎惠儿,”李恩一顿,如愿瞧见李思脸上的僵硬,笑道,“姐姐也没兴趣么?”
李思坐稳:“说清楚。”
“如今朝堂你我斗得难解难分,何人得利?再过不久太子便要亲政,届时朝堂又是何等血雨腥风?嫡庶之分天壤之别,若是太子亲政其势必然排山倒海,单凭你我任何一方,都绝无胜算。”
“你想…”
“同姐姐结盟,待我们铲除李愿姐弟之后,再争那至尊之位。”
李思眼睛一转:“本宫凭什么与你同盟?”
“因为单凭你我个人,不可能与李愿抗衡。”
李思略微垂眸,思量着如何谈好筹码。“李愿不过及芨。”
李恩问道:“母后智谋如何?”
李思眼神一黯:“自然古今鲜见,难望项背。”
先皇后在时整个后宫是何等的服帖,自小长在宫中的她们最是懂得的。温文的母后私下的手段可比表面看上去厉害多了。她在时后宫哪个嫔妃胆敢有一丝异心?眼睁睁看着她们一宫占尽圣宠也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她们大肆招揽朝臣也是在母后病重仙逝之后。
见李思心下纠结,李恩接着说道:“那自出生起便接受母后言传身教的李愿,姐姐以为如何?”
“别看她方才及芨,她的智谋可远胜你我,而且她为嫡我们为庶,她天生便带着我们望尘莫及的优势。我们所为,无异于逆天。我们如今的优势不过是比她多经营几年,在朝中多一些助力。而这优势,在嫡长的太子亲政之后,又会剩下多少?”
“想来姐姐近来也该发现了,自那几件事后,六部之中能用的人已然所剩无几了,妹妹亦有同感呐,姐姐难道以为这只是巧合吗?如今六部之中我们还剩下多少?你我各占着工、吏两部,剩下的四部竟都隐隐投了李愿,你我局势危机已现呐!”
“姐姐,如今可不是记仇坏大局的时候,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把握住这仅存的优势,否则不久之后你我,还有惠儿,都只能是李愿姐弟的垫脚石。”
“焕弟尚幼,心性未定。跟着陈羽那纨绔浪荡的太师能学到什么东西?他将来如何有能力治理这泱泱大国?四境如今倒是太平,往后呢?十数年后父皇退位、四将致仕,天下落到李焕的身上,他能经得起荒淫酒色的诱惑?陈羽那般纨绔如何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恒国?”
“前朝如何换得休养生息的机会,姐姐比妹妹更清楚,那恒国皇室是些什么货色,姐姐也比我清楚。”
“真到了那天,姐姐觉得李焕,会顾念这横亘了嫡庶的亲情吗?”
李思眼皮略一抬:“本宫也不觉得韩王是个好货色。”
李恩轻轻一笑,“姐姐,您与妹妹合作,往后胜负乃是五五之数,楚王与炳儿夺嫡,好歹还占个“长”呢,您难道就对自己如此没信心?您单打独斗则必败无疑,您当真舍得惠儿远嫁去那虎穴狼窝?”
“天辰百万雄师不见得挡不住恒国。”
“一废物羔羊,纵使带领百万雄狮,有用么?”
“姐姐,诗会那日李愿警告我们别打陈羽的主意时,她的姿态是何等的高高在上?她可曾顾念我们两位年长的皇姐?”
“她仗着嫡出自幼便占着整个御花园,我们只能囿于后院倾羨,如今她更是仗着嫡长虎视眈眈,一旦太子亲政她无异于虎添双翼,以她那高傲的性子,届时朝堂之上哪里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李思似乎纠结完了,眼神恢复清明:“你不用这般言语相激,大是大非本宫分的清。”
“那姐姐可是同意了?”
“你最好不要耍花样。”
“自然不敢,妹妹回府便差人登门拜访,商议合作事宜。”
天都的街区喧闹非凡,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缓缓行在街边。
“惠儿觉得李恩此举如何?”李思仍旧抱着李惠。
“她故意拿惠儿激姐姐上钩。”李惠空灵的眼神也带上了忧愁。姐姐这样怎么行呢?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上博弈,姐姐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她这么个软肋。
“那也没办法,谁让小惠儿是姐姐的心肝宝贝呢?”李惠担忧自己时的眼神最是挠她的心,心疼,却又忍不住想要欺负她。
“唔…”小女孩又被姐姐“欺负”了,呼吸不得了呢。
“姐姐…”小女孩的声音本就软软的,一番亲密之后更是绵软得不成样子,“说正经事呢…”怎么又亲亲了嘛,姐姐真坏…
“好,说正经事。”这个小女孩呀,什么样子都撩得她不能自已。
“姐姐当真信了吗?”李惠调整了思绪,问道。
“其实不信。”
“那姐姐还答应…”
“可是姐姐不允许任何伤害惠儿的东西存在,哪怕可能存在也不行。焕弟将来品行如何姐姐不知,但是姐姐赌不起,不敢赌。”
“姐姐,惠儿要你答应,无论结果如何,你不能丢下惠儿自己去承受危险,惠儿要同你一起。”
“好,姐姐答应惠儿。”
李思俯身,唇舌相交。
傻惠儿,你自己说的要同进退,那你当年又为何独自替姐姐挡了危险呢?
姐姐便是拼尽所有,也要护你周全。
李思抱着熟睡的爱人,目视前方,双眼微眯;同样不起眼的一辆马车,五分相似的人,同样的动作神情。
四比一比一的战局么?不见得吧?二人同时勾唇笑了。
二人脑中的画面同样相似,两张不起眼的信纸:
“臣礼部尚书康和谨呈大/二殿下…”“臣刑部尚书纪杭谨呈大/二殿下…”
不远处,陈羽“难得”偷闲一天出来玩,李愿不知道发了什么好心,竟然把她出门的零花钱涨到了两千两,说是她教学辛苦,让她好好放松一下身心。
此刻,陈羽正嚼着小哥儿抢购来的糖葫芦,盯着两辆马车若有所思。
突然,一抹素色的窈窕身影闯入陈羽的余光,小色狼耳朵“蹭”的一竖。
只见那女子头戴薄纱帷帽,身着素色长裙,步步生莲似的走向一个小摊,似在挑选着什么。
发现猎物了!陈羽三两口解决糖葫芦,整了整衣袍,伪装成一派翩翩公子模样。
“爷,您要干什么?”陆环有些无奈,这祖宗又整什么幺蛾子?刚才挤着一堆小娃娃帮他买什么糖葫芦就去了她大半条命了,他还想干什么?
“搭讪。”陈羽一甩袖子,背手向那美人儿踱去。
陆环顺着陈羽行进的方向看去,待看清陈羽的目标后三魂七魄都险些吓离了体外,她恨不得长上千万条腿将陈羽抓回来!
“爷!那娘子您不能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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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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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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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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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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